卻說蘇鏡剎不是一個善茬,跟蹤楊一鼎來到磨房,已將剛剛發生的一切看在眼裡。敵我未明,蘇鏡剎亦不輕舉妄動。
蘇鏡剎恐怕襄陽王府有變,身子輕掠,往襄陽王趕回,歸途小心翼翼,一切不敢大意。
回到襄陽王府,已是子時。蘇鏡剎不便打擾李方而的休息,自己來到廂房。蠟燭也不點亮,就摸著黑,坐在凳子上。
嚓地一聲,桌上的油燈被人點亮。
燈光映照之下,一個人坐在蘇鏡剎的對面。
這人一身青蛇斗篷,帽子蓋住鼻樑之上,只露出一張腥紅的嘴脣,燈光的映襯,說不出的鬼魅。
蘇鏡剎大吃一驚,連忙起身,低頭彎腰說道:“不知主人移駕到此,鏡剎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這人嘴角微微一揚,哼了一聲,說道:“你不在王府保護殿下,又到哪裡去鬼混。”聲音甜美,宛若少女。
蘇鏡剎顫顫巍巍道:“鏡剎不敢。”
“嗯……你辦事謹慎,我還是比較放心。”這人頓了一下,又道:“鎮惡司是否派人來查探過?”
蘇鏡剎道:“有。是百蛙島主楊一鼎。”
“楊一鼎?”這人笑了笑,又道:“三腳貓功夫,不足掛齒。”
蘇鏡剎道:“但是有兩個人比較可疑。主人還需謹慎些。”
這人冷哼一聲,說道:“我青蛇夫人怕過誰?大聲說出他倆的名字。”
蘇鏡剎身軀一震,緩道:“屍王門的掌門高碧中,以及天飛燕常寶山。”
青蛇夫人眸子一沉,淡淡道:“常寶山不必提防,倒是高碧中不好對付。嗯……你一人在王府保護殿下,難免捉襟見肘,這樣吧,我立刻派人來助你一臂之力,你們也好有個照應。”
青蛇夫人起身,欲說話,猶豫須臾,卻又沒說什麼。
蘇鏡剎望著青蛇夫人的背影,呆呆出神,忽然大叫:“主人留步!”
青蛇夫人扭過頭來,喝問:“何事?”
蘇鏡剎面帶微笑,在懷裡掏出一塊紅布,攤在手心,緩緩打開,卻是一枚碧綠瑪瑙金簪,翠綠可人,雕工精緻,甚是名貴。
“這枚金簪是鏡剎在洛陽購得,原本打算奉獻給主人。”
青蛇夫人緩緩側身,臉頰泛起一片紅暈,抿起小嘴,雙眼出神,思緒萬千不知所措。
蘇鏡剎小心翼翼地向青蛇夫人跨了一步,心裡卻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
青蛇夫人勃然大怒,啪地一巴掌打了過去,蘇鏡剎始料未及,左臉被打出一個手掌印,金簪從手心墜落,掉在地上,瑪瑙四分五裂,蘇鏡剎盯著地上的金簪,一臉尷尬,恨不得立刻找個裂縫鑽進去。
“放肆,你不怕我殺了你麼?”青蛇夫人怒不可遏。
蘇鏡剎立馬退後,弓著身子說道:“鏡剎失禮。任由主人處罰!”
青蛇夫人聞言,旋即柔聲道:“姑且饒你一回,下不爲例。”
蘇鏡剎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一陣失落,嘴上說道:“鏡剎用性命保證不會有下一回。”
青蛇夫人道:“你的命不由你。我沒允許你死,你就得活著。我要你死,你不能茍且偷生。”
蘇鏡剎連連點頭,不可否認。
隨後蘇鏡剎感到一股冷風平地而生,撩動了他衣裳一角,久久不等青蛇夫人訓話,蘇鏡剎趕緊擡頭一看,房內就剩他一人,而青蛇夫人早已不知所蹤。
蘇鏡剎彎下腰去,黯然神傷地撿起碎瑪瑙,一邊嘀咕道:“你怎不知我心意。唉……”
蘇鏡剎坐定,心裡五味雜陳。尋來烈酒一壺,獨飲至頭暈。
“有刺客……有刺客……”自房外響起嘈雜聲,跟著鑼鼓喧天,兵器霍霍作響。
蘇鏡剎心頭一驚,醉酒猛然驚醒。定了定神後,蘇鏡剎立刻奔去牀頭,將掛在帳幕旁的鹿皮長劍拔了出來,倒拿劍柄,幾個箭步衝到門前,凌空一掌,震開大門,身軀一躍,往李方而的居住所在而疾馳。
剛過了一個庭院,偶遇四名盔甲武士,他們怒氣衝衝,神色緊張,一手舉著火把,一手提著鋼刀,爲首一人見了蘇鏡剎,高聲一吼:“蘇先生哪裡走?”
蘇鏡剎停下腳步,道:“聽聞有刺客闖入王府,我去看看殿下是否被驚醒。”
“刺客已被捉住,殿下正在偏廳等你。”
蘇鏡剎鬆了一口氣,抱拳道:“多謝相告。”言畢,提氣飛躍,直奔偏廳。
偏廳正位,安坐李方而。
四名盔甲武士分列於李方而兩旁,身板挺直,威風凜凜。他們握緊了刀鞘,手心已滲出了冷汗,腦袋轉來轉去,審視著周圍的一切。原本每日巡邏而熟悉的地方,此刻又覺得充滿了不可預知的危險。
蘇鏡剎趕來偏廳之時,李方而剛喝完第二杯茶。
“蘇先生來了!”李方而面含微笑,輕聲呼喚了一句。
蘇鏡剎將長劍倒放於牆根,走到李方而右側,拱手道:“小民保護不周,讓殿下受驚了。”
李方而笑道:“寡人自繼承王位以來,天天有刺客闖入王府,不是偷這,就是偷那。寡人見怪不怪,已經習慣了。”言語自嘲,令人唏噓不已。
無情最是帝王家,李方而深有體會。
蘇鏡剎轉移話題:“聽說刺客已拿下,人現在何處?”
李方而道:“多虧了衆武士勇武,刺客已被擒獲。”隨即嗓門擡高:“帶上來。”
話音一落,兩名盔甲武士將一個黑衣人押進偏廳。
那黑衣人約摸二十歲,皮膚黝黑,眼睛深邃,鷹鉤鼻,厚嘴脣,五官長得跟西域人士有點像,但蘇鏡剎猜他是胡漢雜交。
雖然是被五花大綁,欲逃無果,黑衣人依然不想放棄,還在掙脫繩子的束縛。
蘇鏡剎往前一站,喝問:“你是什麼人?膽敢夜闖襄陽王府,你不怕掉腦袋嗎?”
黑衣人脖子一扭,看向一側去,顯然不想回答蘇鏡剎的問題。
盔甲武士喝道:“蘇先生問你話呢?你啞巴了?”話完,擡起一腳,蹬在黑衣人的屁股上。
黑衣人一時沒站穩,跌坐在地上。但他沒有屈服,高傲的頭顱依舊側著。
盔甲武士拔出佩刀,架在黑衣人脖子上,再次喝道:“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什麼人?若拒絕回答,一刀送你去西天。”
黑衣人冷笑了一聲,搖首不語。
盔甲武士看了李方而一眼,李方而又將眼光投向蘇鏡剎。
蘇鏡剎暗自思量,靈機一動,稟告李方而道:“殿下,此事請交由小民處理。”
李方而手捧烹茶,微微點頭,以示答應。
盔甲武士收刀入鞘,退到兩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