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鏡剎衝高僧微笑地點了點頭,道:“在下正是蘇鏡剎,見過這位前輩。”說完,欠身行禮。
高僧道:“老夫受不起。”
蘇鏡剎轉過頭去,對屠忠說:“前輩你好。”
屠忠道:“你好。”兩人言語客氣,不知暗藏多少殺機。
高僧不悅道:“蘇施主潛伏蘇家老宅多日,不知發現什麼奇妙之處。”
蘇鏡剎收好黃油布傘,一手拽緊傘柄,笑道:“晚輩沒事就逛逛,還真發現一些奇怪的事情。”
高僧虛手相請,說道:“請講。”
蘇鏡剎乾咳一聲,瞄了一眼老和尚的屍體,並用手指了指,說道:“這位是揚州雷虎山,人稱黑麪鐵金剛。”
高僧眉眼微動,問道:“雷虎山皈依佛門多年,平時洗菜掃地,唸經打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少與人來往,他的底細外人並不知曉。這位蘇施主,你是如何得知他就是雷虎山?”
“對啊,你怎麼知道他就是雷虎山?”屠忠心裡同樣疑惑。
蘇鏡剎淡然笑道:“雷虎山十二年前與人比武,技藝不精,被人震裂了右臂的筋骨,又遇上了庸醫,不巧留下了後遺癥,右臂幾近殘廢,後得一偏方,內服碧露雪蟾丹,治好了右臂。但碧露雪蟾丹本身有微毒,服用過多,需河東金針門的七寸金針灸治。不巧得很,金針門的當家馮七手與我是朋友,這一切就是他告訴我的。”
高僧擺手搖首道:“你說了假話,馮七手九年前就……”高僧旋即領悟自己說話留下破綻,要圓話已經來不及,只能趕快住嘴。
“九年前就什麼?”蘇鏡剎窮追不捨,追問道:“前輩怎地說話吞吞吐吐,莫非其中還有隱情。”
高僧閉眼養神,嘴裡唸唸有詞,對蘇鏡剎的問題置若罔聞。
屠忠一搔腦袋,咬牙切齒道:“哎呀,有屁快放,有話快說。如此這般婆婆媽媽,真是急煞老夫也。”
蘇鏡剎臉色一變,由笑容滿面,變得黑氣密佈,只有仇人相見,纔會出現這種狀況。
蘇鏡剎道:“九年前,雷虎山一掌震碎馮七手的腦骨,死狀可怖,令人回憶難忘。當時我還乳臭未乾,光著腳丫露著腚,剛剛我說的一切,都是馮七手託夢告訴我的。呵呵!”
高僧雙手合十,長長嘆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當初貧僧與雷虎山一時財迷心竅,不經意鑄成大錯。如今想來,實在是萬分愧疚。”
蘇鏡剎眉目沉下來,緩緩道:“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前輩既然察覺我潛伏在蘇家老宅,心裡必然知道我此行的目的。”
高僧並不答話,冷靜異常,氣氛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屠忠感到有點窒息。
不見高僧作何迴應,蘇鏡剎接著又道:“哼哼,你不說,不代表沒有發生過。前輩姓燕名雲瓏,三十年前名震江湖,與成虛大師齊名武林的人物,其武學造詣可謂是出神入化。”
良久以後,既不見高僧否認,也不聞高僧認同,屠忠方纔大驚失色:“原來閣下就是燕雲瓏,難怪能從老夫刀下救人一命。”
高僧緩緩吐出一口氣,點了點頭,自認就是燕雲瓏,他哀聲嘆道:“蘇施主知道得這麼多,這該如何是好呢!”
蘇鏡剎冷笑:“燕大俠又要讓十二年前的悲劇再次上演嗎?”
燕雲瓏如夢初醒,奇道:“你就是當年滕家的活口?”
蘇鏡剎笑道:“晚輩本名滕如南,爲躲避仇家追殺,改名蘇鏡剎,驚險過活十幾年。如今學成歸來,便要一報滅門之仇。”
屠忠暗忖:“近年來我少有混跡中原,十二年前的事當真不知情。雷虎山已死,我已完成僱主所託。閒暇無事,這兩人有怎樣冤仇,何不一窺究竟。”
燕雲瓏表情凝重,仔細打量蘇鏡剎,淡道:“你不過二十出頭,即便是天賦秉異,又有名師指點,眼下也絕非是貧僧的對手。不如苦練十年,再來尋仇如何。”
蘇鏡剎道:“十年對於我來說,並不是很長。但對於前輩來講,就是接近墳墓的期限拉近。十年之後,我仍在世上快活,前輩興許早已作古。前輩這個謊,撒得可謂是滴水不漏啊。”
燕雲瓏愣了半晌,道:“若是你心意已決,儘管放馬過來吧。”
不等蘇鏡剎說話,屠忠喝道:“蘇老弟,這個燕雲瓏的武功深不可測,你絕難從他手上討到便宜,稍有不慎,小命難保。不如由老夫幫你打個援手,助你一臂之力。”
燕雲瓏默然頷首,道:“這也無妨,你們一起上吧。”
“且慢。”蘇鏡剎這句話,顯然是拒絕了屠忠的好意。
正當屠忠疑惑不解之時,蘇鏡剎仰面長喝:“諸位朋友,現身吧!”
話落,門口立刻飄進一個人來,動作迅捷,就在眨眼之間。
屠忠定睛一看,這人臉戴鐵面具,身著青衣,揹負一柄黑鞘長劍,全身縈繞一團殺氣,令人不可輕易靠近。
“是你……”屠忠訝然一驚。
豈料,青衣男子雖與屠忠相識,卻不與他打個招呼。
屠忠剛要怒喝一聲,頭頂飄浮一團黑影,擡頭一看,兩個人自半空墜下,落到燕雲瓏左右兩旁。
一人身材矮小且佝僂,臉色如炭,鬍鬚短細,手持兩柄鐮刀,一條鐵鏈纏繞在雙肩,並系在鐮刀之柄的末端。
另一人高大威猛,光頭絡腮鬍,肌肉健碩,倒提一隻南瓜銅錘,正怒氣衝衝地盯著燕雲瓏。
燕雲瓏環眼瞧了一遍四周,心裡不免一驚:“今日這情況,異常兇險。不是我死,就是他活了。”
屠忠笑了笑,道:“蘇老弟強援到了,吃不了什麼虧。老夫還是躲開一點,免得礙了大家的眼。”言畢,退後丈餘,坐到角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