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襄陽王府內,庭院高樓閣裡,有一處窗前明月,一名美豔的女子眺望著星夜。
一襲襦裙包藏婀娜的身姿,白皙的臉龐透露著純真無邪。
她的眼眸如水清澈,她嘴邊的笑意如春日般親和。
“陸……嗯,寧小姐,您還不休息麼?!?
音落,一名嬌媚少女款款而來。
陸小姐回首瞧了嬌媚少女一眼,輕嚀了一聲,道:“宛若姐姐來啦?!比会崾直硥|著下巴,眼睛望著高樓閣下的燈籠呆呆出神。
宛若的打扮不像是下人,但她做的事跟下人沒分別。
宛若給寧小姐鋪好了牀,又在牀頭放了一隻香袋,取下衣櫥裡的裘衣,緩緩走向寧小姐,要爲寧小姐披上肩膀。
“天涼了,小姐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寧小姐捂嘴呵呵一笑,身子側避,躲開了宛若,並光著腳丫子,在房內亂跑,嘴裡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宛若追了一會兒,累不上氣不接下氣,還是讓寧小姐逃脫了。宛若只得嘆了一口氣,退到軟榻前坐下。
寧小姐幾近癲狂,又勝似仙女,又讓人琢磨不透,真是一個善變的女人。
宛若忽然垂下了頭,低聲悽哭,兩行淚水從眼眶滴落,讓人不得不心生愛憐。
“宛若姐姐,你爲什麼要哭?”
寧小姐蹲在地上,雙手託著下巴,眼巴巴的看著宛若。
“沒什麼?!蓖鹑艋亓艘痪洌瑐冗^頭去,用絲絹拭去眼淚。
寧小姐一臉嬌羞地說:“宛若姐姐,我知道你又想念他了?!?
宛若嘆道:“想念有什麼用。人死不能復生,活著的人不能太悲傷?!?
寧小姐眨了眨眼睛,說道:“我也想念他了?!?
宛若聞言,頓時大吃一驚,急忙抱住了她的身子。
寧小姐個性倔強,哪肯輕易就範。她奮力掙脫宛若的束縛,雙臂展開,自身一股渾厚的內力,竟將宛若震飛了起來。
宛若從地上爬起來,擡頭便見到寧小姐那一雙血紅的眼眸。
宛若大驚失色,嘀咕道:“都怪我,都怪我。好端端的,我怎麼要提他呢,又害得你瘋病發作?!彼鹕碥S向門口,並大聲叫喚:“大哥,快……”
“來”字還未出口,寧小姐欺身而至,白嫩的手掌擊中宛若的後背,直打得宛若口噴鮮血,身子在前傾倒,差點跌個踉蹌。
與此同時,房門微開,從門縫掠進一人,卻是一個矮胖的華服男子。
華服男子見狀,不問事情緣由,趕緊一手伸了過去,正好攬住了宛若的腰部,臂彎一收,將宛若摟在懷裡。
寧小姐見到華服男子,立馬怒火沖天,喝道:“什麼人,竟然闖入本夫人的閨房,不要命了麼?”隨即眼眉微微一沉,雙手合疊於胸前,髮髻被一縷白煙縈繞,跟著十指由嫩白變爲血紅,那兩眼血紅凝視華服男子。
宛若驚道:“不好,這是陰陽毒手功。大哥快快避讓,小姐起了殺心?!?
華服男子冷道:“無妨,我自當可以應對。”
華服男子的話音沒落,寧小姐舉手來攻,身法迅捷,掌式多變,令人目不暇接。
華服男子丹田沉下一口氣,微微擡起右掌,有意試探寧小姐的功力,或是他本身又輕視於寧小姐。
宛若熟知寧小姐的手段與實力,深知華服男子自持清高,大意輕敵而硬接這一招之後,必然會被寧小姐所重創。
來不及想太多,宛若把心一橫,不等寧小姐攻近,她身軀一動,將後背露給寧小姐,又張開臂彎,將華服男子緊緊抱住。
華服男子驚愕不已,本要施救,但寧小姐那一掌已然攻來,打在了宛若的後背,因內力渾厚,將宛若與華服男子一齊震飛了起來。
寧小姐盡今生之功力的一掌,宛若柔弱的身體,怎能吃得消了?宛若心如刀絞,肉體似火炙,但又怎及相思之苦!
宛若最終忍不住,咳出一灘黑血,染在羅裙之上,點綴著淺黃的繡花,甚是一番淒涼。
寧小姐看見宛若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突然跪了下去,齊胸的襦裙鋪滿一地,映襯著她掩藏許久的心事。
“怎麼這樣,怎麼會這樣?!?
寧小姐一直唸叨這一句話,時而冷笑,時而哭泣,時而吟詩,時而唱一段小調,進入癲狂狀態。
華服男子愣了一會兒,他亦沒想到宛若會替他擋了寧小姐一掌。等他回過神來,便將宛若摟在懷裡,泣聲道:“宛若姑娘,你爲何這麼傻。”
宛若緩緩擡起一手,撕下僞裝的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一面美麗的臉龐,華服男子竟是那麼的熟悉。
宛若有氣無力地說:“大哥,我心甘情願的,你不必自責?!?
華服男子道:“我怎麼不自責。若不是我一時大意,你豈會受這份罪?!焙鋈粩E首盯了寧小姐一眼,但這個細微的動作竟被宛若發現了。
“小姐她瘋癲傷人自不知,清醒之時思故人。小姐她一生命苦,大哥你可別怪罪她?!?
華服男子本已動了殺心,聽宛若這麼一說,長嘆一聲,道:“罷了罷了。宛若,你還是那麼善良?!?
宛若道:“多謝大哥。我們先出去吧,別等小姐清醒後發現了我們,而她知傷了我,又要作瘋發狂。到那時,局面可不好收拾。”說完,乾咳了幾次,盡是黑血??韧暧终f著:“小姐她也是無心的,大哥你要原諒她。”
華服男子頓時怒從心起,恨不得一掌劈死寧小姐。但宛若一再懇求,讓華服男子不得不心軟。
華服男子亦暗自嘆息,對並柔聲道:“寧小姐如今的功力在我之上,剛纔那一招陰陽毒手功,已然震傷你的五臟六腑。若要救你,應當如何處置?”
宛若未曾回答,寧小姐瞧了宛若幾眼,睜大眼睛,斷斷續續道:“師父……她……我……陰陽……我……她能……”
華服男子大意,道:“是了。陰陽毒手功乃是你師父的絕技,這世上除了她,恐怕再無他人可以醫治你了。”
宛若吃力的點了點頭。
華服男子抱著快要昏迷的宛若跨出門檻,忽側首回來,對寧小姐無奈地說:“寧小姐,你好自爲之吧?!?
寧小姐目光呆滯道:“言細語也在,你不怕見到她嗎?!?
華服男子收住急促的步子,身軀登時停止,微微震動,卻將宛若也弄醒了。
宛若只是假昏迷狀態,已將寧小姐的話聽得清清楚楚,她亦豎起耳朵等待華服男子的回答。
良久,華服男子才道:“我與她再無瓜葛,見與不見有何區別?!?
寧小姐跳起來拍打著雙掌,歡送華服男子漢離去。宛若亦是欣慰,但並不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