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顏華冷寂了霎那,對穆青卓微笑說:“你表現不錯,我不會虧待你的?!?
穆青卓歡聲道:“謝仙子厚愛。”
“嗯……”俞顏華動了動腦袋,些許遺憾地輕眺言細語,“姑且念在你曾盡心盡力地服侍於我,今日暫且不殺你?!?
言細語簡直不敢相信的耳朵,幾欲張口,嘴脣微動,思前想後,最終閉了嘴。她狠狠地給俞顏華磕了磕頭,那聲音雖然不比打雷聲,但入耳之後,也能令人動容。
末了,言細語拖著疲憊的身子,一步一步緩行,像只蝸牛一樣蠕動,背影惹人注目。
俞顏華也不流露出反對的表情,只是冷漠地對陸東夷對望一眼。
陸東夷從俞顏華的眼神裡,窺視到一絲慈愛之色,它存在的時間不久,一閃而過,沒有養育子女的人根本無法理解。
俞顏華仰面垂淚,伸出手來,抓到斗篷帽沿一拉,遮住了半張臉,淚水只到蔣家,便沒有繼續流動。
“俞奴……”俞顏華一聲長說。
“弟子在……”穆青卓艱難地站起身來,身子搖搖晃晃,差點摔倒。
俞顏華道:“你告訴我老婆子,五郎陰毒手的陰毒,要該怎麼解除。”
穆青卓怎會隱瞞,忙道:“這其實也不難,每逢陰毒遊走經脈之時,以陽剛之內功反噬,一日三次,月餘之後此毒可解?!?
俞顏華點了頭,道:“若是內力深厚的高手,自然會你的五郎陰毒手不屑一顧。例如老婆子我這般,自幼練習陰柔內功,如遇上你這五郎陰毒手,豈不是火上加油麼。”
穆青卓道:“仙子所言,並非全對。五郎陰毒手我學得不全,功力有限,並不足以威脅內力比我厲害的角色。例如我若正面與仙子對抗,以仙子的實力,我的五郎陰毒手不僅討不到便宜,反而有可能反噬自己,最後落得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結果?!?
俞顏華茅塞頓開,道:“老婆子懂了。五郎陰毒手屬極陰,言細語的陰陽毒手功以陽剛見長,摻雜些許陰狠毒辣。你二人中了彼此之間暗招,興許不用藉助藥物外力,以自身的內功真氣,不消數日便可痊癒。”
穆青卓沉下心來一想,暗道:“哎呀哎呀,這麼一來,事情就很好解釋了。寧鳳眠一身純陽至剛的內力,完全可以壓制我五郎陰毒手的陰毒,若是有高人相助,自然逢兇化吉?!?
陸東夷道:“仙子之言,不無道理。我觀穆青卓那時剛中言細語的偷襲,臉色青黑,嘴脣乾白。眼下一臉紅潤,雙眼有神,定是無大礙矣。”
穆青卓暗運內力,自覺胸口通暢,便笑道:“哈哈,我怎麼沒有發覺。”
俞顏華冷笑兩聲。道:“你們兩個知道個屁,要不是我老婆子在給你們的解藥裡,摻了些大力回神粉誘而服下,否則你們兩個死一百次都不夠。”
言畢,手腕翻動,中指一彈,一顆鐵膽直飛入屋頂。
穆青卓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聽言細語一聲慘叫,聲音淒厲,由屋頂傳來,猶如在耳邊哭泣。
俞顏華冷道:“哼……孽畜,爲師放你走,你偏要偷聽。這次傷了你,沒有五年閉關,你怎能再禍害江湖,辱本門名聲?!?
穆青卓聽罷,與陸東夷面面相覷,各自心裡俱都想道:“這老婆子著實厲害,當真不敢糊弄她?!?
俞顏華隨後轉過身來,用命令的口吻對衆人說道:“跟我走,一個也不許落下?!?
話音未落,俞顏華騰飛身來,往鐵匠鋪掠去。
衆人不作猶豫,步履稍快稍慢,緊緊追隨。
屠忠一人出了鐵匠鋪,尋了一個通宵營業的酒家,買來酒菜吃個飽足,獨自斟酌,未免有些單調。
雨夜風寒,涼從心生,屠忠一路走著,一邊牛飲烈酒,此刻也只有酒可以解愁,他亦沒有其他辦法。
天際逐漸明亮,雨水淋漓腳下的路。在日出時刻,雨停了。
屠忠飲完最後一口酒,隨手一扔,酒壺跌在路旁的石頭上,噼裡啪啦碎了一地,濺飛的酒汁滴落在溼透的鞋面,不痛不癢。
屠忠背對著太陽,肩上扛著一柄黑背闊刃刀,踩著泥濘小路,走進了一座山谷。
這山谷似天神仙斧劈開,兩面爲峰,相距二十餘丈,兩峰雲霧繚繞,只聞鶴鳴,不見峰頂,峭壁蔓藤叢生,青苔嫩綠不可徒手攀登,或聞猿猴嬉戲,又見飛禽羣聚而鬥毆,野獸竄跳,不親生人。
屠忠起身一飛,手攀巖石,腳踩蔓藤,往上登行,一躍就是丈餘,猶如猿猴般敏捷。
越往上攀登,山風越是冷急,峭壁絕險,屠忠體力消耗太大,若是繼續不停,徒增墜崖的機率,他身子縮進一處內陷的淺穴,氣沉丹田,養精蓄銳。
一個人的武學造詣到了一定的境界,可以感知到即將發生的事情。
屠忠亦是如此。
一縷細沙從峰頂緩緩墜下,似滿天繁星,飄過在屠忠眼前,他微微擡頭,突感一種悵然若失。
就在此時,一個人影憑空而出,身軀高大,凌空於屠忠眼前,並與屠忠對望一眼。
屠忠來不及多想,凌空一掌,直入那人面門。
那人雙手平舉,雙腿一彈,身軀立刻上飛,輕鬆避開屠忠一擊。
屠忠倒提黑背闊刃刀,彎腰一蹬腿,人如弓箭激射而出,緊隨那人其後。
屠忠吒喝一聲:“吃老夫一刀?!毖援叄怙w起,一股刀氣如一輪滿月飛向那人。
那人身子一轉,跟著褪下衣裳,隨手一扔,將刀氣卸了去。他亦不作猶豫,雙腿朝上,頭頂朝下,挺出雙掌來,接著下墜的力道,直取屠忠的天靈蓋。
由於那人的手法太快,讓屠忠的反應慢了一步,屠忠感到一股強大的掌力泰山壓頂,幾欲無法呼吸。
屠忠居於下方,處在劣勢,由於那人的武學造詣驚世駭俗,他本該死在那人掌下,可是那人的雙掌將要觸及屠忠的天靈蓋之時,那人突然收回雙掌,接著身子一側,從屠忠身邊滑過,並露出和藹可親的微笑,雙手合十,笑說:“得罪了。”
屠忠往後一靠,手抓到一根蔓藤,慢慢冷靜下來,那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屠忠暗地思量:“方圓百里之內,唯有白雲寺的高僧方有如此神功,卻道又是誰呢?”再一沉思,恍然大悟:“難道是武林名宿成虛大師?似乎又不太可能,傳聞成虛大師已經葬身火海?!?
屠忠越想越頭痛,乾脆滑下峭壁,待落定地面之後,查看周圍,並不見一人,方知四周孤寂,唯有自己而已。
屠忠一屁股坐定,暗忖:“寧鳳眠墜下懸崖,若是沒死,定會自行離去,我在這裡苦苦尋找,又有什麼意義?況且鎮惡司恨不得將寧鳳眠挫骨揚灰,他們必定搜查過一次,縱然有半點蛛絲馬跡,也定是有個結果來。鎮惡司眼線衆多,我跟蹤他們,總比獨自一人有效果?!?
屠忠起身走出山谷,一路向西,不出三里路,忽覺耳後有腳步聲,旋即一轉身,只見一個頭戴斗笠的男子立於巖石之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