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頌與莫小樺見此情景,也冷下了臉,手按在刀柄上戒備著,做好了反擊的準備。葉歡沒有動,堅定地與老者對視,冷靜地說:“我們是來自綠蘿村的旅行者,來到這裡,只爲好意提醒你們。對方有二三十人,進攻時間估計是明天一早。我話已說完,信不信由你們。”說完向另三人一招手說:“走。”四人轉身就往屋外走去。
“請留步。”老者說完離開椅子,向葉歡走了過來。“請幾位留步,看來你們真是來報信的,請原諒我們的懷疑,我們不得不防。”老者邀請四人重新在凳子上坐下來,又吩咐村民給遠道而來的旅行者們送上茶水和一些食物,這才解釋起他們的苦衷。
這個無名的小村子,已不是第一次受到那夥人的劫掠。有時隔幾個月,有時一兩年,那夥在叢林裡流浪的匪徒就會突然出現在村子裡,搶走村民的食物和財產,**村中的年輕女子。先前村民們對葉歡四人的防備,就是懷疑他們是來探路的匪幫同夥。
雷頌問:“他們經常來騷擾你們,你們不反抗嗎?”
老者無奈地搖頭說:“村裡人口不多,我們打不過他們。我們反抗過,結果傷亡慘重,匪徒爲了泄憤還燒燬了村裡的房屋。”
丁玲子急切地問:“那眼下怎麼辦?等著他們來搶嗎?”
老者說:“既然這次提前知道了,我們還是暫避一時吧。”
莫小樺說:“想跑?往哪裡跑?”
老者說:“浮空村,離這裡一天路程,我們與那裡的村民相熟,可以到那裡躲避一陣子。”
聽了老者的話,葉歡才知道浮空村離此地並不遠。
雷頌問:“既然與浮空村相熟,爲什麼不請他們來援助?”
老者說:“匪徒來去不定,派人去求援再等浮空村的援兵到,至少要一天一夜,到時候匪徒早已離開了。”
葉歡沉思了一會兒,擡起頭說:“這夥匪徒三番五次來侵擾,如果不加剿滅,是個長期的禍患。既然浮空村願意伸出援手,不如趁這次提前知道他們要來的機會,合力反擊,徹底解決掉這夥匪徒。”
老者面露難色說:“如你們所說,匪徒明天一早就來,就算現在派人去求援,也已來不及了。再說,村民們不諳戰事,真打起來,恐怕傷亡巨大。村裡本來人口就少,怎麼經得起這樣的消耗。”
老者身後的村民中,站出一位身材結實的小夥子,憤憤地說:“與其這麼被他們欺負下去,不如跟他們拼了。”葉歡讚許地看了那小夥子一眼,堅定地說:“也許逃跑是個安全的做法,但這安全只是暫時的,匪徒們這次撲空,下次還會再來。我們是外來人,本不該參與你們村子的事務。不過如果你們打算反抗,我們願助一臂之力。”說完看了看三位同伴,三人都微微點頭。
老者問:“你們是戰士嗎?”
莫小樺站起身,用手指著葉歡說:“這位是我們綠蘿村的第一射手,能百步穿楊。”他又將手指向雷頌:“這位是我們村的第一勇士,有以一敵百的勇力,那些草寇根本不是對手。”雷頌聽莫小樺這麼介紹自己,也挺起胸膛,擺出一副一夫當關的威嚴表情。
“這位。”莫小樺指著丁玲子,丁玲子不等他往下說,接過了話頭:“我是醫師,如果有人受傷,我可以救治。”
莫小樺的一番介紹,似乎爲老者和村民們注入了一些勇氣與信心,他們開始交頭接耳商量著進行戰鬥的可能性。老者說:“幾位雖然都勇氣非凡,但僅憑幾位相助,我們的力量似乎還是不夠,若現在派人去‘浮空村’求援,已然來不及了呀。”衆人看看窗外,天已經快黑了。
又是一陣沉默。
葉歡說:“進攻是最好的防守,我們今夜去襲擊匪徒的營地,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這樣也許能延緩他們進攻的時間。其餘的人連夜準備防禦,明天等匪徒攻來時盡力拖住他們,爲援兵趕到爭取時間。只是眼下,我們要儘快派人去浮空村求援了。”
這時一直坐在角落裡聽大家談話的一個十幾歲的男孩站了起來,“老爹,我去‘浮空村’求援,明天天黑之前,我一定把援兵帶回來。”老者看著那孩子,目光裡的猶疑漸漸消失,心中久已渙散的勇氣似已復活,他雙手一拍椅子扶手猛地站了起來,堅決地說:“幹!事不宜遲,小楓你現在就出發。”老者話音未落,那男孩已經衝了出去,身後的木屋裡是一片同仇敵愾的氣氛。
衆人仔細擬定了計劃,葉歡、雷頌和一個叫奚小松的年輕村民去襲擊匪營,老者召集村民連夜準備武器,修建防禦工事,還要派人掩藏多餘的食物和其他物資。丁玲子和莫小樺留在村中幫忙。
葉歡和雷頌準備出發去襲擊匪營。丁玲子幫葉歡檢查了箭袋,又幫他束緊掛著砍刀的皮帶,她眼神裡寫滿擔憂,輕聲叮囑他千萬小心。葉歡對丁玲子輕鬆地笑了笑說:“放心吧,跟打獵是一回事兒。”說完和雷頌一起,由熟悉環境的奚小松引領,向叢林裡進發。丁玲子對著雷頌的背影喊了一句:“雷頌,你也要小心啊。”雷頌沒有回頭,應了一聲:“知道了。”丁玲子茫然若失地看著三人的背影消失在濃濃夜色裡,彷彿心也被帶走了。
莫小樺和一些年輕力壯的村民一起,在明亮的月光下,加固了村裡的一些籬笆,並在籬笆上開了一些射擊口,作爲弓箭手的陣地。他們在進村的必經之路上設下一些簡易陷坑,陷坑底部插著削尖的竹枝,只要踩上翻板,小腿以下就會被竹尖刺傷。在一些房屋的轉角,他們用堅硬的橡木板搭了幾個僞裝成木材棚的工事,躲在裡面可以用長矛攻擊經過的敵人,又能抵擋箭矢的射擊。
老者安排年老體衰的村民們向叢林裡轉移,他們將躲藏到林中的某個臨時營地裡,直到戰鬥結束再回來。人們將不多的糧食和菲薄的財產集中到一起,隱藏在幾個菜窖或地洞裡,用泥土和草皮覆蓋住入口。那些倍受珍惜又少得可憐的物資,透露出這個無名小村的貧瘠。
丁玲子和兩個年輕姑娘,提著馬燈,在村邊叢林的邊緣採集了不少止血救傷的刀槍藥草,還收集了很多幹苔蘚。這種苔蘚非常柔軟,有一定的消毒功能,在物資緊缺的戰爭年代,曾被當做替代紗布使用。她們將這些植物帶回村裡一間比較寬敞的木屋,戰鬥開始後,這裡將被當成臨時的醫療所。丁玲子和姑娘們一起分揀、研磨那些藥用植物。忽然,她聽到靜謐的夜空裡,依稀傳來一身槍響,接著又是一聲。她手中的藥盤噹啷一聲掉落在地上。
夜幕中,叢林裡。
葉歡、雷頌和奚小松出了村,藉著月光,憑著來時的記憶在黑暗裡向匪徒營地疾行。
葉歡問:“雷頌,你殺過人麼?”
雷頌說:“沒有,只殺過熊。你呢?”
葉歡說:“殺過。有一回土匪來搶咱們村,我和師父殺過幾個土匪。”
雷頌問:“殺土匪難不難?”
葉歡說:“比殺熊容易。”
不多時,三人來到了匪營附近的樹林裡。營地裡的篝火依舊燃燒著,大多數匪徒已經在帳篷裡入睡,還有兩三個在營地裡或坐或站。葉歡讓雷頌往左,奚小松往右,埋伏在營地兩側的樹林裡,見到帳篷火起,就擇機殺傷落單的匪徒。
葉歡看兩人消失在叢林中,就單腿跪在地上,從箭袋裡抽出幾支箭擱在腳邊,這些箭的箭頭都裹著浸透了松脂的棉布條。他用打火石點燃一截幹樹枝,將樹枝倒插在地上。葉歡站起身,把火箭搭在弓上,引燃箭頭,瞄準營地中央的帳篷,一箭射去。燃燒的火箭似一顆飛墜的流星,呼嘯著穿過夜空,準確命中帳篷,那帳篷便燃燒起來。一箭射出,葉歡片刻不停,用最快的速度將所有火箭接二連三地射向其他帳篷。營地裡頓時一片火光,匪徒們衣冠不整地從燃燒的帳篷裡逃出來,哀嚎著,叫罵著,亂成一團。
在火光裡四處亂躥的匪徒,成了葉歡的箭靶。他側著身子,用最擅長的姿勢張弓搭箭,將致命的箭矢射入匪徒的頭頸和胸腹。有一些匪徒從燃燒的營地逃向叢林,他們中的幾個,不幸撞到了埋伏在林子裡的雷頌與奚小松。雷頌的短斧,象暗夜裡一道轉瞬即逝的霹靂,斧光閃過,便是一具猝然倒地的死屍。
奚小松就是那位最初要求一戰的村民,長久鬱積在胸中的憤怒,此時已將他變成一位勇猛的武士。他的長矛猛然刺穿奔逃中的匪徒,垂死的敵人象在矛尖抽搐的豺狼,他復仇的慾望在這一刻得到釋放。
這羣慣匪不久就從最初的慌亂中冷靜下來。那個持槍的匪徒貌似頭目,他嚎叫著讓同夥們安靜下來,組織起防禦。他們避開燃燒的帳篷,伏下身子隱蔽自己,眼睛在黑暗裡搜尋著襲擊者的蹤跡。葉歡一時失去了瞄準的目標,單腿跪著隱藏在草叢裡。
熊熊大火照亮了叢林邊緣,匪徒們發現了因追砍敵人而現身的雷頌。“呯”一聲槍響,子彈從雷頌耳邊呼嘯而過,雷頌急忙向林中撤退。“呯”又是一槍,雷頌搖晃著倒了下去。幾名匪徒立即叫嚷著向雷頌倒下的地方包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