繫留熱氣球的繩子已經放到頭了,也就是說小雨此時的高度將近400米。那裡有風,將氣球緩緩吹向西面,但風不大,繫留繩象一隻錨固定住了熱氣球。爐架裡的木材漸漸燒盡了,熱氣球開始緩緩下降。由於熱空氣的補充快速減少,氣球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
葉歡他們看到繫留繩鬆弛下來,軟軟地垂落到地上,再看熱氣球,正在下落。離地面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熱氣球的氣囊開始漏氣了,有的地方微微凹陷下去,氣球下墜的速度也在加快。衆人最擔心的情況發生了,由於無法添加燃料,供熱戛然中斷,熱氣球著陸的速度可能失去控制。
儘管葉歡他們拼命拽著繫留繩,但強大的拉力還是讓他們失去了對氣球的控制。氣球落向附近的一片樹林,轟地砸在樹叢裡。大家向墜落的地方跑去,他們剛抵達那裡,就聽到小雨的叫聲,他被繩索纏在樹枝上,安然無恙。泄了氣的熱氣球罩在樹冠的上方,繩索七零八落地垂下來。那個汽油桶做的爐架,此時已跌落在地面上,四周散落著木材的灰燼。
熱氣球無法回收了,它被樹杈戳破,又被樹枝纏繞糾結著,大家決定就讓它待在那裡。小雨從氣囊上割下一塊幕布,他說要珍藏起來,作爲這次飛行的紀念品。當天晚上,他們象初遇時的那晚一樣,在小屋的外面燃起一堆篝火,五個人圍成一圈喝酒慶祝。酒是粗劣的自釀酒,他們卻喝得無比暢快。小雨說他會好好生活下去,如果下一個夢想來臨,他還是會去努力實現。
酒到酣處,莫小樺提議去通天塔的殘骸上走一遍,也算登過一次通天塔,衆人叫好。他們拿著酒壺輪流喝著,在月光下從塔基沿著殘磚斷瓦一直走到通天塔的頂部。那裡有一個摔碎的玻璃片鑲成的大球,小雨說它曾經閃閃發亮,從幾十裡外都能看見。
這一晚,大家都喝醉了,都記不得後來是怎樣回到了住處,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地上睡著了。直到第二天中午,他們才陸續醒來。小雨的父母帶了些吃的來看望他們,和他們聊了會兒天。小雨的父親問葉歡他們接下來的打算,葉歡說他們會繼續向北旅行。小雨的父親告訴葉歡,再向北走幾天,會經過“傷心峽谷”。過了峽谷,就是“絡城”的管轄範圍了。
丁玲子問:“爲什麼叫‘傷心峽谷’?”
小雨父親說:“以前有很多‘絡城’的百姓出來逃難,經過那條峽谷,只有身強力壯的人才能抓著峽谷上的繩索攀爬過來,年老體弱的人都無法通過,所以那條峽谷將很多親人隔開了?!?
丁玲子又問:“爲什麼人們要從‘絡城’逃難出來?是沒有吃的嗎?”
小雨父親說:“不,應該不是爲了缺少糧食。我聽那邊過來的人說,‘絡城’的城主非常暴虐,人們在那裡生活很艱難,所以很多人逃離那裡。不過很久不見有人逃過來了,也許那邊的生活好起來了。”
葉歡他們和小雨的父母又聊了一會兒,小雨便和父母一起回去了。下午,四人開始收拾行李,他們決定次日離開,穿越“傷心峽谷”,去往“絡城”。
第二天,小雨來送行。他身下的草褥子換成了新的,手裡多了兩個木撐子,那是雷頌幫他做的。這樣他用雙手撐地時,就不必在手上纏破布條來防磨了。小雨的氣色比初見他時好了很多,臉上有了笑容,眼睛裡也有了神采。葉歡他們走出很遠,還看見小雨爬到一個房頂上向他們頻頻揮手。
要去北方,必然要經過“傷心峽谷”。一路上,四人都想象過那條峽谷的樣子,真到了眼前,他們還是被驚呆了。一條兩頭望不到邊的裂谷橫亙在大地上,象天神用巨斧猛劈了大地一斧。峽谷寬約五六十米,兩側是陡直的石壁,谷底是一條奔騰的河流,隱約聽得到湍急的水聲。莫小樺撿起一塊石頭扔下去,那石頭很久才落到河裡,卻看不見激起的水花,峽谷太深了,水流也太急了。這條峽谷若不是如此險惡,又怎能隔斷難捨的親情。
四人向兩邊望著,尋找通過峽谷的繩索,終於在西邊找到了。兩條粗繩子一上一下跨越峽谷,在風裡搖來搖去。繩頭被固定在峽谷邊的巨石上,繩子對面隱約看見一些人向這邊望過來。莫小樺對他們招招手,他們也向他揮手。
葉歡要求第一個過去。
他把一條短繩作爲保險繩,一頭捆在腰上,另一頭打個活結系在上面的粗繩上。他雙手抓住上面的繩子,雙腳一前一後交替著走在下面的繩子上。繩索左右搖擺著,葉歡必須不時停下來,穩一穩身子再走。越到峽谷中間,繩索下垂得越厲害,擺動的幅度也越大。
搖搖欲墜的葉歡,腳下是深淵,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抓緊繩索的雙臂開始痠痛,因爲緊張和疲勞,他的額頭滲出大顆的汗珠。站在峽谷邊的三人,緊張地望著葉歡,生怕他失足跌下去。葉歡走走停停,終於到了對面,他跨下繩索,長長地舒了口氣,把保險繩也解了下來。幾個士兵模樣的人圍過來,有一個拍了拍葉歡的肩膀說:“小夥子身手不錯啊。”
葉歡向對面擺了擺手,莫小樺第二個走了過來,然後是丁玲子。大家最擔心的就是丁玲子,雷頌在她腰上繫了兩條保險繩。她走到峽谷當中,突然發出一聲尖叫,果然滑下了繩子,好在被保險繩吊住。她使勁拽著保險繩,奮力用腳踩住下面的繩子,終於又能向前走了。雷頌是最後一個過來的,四人互相慶賀著,都有一種大難不死的感覺。
峽谷這邊有五六個士兵,笑嘻嘻地看著他們四個,莫小樺友好地和他們打了招呼。四人整理了一下行李,沿著一條小路向北走去。走不多遠,看見路旁有塊木板,上面貼著一張已經褪了色的告示:峽谷禁行,不得通過。大家這才明白,剛纔那些士兵是看守繩索的。這峽谷只能來,不能去。
又走了一會兒,到了一個鎮子。鎮裡的街道上有點冷清,偶爾有居民冷漠地走過他們身邊。街上有幾個士兵配著刀劍巡視,這裡的氛圍和之前經過的地方都不一樣,一副戒備森嚴的樣子,讓人不由得緊張起來。
天色漸晚,四人走進一家簡陋的旅店。屋裡點著幾支蠟燭,光線昏暗。有幾張笨重的木頭桌子,靠牆有一個木頭櫃臺,一個乾瘦的老頭正在櫃檯裡翻看賬本。葉歡走過去對老頭說:“老闆,我們住店?!崩项^擡起頭,看了看四人,問:“住多久?”葉歡說:“明天就走?!?
老闆說:“先交錢,一張牀兩個錢?!?
丁玲子從行囊裡拿出一個錢袋,從裡面摸出幾枚獅城的銀幣擱在櫃檯上,問:“這個行不行?”。老闆看了看銀幣,用手把錢擼進抽屜裡,對裡屋喊了一聲:“駝子,帶客人上樓。”裡屋有人嘟囔了一聲,一個駝背的中年人佝著身子走出來。他從架子上取下一支點燃的蠟燭,並不說話,自顧自沿著樓梯慢慢走了上去。葉歡等人便跟著他,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
這是一個大房間,靠牆並排放著六張木牀,牀上的褥子髒兮兮的。駝子把蠟燭放在牆上的木架上,轉身要走。莫小樺說:“哎,你們這裡賣飯嗎?”駝子說:“要吃飯,下樓吃。”說完便下樓去了。這旅店的一切都讓人覺得壓抑,丁玲子說:“早知道這樣,我寧願住在樹林裡?!贝蠹叶键c頭同意。
四人將行李放好,走到樓下,隨便找了張木桌子坐下來。不一會兒,駝子從裡屋端出兩個盤子,一個盤子裡是切成條的臘肉,另一個盤子裝著一些饅頭。莫小樺拿起一個饅頭掂了掂,說:“冷的。”
駝子又端出一口鍋,鍋裡是稀稀拉拉的湯。湯倒是熱的,象是剛從爐子上取下來。
丁玲子從鍋裡盛出一碗湯,喝了一口說:“這湯味道倒還行?!北阌纸o其他人各盛了一碗。衆人吃著冷的饅頭和臘肉,喝著熱湯,把轆轆飢腸填了個半飽。老闆趴在櫃檯後面看著他們吃飯,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四人覺得彆扭,匆匆吃完飯就回了房間。
大家嫌店裡的褥子髒,便打開行李,把各自的鋪蓋墊在牀上。四人和衣而睡,都無心說話。一陣疲倦襲來,房間裡很快響起了鼾聲。不知睡了多久,葉歡被一陣狗吠聲吵醒,外面街上有人跑動的聲音。他聽見有人拍打旅店的門,老闆支應著去開門。然後是很多人踢踏著上了樓,嘭的一聲,推開了他們住的房間。
幾盞馬燈在屋裡晃著,也不知進來多少人。一個領頭的用棍子敲打牀板,把四人都叫醒,厲聲問:“你們是誰?從哪兒來?”幾個士兵粗暴地翻查著他們的行囊,沒等他們回答,一個士兵拿著葉歡的弓,走到領頭的跟前說:“頭兒,你看!”領頭的看到他手裡的弓,大喝一聲:“全抓回去!兇器也帶走!”
士兵們一擁而上,不容分說把一頭霧水的四人推推搡搡地押出了旅店。葉歡他們被士兵押著,也不知走了多久,拐了幾個彎,進了一棟水泥房子,然後被推進一間牢房。牢房三面是水泥牆壁,一面是鐵柵欄。士兵們將鐵柵欄鎖住,留下兩個坐在外面看守,其他人便離開了。
莫小樺雙手握著鐵柵欄,委屈地問士兵:“你們幹嘛抓我們呀?”
一個士兵漫不經心地說:“你們殺了鎮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