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裡的人們剛剛從睡夢中醒來，河邊有不少人在洗漱或清洗衣服。一些木樓裡冒出炊煙，那一定是在準備早飯。四人風塵僕僕走進了村子，村民們好奇地望著這幾個陌生人，莫小樺友好地向經過的人們露出微笑，輕輕揮手打著招呼，那些村民也笑著向他點頭回禮。

葉歡看到一棟較大的木樓前，有一對中年夫婦正在收拾漁網，便走上去問那男人：“請問，貴村的村長在哪裡？”那男人放下手裡的東西，上下打量了一下葉歡，又看了看葉歡身後的同伴，問：“你們找他有事嗎？”

葉歡說：“我們是旅行者，在過來的路上發現有行軍蟻正往這邊來，所以想提醒你們提前防範?！?

男人彷彿不太明白，回頭看了看妻子，妻子輕輕搖搖頭。男人問葉歡：“行軍蟻是什麼？”

葉歡說：“是一種螞蟻，非常兇惡，它們一路遷徙，所到之處，人畜若不逃跑都會被吃掉。”

男人聽了笑了笑。葉歡猜他並不相信自己說的話，也不瞭解行軍蟻的厲害。男人說：“幾位看起來已經趕了很遠的路，請來我家裡休息一下吧，漁村從不拒絕遠到的客人?！彼娙~歡等人沒有動，又補上一句：“我就是這裡的村長，你們可以叫我老泉?！?

葉歡等人跟著老泉走進他身後那棟木樓。木樓分上下兩層，上層只封閉了一半面積，有一架木梯通向上面，站在樓下，可以將上層一覽無餘。屋裡有個與丁玲子年紀相仿的姑娘正在收拾牀鋪，樓上的一張木牀上，有個八九歲的男孩剛剛起牀，正坐在牀上穿衣服。屋子的中央是一個火塘，上面支著一口鍋，鍋裡煮的似乎是魚肉粥，咕嘟嘟冒著泡，屋裡粥香四溢。

那姑娘見屋裡來了人，用詢問的眼光看老泉，輕聲說：“爸？”

老泉說：“這幾位是遠來的行者，你給客人們倒杯水喝?！惫媚锫勓?，便去拿茶壺和茶杯，給四人倒水。

葉歡著急行軍蟻的事情，焦急地對老泉說：“老泉大叔，行軍蟻離這裡大概只有一天的路程，最早今晚，最遲明天上午，就會到這裡了，您要讓大家早作準備啊?！?

老泉笑著擺擺手說：“先坐，先坐，坐下說?！?

四人便隨老泉，圍著火塘席地而坐。莫小樺早已飢渴難耐，接過姑娘遞來的水，一飲而盡。他肚子裡是空蕩蕩的，一杯水下去，腸胃以爲來了食物，歡快地蠕動起來，肚子便咕嚕咕嚕叫。莫小樺覺得有點難堪，捂著肚子不好意思地看著衆人。

老泉溫和地笑著說：“幾位從林子裡出來，大概還沒吃早飯，如果不嫌棄，和我們一起吃點粥吧？”說著對站在一旁的姑娘說：“小荷，給客人們盛碗粥喝?！?

小荷取來碗，丁玲子幫她把盛好的粥一碗碗地傳給大家。小荷把一碗粥端給莫小樺，莫小樺接的時候見小荷抿嘴對他笑了笑，低頭看那碗，盛得特別滿。

四人端著碗嘩啦嘩啦喝粥，葉歡喝著粥，一直在琢磨如何讓老泉重視行軍蟻的事情，一不留神讓熱粥燙了嘴。老泉以爲他餓得厲害，說：“慢點吃，鍋裡有的是?！比~歡知道他誤會了，放下碗說：“大叔，我帶您去看看那些螞蟻吧，再晚就來不及了！”丁玲子也緊鎖著眉頭說：“是啊大叔，看看吧，不能再耽誤了?！?

老泉見二人神色焦灼，心裡也犯了嘀咕，“那好，等你們吃完，帶我去看看?！比~歡三口兩口喝完碗裡的粥，站起來說：“走吧，大叔?！睒巧系哪泻⒋藭r已穿好衣服，順著樓梯爬下來，歡快地嚷著：“我也去！我也去！”

老泉聽葉歡說行軍蟻是順著河岸來的，決定乘獨木舟順流而下去看，這樣比走路快很多。他帶葉歡和丁玲子登上一條系在木樓下的獨木舟，那男孩也蹦跳著上船，坐在了船頭。老泉拿起船篙，輕輕一點河底，兩頭尖的獨木舟便順著河水，射了出去。

看得出老泉是掌舟的老手，他輕鬆地撐動著船篙，頻率似乎並不快，那舟卻行得又直又快。不知行了多久，坐在船頭的男孩突然叫道：“快看！那是什麼？”老泉把船篙往河底一杵，獨木舟打了個橫，穩穩地靠近岸邊停了下來。岸邊的草木地面上，已染上了一層紅褐色。蟻海似一層蠕動著的看不到邊際的幕布，緩緩前進，覆蓋住前方的一切。

林中有亡命奔逃的小動物時隱時現，一隻野兔從草叢間發瘋一樣躥出來，猛地躍進了河裡，在水中撲騰著漸漸被淹沒。男孩指著岸邊的一隻大蟾蜍，那蟾蜍被行軍蟻們包裹起來，痛苦地翻滾抽搐著，背上分泌出白色的乳液，很快便不動了。行軍蟻瘋狂啃噬著蟾蜍，咬穿了皮膚，露出皮下白裡透紅鮮嫩的肉，招來更多行軍蟻爬了上去。老泉彷彿能聽到螞蟻們啃咬的細密咔嚓聲，他背上一陣陣發冷，額頭上滲出了汗珠。

老泉覺得一分鐘都不能耽擱了，大叫一聲：“我們走！”他把篙猛地插進河底，弓起身子，把船篙撐成了一張微微彎曲的硬弓，獨木舟嗖地劃開水面彈了出去。葉歡和丁玲子從沒見過誰能把獨木舟行駛得那麼快，老泉奮力撐篙時所爆發出的那股氣勢，讓他們想起雷頌憤怒時打鐵的樣子。

老泉緊抿著嘴，眉頭擰成一個疙瘩，雙眼炯炯有神地盯著前方。他裸露的手臂肌肉隆起，暴出一條條虯結的青筋，船篙在他手裡似一件揮灑自如的兵器，催動木舟在河中風馳電掣。將近中午，獨木舟回到了漁村。

老泉把舟繫好，匆匆回到木樓，屋裡的人見他們回來，都迎了上來。老泉在回程的路上，已經想好了該做的事情，此刻他面容冷靜，有條不紊地給家人下達指令?！靶『桑闳ツ线?，請三叔和阿楠他們過來。小竹，你去請亞叔和梅姨他們，都到這裡來集合。要快！”兩個孩子見父親神色冷峻，心知事情非同小可，立即受命出去了。小荷撐了木舟往對岸去，小竹跑去了其他木樓。

不多久，幾個老成的男女村民陸續來到木樓，對岸也駛來幾條小船，帶來了幾個村民，大家來到屋裡或站或坐圍成一圈。老泉掃視一下衆人，看人已到齊，便沉穩地說：“有一大羣行軍蟻正沿著北岸往村子來，請大家來商量應對的辦法。”不出他所料，衆人面面相覷，似乎都不知道老泉所說的行軍蟻是什麼東西。

老泉接著說：“行軍蟻是很兇惡的螞蟻，無邊無際的一大羣，見什麼吃什麼，我親眼看到了，任你是豺狼虎豹也無法抵擋?！毙\人露出驚恐的神色，交頭接耳輕聲議論著。

一個被稱爲亞叔的中年漢子問：“螞蟻什麼時候會到？”

老泉說：“我估計今晚或明天早上?！毙\人發出一片驚恐之聲。

梅姨說：“讓北岸的人撤到南岸，避一避吧？”

老泉點點頭說：“這是一定的，但我想過，人走了，房子東西都在，螞蟻來了不知要禍害成什麼樣。另外，螞蟻無邊無際，如果佔了村子，不知會不會走，也不知什麼時候纔會走。所以，我想請大家議一議，想想有什麼法子不讓螞蟻進村。”

衆人七嘴八舌議論了一會兒，一個叫阿楠的年輕人說：“咱們堆木材燒一堵火牆吧，圍著村子擺一圈火，螞蟻怕火，一定不敢進來。”

老泉說：“我也想過這個辦法，可是我們的房子都是木頭的，樹林離村子又那麼近，點火容易滅火難，這麼一大圈火燒起來，萬一蔓延開就麻煩了。”衆人紛紛點頭。

阿楠又說：“那麼挖一條渠呢？圍著村挖一條渠，把河水引進來?！卑㈤脑捵屝\人看到了希望，部分人表示贊同，老泉也低頭思考這個辦法的可行性。

“行軍蟻不怕水?！比~歡說，“連河流都擋不住它們，它們會抱成團，從水上漂過去?！毙\人在進屋時就看見了葉歡他們四個陌生人，此時葉歡發言，衆人更好奇地看著他們。

老泉見狀，向衆人介紹四人：“這四位是遠道而來的旅行者，多虧他們來報信，不然我們連準備的時間都沒有?！贝蠹衣勓裕娂娤蛩娜它c頭表示讚許。

阿楠皺著眉頭說：“既不能用火，又不怕水，難辦啊。”

沉吟了半晌的丁玲子，此時站起來說：“我有個辦法，不知行不行?！毙\人的目光集中到了她身上。丁玲子接著說：“噬人花的汁液，能消化動物和昆蟲，我聽農研所的研究員說過，那是鹽酸。既然能消化昆蟲，那也一定能消化螞蟻，咱們圍著村子挖條溝槽，把噬人花的汁液灌進去，不就可以擋住行軍蟻了嗎？”

阿楠說：“附近林子裡倒是有不少噬人花，可泥地上挖槽，水會往下滲，若是無窮無盡的河水倒無所謂，噬人花的汁液，哪有那麼多呢？”

莫小樺說：“咱用竹子吧，把竹子劈成兩半嵌在地槽裡，灌上噬人花的汁液，這樣就不會滲了?！?

老泉說：“想法是好，可竹子再粗，也就碗口粗細，那溝槽會不會太窄？若是能再寬一點，就放心了。”

雷頌說：“我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