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從早上忙到中午,總共在城外的叢林裡獵獲了一頭野豬,兩隻野兔和五隻松雞。葉歡和雷頌把野豬拴在一根木棍上扛著,其他人拎著小獵物,滿載而歸地回到農場。鄭大師留大家吃午飯,鄭小楠和莫小樺去處理獵物,葉歡、雷頌和丁玲子坐著喝茶聊天。
沒過多久,一桌有野豬肉、兔肉和松雞湯的豐盛午餐就做成了,衆人津津有味地吃著。鄭大師說:“小楠,下午你和小樺把剩下的半隻野豬和幾隻松雞送到城外去。天冷,住在城外的人日子不好過。”丁玲子問:“城外的人不是也能分到農田裡出產的糧食嗎?”
鄭大師說:“城外有些人沒有農田耕種,有些年紀大的,或者家裡人口多勞力少的,生活比較困難。其他季節還能靠採集各種野菜、野果和西谷米過活,但冬天沒有這些東西,不夠吃的。”
莫小樺說:“說的也是,在我們綠蘿村冬天也是最困難的季節。村民爲了過冬很早就要開始儲存食物,醃製野菜,還要派出很多人打獵,大家會捐出一部分食物讓郝村長分配給生活困難的人家。”
鄭大師說:“當初我們逃難的時候,無論走到哪裡,都會看到食物缺乏的現象,耕地實在太少了。我聽老人說過,剛開始發生饑荒的時候,村莊和村莊、城鎮和城鎮之間就打仗,打得你死我活,只爲搶奪耕地和糧食。搶到最後大家都失去了土地,人人都在捱餓。人和人打是打不出土地的,真正侵佔土地的是那些綠魔植物。”
說到土地和綠魔植物的事情,丁玲子就和大家談起她在資料室裡看到的一些資料。在好幾十年前,21世紀七八十年代的時候,那是人類面對植物入侵反應最瘋狂的年代。綠魔植物的繁盛是有一個過程的,最初它們只佔據了地球上很小的面積,後來開始蔓延,就呈幾何級數發展了。人類發現情況失控以後,想盡辦法控制植物,甚至採用了很多不理智的手段。
南美洲有個國家使用了“枯葉劑”,這是一百幾十年前美國人打越南戰爭時用過的化學制劑,能夠讓植物枯死,但毒性非常大。那個國家的化工廠大量生產這種東西,用飛機噴灑到森林裡。森林確實枯萎了,但噴灑過“枯葉劑”的土地無法再進行耕種,正常植物也無法生長,反倒讓具有抗藥性的綠魔植物大爲繁盛。
有的地方在叢林裡縱火,想用火燒消滅叢林。火把植物都燒焦了,可是根還在,沒等人把莊稼種上,植物已經發芽生長了。
有個喪心病狂的獨裁者命令軍隊在森林上空引爆了核武器,核塵埃尚未散盡,他的**已被周邊國家顛覆了。周邊國家的領導人雖然也被綠魔植物弄得焦頭爛額,但還沒瘋到想和這個獨裁者同歸於盡。核武器炸過的土地還有什麼用呢?種出來的莊稼都有毒。
有一段時間,全世界有大量工廠轉產伐木工具。大到坦克那麼大的聯合伐木機,小到家用的鏈鋸、割草機,無數的砍伐機械被生產出來,有的國家甚至免費向居民發放這些機械。植物被大量砍伐下來,但無處堆放,很快又生根發芽,變成新的生長源。各種能源很快就枯竭了,機器沒有油料和電力來驅動,成了一堆堆廢鐵。
當初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行業,後來這些行業都消失了。人類不再需要重工業、金融業、娛樂業,交通業……只有人類最急需的農業、化工業、製造業等少數行業被保留下來。冗餘的人員被派去與植物抗爭,或者乾脆無所事事。在那個混亂的時代,整個人類社會陷入一種末日病態。暴亂、戰爭、掠奪、殺戮,人們看不到未來,那是個不堪回首的時代。人類狂亂時,綠魔植物卻不休不眠,它們夜以繼日地蠶食大地,吞沒城鄉,最終攻陷了整個地球。
丁玲子說:“不過人類還是有希望的。近幾十年,倖存下來的人逐漸找到在這個綠色世界生存下去的辦法。人們冷靜下來,重新尋找消滅綠魔植物的方法。我們***在研究“弱化植物基因”,已經初見成效了;科學連研究“定向攝食昆蟲”,未來我們會和他們有合作。”
丁玲子喝了口水,接著說:“除了我們,地球上還有很多人在思考戰勝綠魔植物的辦法。我在資料裡看到,撒哈拉沙漠的居民在培育一種“轉基因蝗蟲”;俄羅斯人用“強力電擊”瞬間蒸發綠魔植物的水分,讓其徹底失活;死海附近的居民用“海鹽滴灌法”,幾天時間就能讓綠魔植物枯死。還有很多其他的試驗正在進行中,人類一定會戰勝綠魔植物的,這個世界遲早會恢復原來的樣子,回到人和植物和平共生的狀態。”
莫小樺一臉神往地問:“那需要多久?多久才能回到那樣的世界?”
丁玲子說:“樂觀估計,幾十年後人類就有維持生存的耕地了。至於讓世界真正回到二十一世紀初的繁榮狀態,大概還需要一兩百年。我們***,十年之後開闢出來的耕地大約能養活十萬人,這是在計劃之中的,方案已經在實施了。”
不知什麼時候大家都停下了筷子,專注地聽著丁玲子的講述。葉歡驚訝於丁玲子在短短時間內便知道那麼多信息,她的描述讓人對未來充滿信心,對美好生活有了憧憬。葉歡知道,是“***”改變了她,充實了她,讓她象換了個人一樣,眼睛裡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丁玲子發現大家都盯著她看,抿嘴露出害羞的笑容。這時她才變回了那個在林間漫步的丁玲子,那時的她純真爛漫,只把植物當成興趣,而不是事業。
葉歡靜靜地望著丁玲子,就在這一刻,他打定了主意。他將與丁玲子站在一起,如同她當初義無反顧地陪他上路一樣,支持她從事植物研究工作,這是一件比旅行探險更有意義的事情。不,應該說這是另一個層面的探索,是一場有目標的、可以一直走下去的旅行。葉歡這顆渴望浪跡天涯、探索未知的心,將皈依拯救世界的信仰,將服從造福人類的命題,在另一個無形的世界裡闖蕩。
兩天以後。
人一旦對未來做出了決定,活力與熱情便會充滿他的身心。自從下定決心留在***,葉歡成了連隊裡最勤奮也是最快樂的戰士。沒人知道一直悶悶不樂的他爲何突然開朗起來,連雷頌也不知道。他的眼神裡有了光彩,走路有了風聲,執勤時目光炯炯,操練時不辭辛勞。休息時,他拉著雷頌在“***”裡轉來轉去,去研究院、圖書館、太陽能工場、風力發電站、居民大樓……他走進每一個允許進入的地方一探究竟,似乎想發現這座城的所有秘密。
吳上尉也注意到了葉歡,這個入伍不久的新戰士,在飛艇事件調查中表現出的冷靜和清醒頭腦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而眼下葉歡的積極上進更讓他覺得這個年輕人是個可造之材。吳上尉手頭正拿著一張“通訊中心”剛剛送來的報告,與報告一起送來的還有將軍的命令。報告上提到,“航空城”在這個寒冬發生了糧食短缺,他們通過電臺向“***”求援,希望能得到糧食援助。將軍的命令則是同意派出飛艇運送糧食支援。
“航空城”是一箇中型人類定居點,大約有一千多居民,與“***”一直通過電臺保持聯繫,並提供航空器材的支持。吳上尉決定同時派出僅有的兩艘飛艇運糧,爲了節省空間,每艘艇只配三名艇員,滿載糧食飛赴“航空城”。
葉歡和雷頌接到了去“航空城”的命令,他們抽空去研究院與丁玲子告別。
丁玲子驚喜地問:“‘航空城’?好熟悉的名字,是老金和小金住的‘航空城’?”
葉歡說:“是的,開始我也不知道。後來上尉說那裡以前是個飛機場,有很多航空設備和零件,咱們的飛艇引擎就是從那裡採購的。我纔想起來就是小金他們那個城。”
丁玲子說:“太好了!見到老金和小金的話,代我問個好。去那裡要多久?”
雷頌說:“聽去過的人說,順利的話三天就能到。”
葉歡託丁玲子去和莫小樺打聲招呼,便和雷頌匆匆回了軍營的飛艇庫。飛艇上已經裝好了一袋袋的小麥和麪粉,還有幾筐肉乾。油箱裡的燃油也加滿了,艇上還有兩個稍小一點的備用油箱。當天下午,兩艘飛艇啓程了。葉歡、雷頌和另一名艇員駕駛一艘飛艇緩緩升空。由於滿載貨物,飛艇顯得有點笨拙,等慢慢升到了指定高度,葉歡加大引擎油門,飛艇便跟著前面帶路的飛艇向***西南方飛去。
冬季是很適合飛行的季節,自然風很小,能見度良好。飛艇在螺旋槳的驅動下,很容易保持航向並達到最高航速。飛行在兩百米的空中,氣溫降到了零下幾度。艇員們穿著厚厚的棉服,頭上包著毛皮帽子和圍巾,手上有加厚手套,還有防風眼鏡保護眼睛,在這樣的全套防護下還是覺得有點冷。
葉歡俯瞰著下方的叢林。林海原本是單調的綠色,此時樹葉變成了黃色、紅色或棕色。落光了葉子的樹木則留下光禿禿的樹枝,象無數伸開手指的手伸向天空。在這些色彩和姿態的點綴下,冬季的林海比其他季節更顯得繽紛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