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等五人從漁村出發以後,走了大半個月,穿越了叢林,經過兩座荒廢的村鎮,終於到達了獅城。獅城原是一座方圓幾百平方公里的大都市。綠魔植物成災以後,叢林從四周向城中推延,眼下已吞噬了大部分城市,只在城的中央,還有幾平方公里的面積基本保持著舊世界的樣子。但這幾平方公里,已是葉歡他們所見識過的最大、最繁華、人口最多的地方了。
葉歡等人從獅城的西面入城,經過很長一段被植物覆蓋的街區。隨著他們對城市的深入,眼前的草木漸漸稀疏下來。進入主城以後,幾乎看不見任何草木了,連裝飾性的植物都沒有。人們已經看夠了滿天滿地的植物,實在不需要在僅有的一點生活空間裡再點綴任何草木了。
到了城西,必定要經過城西市場,五人被這市場的熱鬧與豐富深深吸引住了。沿街道兩旁,是一個緊挨著一個的貨攤,綿延不絕,連接起附近的好幾條街道。攤主們熱情地招呼著過往的客人,將各種商品掛在架子上或拿在手上,展示給客人們看。
丁玲子和小荷被一個賣飾品的貨攤吸引住了,這裡有各種舊世界的珠寶和水晶製品。一串串在舊世界時昂貴得令人咋舌的項鍊或手鐲,此時僅以一條豬腿或一隻兔子的價格出售。但即便如此,姑娘們還是買不起,她們的行囊裡沒有這裡流通的銀幣。全世界的金融體系崩潰以後,人們又開始用金銀作爲通貨使用了,以物易物也是被廣泛接受的交易方式。
葉歡被兵器貨攤的一張金屬弓吸引了,這張似乎是用鋼打造的弓,低調地散發著強悍的冷光。葉歡拿起弓掂了掂分量,又試著拉了拉弓弦,喜愛得不忍釋手。攤主笑呵呵地說:“小夥子真識貨,這是第一流的複合弓,能射穿野豬,只賣二十個銀幣。”葉歡搖搖頭把弓放下了,攤主立即說:“十五個銀幣,不能再低了!”葉歡對攤主笑笑,走開了。
丁玲子走上去問攤主:“我用食物和你換這弓行不行?”攤主大笑起來,搖搖頭把弓放回到架子上。丁玲子嘟著嘴瞪著攤主,小荷拉著她去追葉歡他們。
葉歡他們走到街口,看見前面一羣人正發生爭執。幾個彪形大漢把一個貨攤的木架子踢斷了,貨攤便轟然倒地,貨物散了一地。攤主衝上去抓住爲首的一個大漢,但被那夥人三拳兩腳打倒在地。攤主躺在地上,被打傷的鼻子流著血,他用手支起上身,指著大漢罵:“肖龍,你們這夥土匪,憑什麼跟我收錢?有本事你們打死我算了。”
那個叫肖龍的面無表情,走上去一腳踹在攤主胸口,攤主便佝僂著身子在地上翻滾著劇烈地咳嗽起來。
附近的幾個男女攤主聚攏過來,有的去扶倒在地上的攤主,有的擋在肖龍一夥面前,指著他們怒罵。肖龍身後閃出幾條大漢,罵罵咧咧地對攤主們拳打腳踢,攤主們被逼退了,又有幾個貨攤被掀翻在地。肖龍指著正捱打的攤主們,冷著臉厲聲說:“這可是你們自找的,打!”說著猛一揮手,打手們變本加厲,下手更加惡毒了。
葉歡、雷頌和莫小樺不約而同衝了上去。雷頌弓起身子,雙手猛地一推,一個打手騰空飛了出去,撞在貨攤架子上,跌倒在地。雷頌轉過身子,魁梧的身材象一座山一樣向另幾個打手逼去,唬得他們頻頻後退。葉歡一腳踹在一個打手的腿彎處,那人便不由自主跪了下去。他又緊跟一腳掃在那人後背上,將他掃趴在地,圍觀的人羣一陣叫好。
肖龍向後退了兩步,擰著眉頭怒視三人。葉歡也不說話,站定身子冷冷地對視著肖龍。肖龍打量這幾個年輕人,見他們揹著行囊,風塵僕僕,猜是遠來的旅行者,便道:“幾位是想找麻煩?”
“是。”葉歡冷冷地回答,語氣堅定。這夥人的惡行早讓葉歡義憤填膺,他懶得跟肖龍廢話。
“好!好得很!”肖龍向四周使了使眼色,人羣裡又站出十多個打手,手持著棍棒砍刀圍住了葉歡等人。葉歡等人面無懼色,抽出砍刀握在手裡,葉歡非但沒有退卻,反而逼前一步。打手們多是欺軟怕硬的,欺負普通百姓,一個比一個惡毒,真遇到狠角色,心裡卻發憷。剛纔已被葉歡和雷頌的身手震懾,此時見葉歡眼裡流露出懾人的殺氣,更覺驚恐,若不是仗著人多勢衆,早有逃跑的了。
圍觀的人怕刀劍無眼,此時已退得遠遠的,中間留出一片空地,葉歡等人和肖龍一夥就在空地上對峙著。人們小聲議論著,都爲葉歡他們捏了一把汗,幾個年輕人雖然身手矯健,但畢竟勢單力孤,真打起來怕要吃虧。小荷此時已緊張得喘不過氣來,緊握著雙手,睜大了眼睛看著葉歡他們。丁玲子手撫在小荷的背上,似乎在安慰她,她自己心裡其實也十分擔心,嘴脣抿得緊緊的,一言不發。
一個手下從人羣裡擠進來,走到肖龍耳邊說了兩句,說完把嘴向人羣裡呶了呶。肖龍擡頭往人羣裡看,看見葛翠山向他搖了一下頭。肖龍也不言語,用仇恨的眼神看了葉歡一眼,轉身便走。人羣自動分開,給他留出一條通路。打手們見肖龍離去,便跟在他後面退了出去。
丁玲子和小荷都長吁了一口氣。丁玲子跑去看傷者,葉歡他們也跟了過去,圍觀的人們三三兩兩談論著漸漸散去了。小荷愣了一會兒,從驚嚇中緩過神來,想去找丁玲子他們,忽然聽到有人叫她。她四下裡張望,那聲音又叫了她一聲,循聲望去,一個青年正逆著散去的人羣向他走來,來人正是葛翠山。
朝思暮想的葛翠山就在眼前,小荷卻手足無措起來,呆呆地站在那裡,望著他。葛翠山走到小荷跟前,“小荷,是我呀,葛翠山,你認不出我了麼?”小荷仍是呆呆望著他,似乎在仔細辨認著他,又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葛翠山。葛翠山拉住了小荷的手,興奮地搖著,他又何嘗不思念她,從離開漁村的那一天起,他就想象著與她重逢的那一刻。
葉歡他們圍了過來,莫名其妙地看著二人。丁玲子問:“你就是葛翠山?”沒等他回答,小荷彷彿突然醒了過來,搶著回答:“是,他就是,他就是我要找的人。”葉歡等人開心地笑了,爲小荷與葛翠山重逢而由衷地高興。小荷心裡有千言萬語,此刻卻拙於言表,還是葛翠山比較老練,他見幾人還揹著行囊,便問:“你們還沒安頓下來吧?”葉歡點點頭。
“走,我帶你們找地方先住下來。”葛翠山說著拉起小荷的手就走。他領著小荷等人來到一家旅店,給五人各安排了一個房間,又指揮侍者幫他們把行李拿到房間裡。
葛翠山對葉歡他們說:“你們就住在這裡,這是城裡最好的旅店。”
莫小樺說:“葛先生,我們恐怕住不起啊。”
葛翠山笑著把手一揮,說“我跟老闆說過了,費用記在我賬上,你們只管放心住就是了。”
葉歡他們安頓好行李,便聚集到丁玲子的房間聊天。葛翠山在小荷的房間裡陪她說話。
莫小樺說:“看來這葛翠山,在獅城出人頭地了,你們看他多闊氣。”
丁玲子說:“他好像對小荷很好哎,自從見了面,拉著小荷的手就沒放開過。”
葉歡說:“那是當然,那麼久沒見了,小兩口親熱得很呢。”
莫小樺若有所思地說:“你們說他們在房間裡幹嘛呢?要不要我代表大家過去看看。”
丁玲子笑著推了莫小樺一把。
雷頌說:“這個葛翠山似乎不簡單啊。”雷頌想起剛纔和肖龍一夥對峙的時候,肖龍看了人羣一眼,然後就退走了,那一眼看的似乎就是葛翠山。
莫小樺說:“是不簡單,不知他在這裡幹什麼營生,難道也是經商?”
雷頌知道莫小樺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但心裡的懷疑並未確鑿,此時不想多說,便不再開口。
小荷的房間裡,葛翠山和小荷坐在牀沿,親密地說著話。
葛翠山說:“我在幫這裡的一位勵先生做事,他是獅城除了城主之外,最有勢力的人。而且,不久之後,他會比現在更有勢力。對了,和你一起的那四位,是什麼人?”
小荷說:“他們是旅行者,他們還救了咱們漁村呢。”小荷把行軍蟻的事情對葛翠山簡單描述了一遍,又問道:“你怎麼來了這麼久也不回去一趟?”
葛翠山說:“小荷,我不回去,是因爲我還沒把想做的事情做成。來獅城的時候,我就跟你說過,總有一天,我要衣錦還鄉,然後把你接來一起生活。這兩年,我一直在爲這個目標努力。用不了多久,等我做成一件大事,咱們就一起生活,再也不分開。”
小荷說:“你看起來已經很富有了,難道你是要賺更多的錢嗎?”
葛翠山說:“不,不光是錢。從漁村剛來這裡的時候,我只想要富足的生活,但現在,我要的不僅僅是富有,而是權勢。權勢你知道嗎小荷?權勢是比錢更好的東西,它讓你自由自在,做想做的事情,得到想要的東西。”
小荷低下頭說:“也許得到權勢以後,你會想要其他的東西,你永遠不知道滿足。”
久別重逢,葛翠山不想和小荷爭辯,他也不需要小荷理解他正做的事情。等有了結果的時候,小荷自然會明白他追求的是什麼。葛翠山站起身說:“走了那麼遠的路,我想你也累了,你先休息吧,我會再來看你的。”小荷站起來,看著葛翠山欲言又止。葛翠山輕輕擁抱了一下小荷,離開了房間。
小荷看著門在葛翠山身後慢慢關上,悵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