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城,勵先生府邸。
葛翠山站在窗前,望著樓下正與一條小狗玩耍的納蘇,這個青春曼妙的小姐,讓他想起了小荷。納蘇與小荷是完全不同的女人,她比小荷大了幾歲,更成熟,也更有女人味兒。這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女人,讓有錢有勢的勵先生著了迷,只認識了她一個月,就甘願結束風流自在的生活,與她結了婚。
葛翠山覺得,這個女人與自己有點象。不是長得象,而是與自己一樣,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也知道怎麼去獲得。納蘇無意間擡頭,看到站在窗口正望著她的葛翠山。她站起身向他揮揮手,嘴角掛上一抹微笑,那嫵媚的笑容如少女般純潔動人。葛翠山也微笑著向她點頭示意。
房間的門被敲響了,葛翠山轉過身來,走到屋子中間,說了一聲:“請進。”一個粗壯的光頭漢子推門進了房間,手裡拎著兩個皮袋子,他叫肖龍。肖龍進了門,用屁股向後一頂,房門“咣”的一聲重重關上了。葛翠山微微皺了下眉頭。肖龍走到葛翠山面前,雙手提起袋子說:“葛先生,這個月的東西收上來了。”
葛翠山揹著手,點點頭,用眼神示意肖龍把袋子放到旁邊的桌子上。肖龍把袋子擱好,面無表情地問葛翠山:“葛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嗎?”
葛翠山踱到桌子邊,漫不經心地扯開一個袋子的繫繩,用手撈起裡面的一些錢幣,又嘩地倒了回去,問道:“城西市場進展得怎麼樣了?”
肖龍說:“不太順利,有幾個攤主不願意交錢,有他們帶頭,其他攤主也不肯就範。”
葛翠山問:“要我教你怎麼做嗎?”
“不用!”肖龍的語氣裡帶著不快,“我知道怎麼做,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象城南市場一樣聽話。”
葛翠山一言不發,擺了擺手。肖龍退出了房間,門 “咣”的一聲重重被拉上了,葛翠山又皺了一下眉頭。
肖龍走到樓下,嘴裡輕聲罵著:“這個王八蛋,攀上勵先生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當初還不是被我攆得到處跑。”兩個手下迎上來,肖龍一擺手,三人快步走出了樓門。
葛翠山將兩個袋子拎到庫房裡,交待管庫的收好。一個傭人快步走過來說:“勵先生要見您。”葛翠山便跟著那傭人,來到勵先生的房間。看得出,勵先生是個養尊處優的人,他四十多歲,面色白淨,一身藍底金線的綢布長衫,頭髮梳得一絲不亂。勵先生背對著窗,坐在一張大桌子後面,見葛翠山進來,用手指了指,示意他坐到對面的椅子上。
葛翠山等傭人退出房間把門帶上了,纔開了口:“勵先生,這個月的錢收上來了,明天我就讓人把例俸給幾位大人送去。”
勵先生點了點頭說:“翠山,我叫你來不是說這事,我想讓你明天到龔邁家去一次。”
葛翠山問:“您是想讓我挑明瞭跟他談嗎?”
勵先生說:“不錯。我跟他暗示了幾次,這條老狐貍不置可否。我想你明天跟他說得直接一點,看他怎麼說。龔邁手裡握著衛隊,這事他要是不參與就成不了。”
葛翠山說:“好的。可要是他不答應呢?”
勵先生說:“這就是爲什麼我不親自跟他談的原因。你去,就算他不肯,我和他之間還有迴旋的餘地。他若真的不肯,我自有辦法對付他。”
葛翠山點點頭。
勵先生和葛翠山正談著話。門突然被推開了,是納蘇,她見屋裡有別人,停在了門口:“呦,對不起,你們繼續談。”說著作勢要拉上門退出去。
勵先生笑著站起來迎了上去,說:“談完了,進來吧。有事嗎?”
納蘇步履輕盈地走進來,腰肢軟得象風中的柳條。她嬌笑著對葛先生說:“你讓裁縫給我做的衣服弄好了,裁縫拿來讓我試,我想穿給你看看呢。”
勵先生輕柔地摟住了納蘇的腰肢說:“好啊!我最喜歡看你試衣服了,是內衣還是外衣啊?”
葛翠山知趣地站起來說:“勵先生,那我先走了。”說完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第二天上午,葛翠山由一個捧著禮盒的侍從跟隨著,來到了衛隊營。營地前的空地上,十幾名穿著硬皮盔甲的衛兵正操練著刀劍。一名衛兵進去通報後,出來帶葛翠山走進一個大房間,房間四周的玻璃櫃子裡,陳列著各種做工精緻的兵器。
葛翠山隨意瀏覽了一下那些兵器,沒過多久,聽見門口有腳步聲。還未見人,先聽到了龔邁嗬嗬的笑聲。笑容可掬的龔邁,是獅城衛隊的頭領,五十多歲,矮胖身材,掌管著二百多人的衛隊。龔邁熱情地走上來,握著葛翠山的手說:“葛先生,稀客啊,怎麼今天有空來我這兒坐坐?”
葛翠山笑著說:“龔大人,勵先生讓我來給您送點東西。”說著他打開放在桌上的禮盒。絲絨盒襯裡,嵌著一把彎刀,刀柄和刀鞘都是銀質的,雕刻著精緻花紋。“前些天,有人獻了這把刀給勵先生,他知道您喜歡收集兵器,特意讓我給您送來。”
“啊呀!多謝勵先生有心啊。”龔邁說著拿起那刀,抽出刀鞘,捧在手裡翻來覆去觀賞著。“可是,無功不受祿,勵先生送這份厚禮,我哪好意思收下呢。”說著擡眼看葛翠山,他的笑容依然隨和,眼神卻透著凌厲。
葛翠山心想龔邁果然是隻老狐貍,這是讓自己趕緊切入正題呢。他淡然一笑道:“勵先生常說,龔大人守護獅城那麼多年,勞苦功高。莫說送您這點小東西,若是他能做主,尊您做副城主都不爲過。”
龔邁哈哈大笑著擺了擺手,說:“勵先生過獎了,我也是儘自己的本分,能管管這衛隊,我就知足了。”
葛翠山說:“龔大人太謙虛了,以您的才幹,只管這幾百號人的小小衛隊,太屈才了。就這,城主還不好好捧著你,拿那些個小事兒跟您計較。”
龔邁面上依然笑著,心裡卻大爲不快。葛翠山說的那些個小事兒,是說一個多月前城主當衆指摘自己的那兩件事。龔邁帶人剿滅了一羣搶劫商旅的匪徒,繳獲的財物中,大部分被龔邁私藏下來沒有上交,這是一件。龔邁常說自己以衛隊爲家,暗中卻在城中養著一個頗有風姿的婦人,每隔幾天就在婦人家裡住上一晚,這是第二件。這兩件事讓人透給了城主,城主便在會議時當衆說了龔邁,這讓身爲城中元老的龔邁很沒面子。
龔邁心想,葛翠山無非是勵先生手下一個小小親隨,卻拿這事來揶揄自己,這小子狂妄得很呢。而且,龔邁懷疑向城主告密的人,正是勵先生。龔邁並未發作,他深知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勵先生看來正做著一個局,自己彷彿是這局中至關重要的一顆棋子。今天葛翠山上門,絕非送把刀那麼簡單,這是爲勵先生投石問路來的,自己須給葛翠山一個臺階,好讓他把要說的話說出來。
龔邁說:“勵先生有王者之風啊,知人善任,葛先生在他手下,正是如魚得水。如果勵先生有什麼用得著我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絕不推辭。”
葛翠山說:“獅城是個好地方,只是城主老了,老得有點迂了。以我之見,若勵先生做了城主,這獅城必然有一番新氣象。”葛翠山說出這話,手心裡捏了一把汗。
龔邁似乎並未覺得葛翠山的話有什麼忤逆之處,反倒微微點了點頭。葛翠山於是接著說:“勵先生是個勵精圖治的人,遠見卓識,膽色過人,大人們對他也都相當推崇。若是龔大人再能夠助他一臂之力,他是必能成大事的。”
龔邁湊近葛翠山輕聲說:“聽葛先生的意思,勵先生似已有了計劃?”
葛翠山點了點頭。
龔邁重又站直了身子,朗聲說道:“這刀確實是好刀啊!勵先生這番心意我收下了,過幾天,我一定登門拜謝!”葛翠山知道龔邁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接下去,他是要和勵先生親自談了。既然話已帶到,就不必再浪費彼此時間,他向龔邁伸出手,握了握,便告辭回去了。
三天之後,龔邁果然來到勵先生的府邸。葛翠山客氣地將龔邁引至勵先生的房間,自己就退了出來。他關照傭人守在門口,別讓人打擾勵先生和龔大人談話,自己就帶著隨從走出了勵府。照勵先生的吩咐,他要去城西市場看看肖龍的進展。
獅城有城南、城西兩個市場,城南較大,城西稍小。方圓幾百裡內城鎮村落的商人,都來獅城做生意,獅城因此而成爲附近最繁華的城。市場裡匯聚著來自各地的商品,既有糧食、蔬果、禽肉、傢俱、鐵器這樣的普通商品,也有舊世界遺留下來的各種電器、車輛、科學設備、武器等稀奇古怪的東西,只是這些東西中的絕大多數,都已失去了使用價值。
葛翠山來到城西市場,遠遠聽見前面有吵鬧聲,擡頭見遠處聚集起一片圍觀的人羣。葛翠山走到人羣的外圍,踮起腳往中間看了看,那裡有幾個年輕人正和肖龍那夥人對峙著,眼看著就要動上手了。他心知肖龍正在完成勵先生布置的任務,給那些不聽話的攤販一些教訓。葛翠山暗自笑了笑,打算扭頭走開,驀然間卻看見人羣裡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懷疑自己看錯了,凝神再看,果然是她——他的未婚妻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