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外,一羣侍者迎接著魚貫而來的貴賓們。他們看過客人們的請柬,便引著客人穿過一條走廊,步入寬闊的圓形宴會廳。這裡本是音樂廳的主廳,仰頭能看到穹頂上精美的壁畫。原先的觀衆席早已被拆去,地上鋪著厚厚的繡花波斯地毯,人踩在上面悄然無聲。
四周的牆壁上貼著金箔,整個大廳便有了金色的基調。一幅幅華美的幕布從環繞四周的包廂垂落下來,象一條條紅色的瀑布。空中懸掛著一盞盞插滿大蠟燭的巨大吊燈,燭火閃耀,照得大廳熠熠生輝。大廳的一角,還有十多名樂師正專注地演奏著樂器。悠揚的樂聲,讓人不由得放滿了腳步,舉止也優雅起來。
大廳裡擺放著四條幾十米長的木桌,這是來賓們的坐席。木桌上點綴著新採來的鮮花,花香飄散在大廳裡,令人心曠神怡。大廳前部正中有兩張雕花高背椅子,那是城主夫婦的坐席,十多張小方桌呈弧形向兩邊排開,那是城中權貴們坐的地方。
葉歡等人從走進城主府的那一刻起,就被眼前的一切深深吸引了。他們難以想象,在這莽莽蒼蒼的世界上,除了無盡的蠻荒,還存在著這樣一座建築,呈現著這樣一幅場景。大廳裡熙熙攘攘的人羣,正在這個場景裡,上演著一出慶典大戲。在葉歡等人眼裡,看到的一切都是超現實的,是對早已凋零的人類輝煌時代的重演。
他們誕生時,那個時代已經走遠,然而在這個大廳裡,他們又與那個時代邂逅。在那個時代裡,到處是人們的笑語歡歌,到處是華服美食,燈火輝煌。人們彬彬有禮地互致問候,不會爲食物而操心,不會爲失去家園而憂慮。也許這就是獅城的精髓,一個遺世獨立的桃源,一箇舊世界的樣本,一個讓人忘卻眼前、回到從前的地方。
大廳裡漸漸坐滿了來賓,一聲鑼響,衆人起立。城主勵光和他的夫人從一個側門,緩緩走進大廳。勵光正如葉歡想象的那樣高大威嚴。他穿著一身金色長衫,露出王者的微笑,向客人們點頭示意。勵光的夫人走在他身旁,這位五十多歲的夫人親切而從容,她的寬厚仁慈廣受獅城居民的稱頌。
勵先生看城主夫婦入了座,站起身致了祝詞,並舉起一杯酒,邀全體來賓爲城主壽誕乾杯。葉歡也舉起面前的酒杯,那酒醇香四溢,酒勁濃烈,城主家的酒果然不同於普通酒館裡的貨色。敬酒完畢,衆人剛剛坐下,就見幾十位侍者熟練地舉著托盤,從兩邊的小門裡魚貫而入。他們將一盤又一盤的美食放到來賓們的面前,轉眼便將木桌擺滿。
莫小樺突然拍了拍葉歡的手臂,示意他看一個正在上菜的侍者。葉歡擡眼望去,並不認識那人。莫小樺說:“這人不就是那天在市場裡,讓你踹倒的那個麼?”葉歡又看,還是認不出來。雷頌卻輕聲說:“沒錯,是他,我記得他下巴上的那顆痣。”那侍者看到葉歡等人盯著他看,低下頭匆匆走開了。
盛宴在一片笑談聲中開席了,來賓們大快朵頤,彷彿美酒佳餚纔是他們來此的真正目的。坐在城主附近的大人們,紛紛舉著酒杯向城主敬酒。城主勵光此刻紅光滿面,對前來敬酒的權貴們來者不拒。他自信自己的酒量,更因今天專爲他而舉辦的盛宴興致高昂。他邀勵先生同飲一杯,以表對勵先生盡心籌辦這一切的謝意。
十幾位身姿曼妙的舞女,臉上蒙著薄紗,在大廳裡穿梭舞動。她們手持著酒壺,舞到哪裡,便爲那裡的來賓斟滿美酒。莫小樺一口喝光杯裡的酒,迫不及待地向一個舞女舉起空杯。那舞女便扭動著腰肢,來到莫小樺身旁。她一邊倒酒一邊溫柔地看著莫小樺,一雙大眼睛象兩泓盈盈而動的秋水。莫小樺的心便醉了,軟軟地醉倒在那攝人心魄的眼波里。
不知吃了多久,丁玲子覺得飽了。熱鬧的場面,看多了便覺得無聊。她見小荷也不吃了,四處張望著,象在找葛翠山,就拉著小荷去廁所。走到大廳門口,有侍者爲她們指路,廁所就在一條走廊的盡頭。她們從廁所出來,丁玲子壞笑著說:“小荷,咱們四處參觀一下好不好?”小荷有些猶豫,丁玲子不由分說,拉著她的手就走。她們繞過一扇屏風,屏風遮擋著一條不知通向哪裡的走廊,看來這裡的主人並不希望客人們四處亂走。
沿著走廊走了很長一段路,旁邊出現幾扇門,門裡傳出喧鬧的聲音。丁玲子悄悄走到門邊,把門推開一條縫望進去,裡面是一間大得驚人的廚房,瀰漫著煙氣,幾十個廚師正炒鍋翻飛地烹燒著菜餚,有很多侍者端著盤子來來往往。丁玲子輕輕退回來,拉著小荷繼續向前探索。
走廊邊有一條樓梯,她們拾級而上,躲在角落的暗影裡,避過了幾個走過的侍者。這一層的走廊,連接著包廂,這些包廂都是空的,她們揭開幕布鑽進包廂,趴在圍欄的邊沿,露出頭俯瞰。人聲鼎沸的大廳盡在她們眼前,來賓們觥籌交錯,喝得正歡。
她們聽到包廂外有人經過,便悄無聲息地蹲在黑暗的包廂角落裡,生怕被人發現。門外有人停住說話,一個說:“老子累死了,不知道啥時候才能辦正事。”
另一個說:“急什麼,我看勵光已經差不多了,站著都有點晃。”
“早知道那麼麻煩,還不如下藥呢,那多快。”
“你懂個屁,一喝就倒還是勵光嗎?旁人一看就看出來了。”
“噓,葛先生來了”包廂外的人住了口。
“你們在這幹嘛呢?趕緊叫肖龍去大廳後面候著。勵先生隨時會發暗號,叫他好好盯著。”這是葛翠山的聲音,丁玲子和小荷在黑暗裡互相對視了一眼,雖然彼此都看不清對方。
門外的人似乎已經走了,兩個姑娘這才鑽出包廂。她們往走廊兩邊望了望,躡著腳沿來路往回走。
大廳裡的宴會還繼續進行著。雷頌對葉歡說:“你看那邊,城主象是不行了。”葉歡向遠處望去,幾個大人圍著城主還在勸酒。城主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嘴裡似乎還在支應著,眼神卻已茫然。城主夫人站在城主旁邊,勸解著幾位大人,好像在說城主已不能再喝了。
大廳裡突然傳來一聲鑼響,勵先生高聲宣佈:“城主酒已盡興,先回房休息,請各位來賓繼續享用美酒佳餚。”衆人起立,目送幾名侍從架著喝醉了的城主,從側門出去了。城主夫人、勵先生和幾位大人也緊隨而去。客人們等他們出了大廳,便坐下繼續暢談吃喝,大廳裡又恢復了喧鬧。
莫小樺問:“丁玲子和小荷呢?”
葉歡和雷頌轉頭四顧,不見兩位姑娘的身影。葉歡說:“準是又到哪兒瞎逛去了。”正說著見丁玲子和小荷神色慌張地從大廳門口進來,一路小跑著過來了。沒等葉歡開口,丁玲子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趕快,有人謀害城主!”
葉歡按住丁玲子的肩膀,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說:“別急,你慢慢說。”
丁玲子把她們聽到的簡單說了一遍,又告訴葉歡他們:“回來的路上,我們看見一夥人架著城主走了,城主夫人被捂著嘴關到一個房間裡去了。”葉歡看看小荷,小荷使勁點了點頭。
“而且,葛翠山好像和那些人是一夥的!”丁玲子接著說。這句話,讓葉歡等人大吃一驚。他們看小荷,小荷緊緊抿著嘴,低著頭一言不發。
葉歡想了想,果斷地說:“事不宜遲,趕緊去告訴這裡的侍衛。”
五人匆匆走出大廳,外面的走廊裡有幾位侍衛正在巡視,見他們出來,快步迎了上來。葉歡對領頭的侍衛說:“有人抓了城主,你們趕緊去救他!”那侍衛愣了一愣,問:“你們怎麼知道的?”丁玲子搶著回答:“我們親眼看見了。”
侍衛問:“在哪兒看見的?”
丁玲子說:“我帶你們去。”
侍衛向四周招了招手,又有幾名侍衛從遠處跑過來。衆人跟著丁玲子和小荷,沿著走廊跑向大廳的後面。大廳後面是一個小廳,丁玲子把大家帶到這裡,此時那夥人已不知押著城主去了哪裡。
丁玲子說:“先去救城主夫人,我看他們把她關在一個屋子裡了。”
衆人又跟著丁玲子轉過一個拐角。丁玲子指著前面說:“你們看,就是他們!”前面有一扇房門,門口有幾個穿侍衛衣服的人,他們也發現了丁玲子等人,向這邊跑來。葉歡和雷頌迅速上前幾步,把丁玲子和小荷護在身後,準備與對方搏鬥。
葉歡的兩條胳膊忽然被人從後面扭住,脖子也被人勒住了。他掙扎著扭頭一看,丁玲子與小荷已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雷頌和莫小樺也被侍衛們按住動彈不得。葉歡憤怒地叫道:“幹嘛抓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