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農場回到軍營，葉歡躺在牀鋪上輾轉反側，思考著莫小樺與鄭小楠失蹤的種種可能。很多人推測他們被匪徒綁票了，但葉歡直覺這並非事實。莫小樺本來就非常機靈，大半年來的旅行又豐富了他的閱歷，如果遇到危險他一定會帶著鄭小楠及時躲避。

葉歡倒擔心他們遇到野獸襲擊，去“航空城”的路上遭遇狼羣的經歷讓葉歡心有餘悸。在冬季，太-陽-城附近也常有狼羣出沒，莫小樺和鄭小楠沒有攜帶武器，如果在野外遇到狼羣就兇多吉少了。不過，軍隊在搜尋中並未發現人與野獸搏鬥的痕跡，這讓葉歡寬心不少。

莫小樺有時候膽大妄爲，會做出一些荒唐的舉動。他會不會爲了逞能而以身犯險，意外受傷或被困在哪裡不得脫身呢？葉歡很快也否定了這個猜測，小楠這姑娘膽大心細，真遇到危險她一定會救助莫小樺。就算幫不了他，她也會回城求援，不會兩個人都音訊全無。

他們會不會不告而別去了什麼地方呢？比如忽然想去附近哪個村鎮逛一逛？應該也不會，莫小樺再不靠譜，也不至於失蹤那麼長時間不和大家打聲招呼。再說還有鄭小楠呢，她可是個乖巧懂事的姑娘。鄭大師說小楠想去河邊看看，他們會不會掉進冰洞呢？應該也不會，天氣那麼寒冷，河上的冰用石頭都砸不破，人踩上去更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葉歡想了很多可能，又一一被自己否定。夜深了，他翻了個身，決定不管怎樣先好好睡一覺，保持好體力明天出城找了再說。

太-陽-城一共有兩大兩小四個城門。天一亮，派出搜索的軍隊便分成十幾個小隊，分別從四個城門出了城，去各自負責的地區搜尋。葉歡和雷頌一組，帶著另外五名戰士，徑直向兩公里外的一條河走去。葉歡打定主意，去河邊尋找蹤跡，畢竟這是莫小樺和鄭小楠最有可能去的地方。

二三十米寬的河面已經被冰封住了。葉歡走到河中央，用力跳了跳，冰層結實得象水泥地面。風捲著碎雪在開闊的冰面上劃過，河流的上游和下游都是一片靜悄悄、白茫茫的。葉歡讓四名戰士沿著河面向下遊尋找，自己和雷頌及另一名戰士往上游走。他們沿河走了約一公里，看到河在這裡分了叉，幹流從西往東，有一條七八米寬的支流卻向南而去。

雷頌站在河汊向兩邊望了一會兒，說：“我覺得如果莫小樺到了這兒，會往那邊走。”說著指了指往南去的支流。向西看，封凍的河面一覽無餘，可以望出去很遠。向南看，大約一兩百米外，支流轉了個彎，便隱沒在樹林後面。

葉歡點點頭：“我猜也是。”三人便沿著支流繼續走。

又走了兩三百米，河面陡然降下去一截，象突然走下一格臺階。三人順著河邊的斜坡溜下去，回頭看那被凍住的河面似五六米寬、兩三米高的一幅冰掛。

“你們看!”戰士叫道，“有人進去過。”順著他指的地方，葉歡看見冰掛與後面的立壁之間有一段空隙，空隙的一角被敲開一塊，勉強夠一個人鑽進去。

葉歡把頭探進那個敲開的空隙，看見冰掛後方的立壁上赫然有一個一米見方的洞口，洞口邊耷拉著一張鏽壞的金屬網。河水若是沒有結冰，這個洞口會被流水遮蔽，外面的人無法發現。現在河水結了冰，只要穿過冰瀑，就能看見這個洞了。

從洞口灰塵上的痕跡來看，有人從這裡蹲著走了進去。葉歡樂觀地推測，莫小樺和鄭小楠無意間發現了這個洞口，進去查看了。他們進去了就沒再出來，說明洞裡並不安全。爲了保險起見，葉歡讓那名戰士留在洞口，自己和雷頌趴下身子從洞口鑽了進去。洞的深處沒有光，一片漆黑。葉歡點燃一根帶來的火炬棒，藉著亮光向洞裡爬去。

這是一條長長的方形通道，往裡爬幾十米，有一個巨大的風扇。扇葉已經斷掉了，人可以從空擋裡鑽進去。再往裡走一段，通道分出三條岔路，葉歡挑中間一條爬了進去，十幾米外便是這條岔道的盡頭。他爬到洞口舉起火炬棒，看到這是個約有一百多平米的空房間，空蕩蕩的。葉歡扒著邊沿從洞口跳下去，落到兩米以下的地面上，雷頌也跟著跳了下去。

空房間的另一頭，有一扇看起來又結實又高大的草綠色金屬門，門上有一些鏽跡。金屬門的把手特別粗大，卻很靈敏，輕輕一壓門就打開了。門外是一條五米多寬，弧形頂的走廊，廊頂串列著一個個半球型的吸頂燈。走廊的兩頭向遠方延伸，超出了火炬照亮的範圍，兩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一扇緊閉的大門。

葉歡提高嗓門喊了一聲：“莫小樺。”聲音在黑暗的走廊裡激盪反彈，迴音繚繞，過了許久才漸漸消失，四周恢復了安靜。

葉歡說：“雷頌你在牆上做記號，不然我們可能會迷路。”

雷頌抽出刺刀，在牆壁上深深刻了一個箭頭。

二人各點燃一根火炬棒，小心翼翼地並排沿著走廊向一頭走去。經過每一扇鐵門的時候，他們都打開門向裡張望。門裡都是面積很大的空房間，有的房間裡還有高大的鐵架。葉歡猜測這裡是廢棄的倉庫，那些結實的鐵架說明這裡儲存的東西一定十分沉重。走廊牆壁上有一些很大的噴漆字，寫的是一些編碼，例如B10，B11。

走廊延伸到一個十字路口，聯接著另一條更爲寬大的通道。雷頌在來路的牆上又刻上一條標記，他們便拐進了那條通道。不知走了多遠，通道忽然變寬，面前豁然開朗，這是一個寬敞的大廳。葉歡和雷頌木然站在大廳入口處，被眼前的景象深深震撼。

幾十輛嶄新的草綠色坦克，整齊地排成兩列停放在大廳裡，象一羣威武而沉默的武士。平伸的炮口整齊劃一地指向前方，似乎在表明這支鐵軍前進的方向。葉歡和雷頌感受到一種看不見的壓力，這是一種不怒而威的魄力，一種不可阻擋的氣勢，讓他們不由自主地繞到坦克羣的側面，避開那看不見的鋒芒。

這些主戰坦克，可能已經在地下洞窟裡沉睡了上百年。它們一定渴望在一馬平川的大地上縱橫馳騁，渴望用大炮發出振聾發聵的怒吼。然而外面的世界已經沒有了它們的用武之地，人類的對手也無法靠它們來征服。這些戰爭之神的歸宿註定是在這陰冷的地下，它們壯志未酬便被匆匆遺忘。

葉歡和雷頌圍繞著這些坦克好奇地看著摸著，過了好一會兒才依依不捨地離開這個大廳。出了坦克大廳，他們順著走廊繼續探索，又先後找到了存放軍用卡車、炮彈等裝備的庫房，還有士兵宿舍……有一些樓梯和斜坡通向下一層，說明這個倉庫至少有兩層。

葉歡和雷頌在一條走廊深處發現了一些紫色的熒光粉末，雷頌用手指粘起一些揉了揉：“沒錯，是太-陽-城的求救粉末。我想是莫小樺和鄭小楠留下的，他們一定想用這個來做標記。”

葉歡和雷頌跟著粉末走了一段，粉末消失了，再向前走一段，粉末又出現了。循著這斷斷續續的痕跡，他們發現粉末標記的路線出現了重疊，這說明莫小樺和鄭小楠迷路了。牆上有一些沾著粉末的雜亂手掌印，葉歡用自己的手比了比，這應該是莫小樺的掌印。

雷頌：“莫小樺一定是急了，只有歇斯底里的人才會這樣拍打牆壁。”

葉歡：“如果你是莫小樺，你會怎麼辦？”

雷頌：“我可能會摸著牆走，始終沿著一面牆走，這樣也許能找到出口。”

葉歡：“可是我們進來的時候是從兩米多高的洞口跳下來的，也就是說，就算摸著牆走，如果沒有照明的話，永遠也找不到那個洞口的。除非，這個倉庫還有其他的出口。”

若不是沿途做了記號，葉歡和雷頌也一定會迷失在這巨大的迷宮裡。他們不再跟隨熒光粉末，而是按自己的路線向前搜索。他們試圖用叫喊聲吸引失蹤者，但叫聲在空間裡激盪，反倒把他們自己震得暈頭轉向。

葉歡：“我估計他們真的沒有照明的東西，是摸黑在這裡瞎轉。”

雷頌：“這感覺很可怕。如果他們真的在這裡，現在的情況一定很不妙了。我想我們應該回去叫更多人進來找。只靠我們兩個，速度太慢了。”

葉歡打開背囊，裡面只剩最後一根火炬棒了。他將這根火炬棒點燃，和雷頌沿著記號匆匆向來路跑去。如果不能在火光熄滅前回到入口，他們兩個也將迷失在這個倉庫裡。好在返回的速度遠比來時快，他們找到了進來的空房間，互相配合著爬上通道，終於返回了地面。

那名戰士還在冰瀑邊等著，見他們出來，問道：“怎麼那麼久？找到人沒有？”

葉歡：“人應該在裡面，不過裡頭實在太大，我們需要找援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