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葉如今在藥王谷一手遮天,她所居住的院子也移到了風水地最好的南隅。
陸小果也覺得很好,前庭流水後庭靠山,水繞山行猶如自稱護河,卻又不失氣運,雖說比不得天家龍脈,但也是個居住良好的寶地。
這蕉葉能選擇此處,可見她對於此是有些造詣的。只是不好意思,遇到了自己,自己又恰好是她情敵的女兒。
藥王谷,名副其實,便是這曲折水廊之下養種著的水菡萏,也是莖毒篷藥。水中霧氣連綿輕柔,緊緊將這一團一團粉紅色的菡萏圍在中央,有些仙氣嫋嫋的除塵之位。
只是陸小果知道,外表越是好看的東西就越是毒。而此時此刻,衆人看到她這絕色的妖魅面容之下,也是心很毒辣。
當然,陸小果沒有聯想到自己身上,走進這一扇清新別雅的院門前,踢腳就想踹過去。隨即想到這裡乃風水寶地,自己還是不要給毀了,回頭讓孃親來住,也可以養一養她最近失去的氣蘊,於是硬生生的將腳收了回來,然後伸手去推門。
‘吱呀’的一聲,院門就被推開了,一股花香迎面撲來,陸小果長袖一扇,香味便全部返回初始之處。
院子裡沒有一個奴僕或是弟子,這裡在蕉葉成爲要藥王谷的管事之後成了禁地,就算是蕉葉最爲寵愛的楚靜雅,也要等候蕉葉的傳達,才能進來。
院中花木深深,她的這一聲開門將廳中打坐的蕉葉驚動了。
這裡就猶如洞天之地,與世隔絕,外面發生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別人也沒有那個膽子在她閉關之時來稟告,所以她此刻感覺到有人闖入,很是氣憤,當即就責斥:“何人竟敢闖入木神院?”
隨著她的責斥聲,一股肉眼可見的煙霧從廳中渲染而出,襯著不淡不濃的煙霧,依稀可見一個樣貌嬌豔的女人。一身紫色華服,頭戴著金色牡丹分叉流蘇步搖,一點沒有陸小果所想象中的高人模樣。反而像極了那高門貴胄府上裡的管事夫人。
這樣的女人外頭一抓一大把,陸小果心裡忍不住想,自己若是楚元貞天天對著這樣一個死板的女人,也不可能心動啊。
“蕉葉麼?”陸小果從花叢小徑走出來,挑眉問,一臉認真。
蕉葉一怔,在蜃海之外,從來沒有人敢直呼自己的名諱,縱然是他,也會加上一個長老。尤其這聲音是個年輕的女子,而且清脆之間似帶著絲絲魅惑之意,便是她一個女人家也忍不住好奇,能有這樣聲音的女子,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擡頭望去,不由得愣住了。“你是何人?”竟敢能闖過她的迷香陣法,而且一點事情都沒有。
陸小果答非所問,“我要去蜃海。”一雙眼睛更是往蕉葉身後的廳裡望去,似乎想看看裡面有沒有什麼寶貝一般。
“哼,蜃海豈能是你說去就去的?”蕉葉本來對她有幾分忌憚,但隨之聽到她的話,便得意起來,一臉傲然。
陸小果收回目光,看著的得意洋洋的蕉葉,乾咳一聲解釋道:“我不是求你,是命令你。”一面忍不住腹誹,難道剛纔自己說話之時態度不明確麼?還是自己這聲音的問題?說出來一點都不威嚴。不由得思考起來,自己要不要找個什麼靈丹妙藥,把聲音改一改,不要這樣柔軟妖魅,要像是當初氐人國王后那樣威嚴霸氣。
“呵呵!哪裡來的黃毛丫頭,你以爲這是哪裡,本座又是什麼人,豈能是你能命令的?”蕉葉只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當即哈哈大笑起來,當然那眼中更多的是譏諷。
只是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嘎然止住,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因此此刻那抹妖魅的絕色面容就在她的眼前,而自己的脖子上,那看似柔弱無骨的纖纖細指,正猶如刀刃般鋒利。蕉葉也不知道怎的,竟然會有種只要自己動一下,那手指就會捏碎自己脖子的感覺。
她的心裡,升起了一絲恐懼,那樣不甘心。“你到底想要如何?”
“去蜃海。”陸小果目標很明確,此時此刻她只想趕緊到蜃海,算起來已經和無憂分開兩年了。
清脆的聲音裡,仍舊混合著絲絲妖魅,可是那股殺意決然,也不容蕉葉忽略,她心亂如麻,眼神飄忽。耳邊偏又響起陸小果的聲音:“楚元貞已經醒了,以後在控人魂魄,可以換個方法,讓人招不回,縱然是召回了魂魄,那人也不可能在清醒,終身茫然。”
蕉葉心中咯噔的一下,不敢在打主意,當即只得拿出一玉簡,然後捏碎一角。
陸小果頓覺四周空氣都扭曲起來,這感覺就如同當初墜入虞淵底下的感覺一樣。她也感覺到了手中蕉葉想要逃脫,於是好不心軟的捏緊了她的脖子。
對於這種包藏禍心的女人,陸小果的處理方法都是一把捏死,一勞永逸。
可憐蕉葉,此刻還盼望著那人能早些趕過來救自己。在陸小果並不知道的同時,她捏碎的玉簡之中,加了一縷信息,這縷信息會傳到那人的耳中。
混沌的氣息很快淡下去,四周的環境也清晰起來,她們正落在一處寬大的石臺上,四周落英繽紛,花香四溢。來風溫煦,絕非藥王谷陰雨連綿潮溼的風氣,這裡就是傳說的蜃海麼?怎麼沒有海?
“大膽惡賊,還不趕緊放開我勤壽宗弟子。”一箇中年男子冷喝的同時,陸小果就感覺到自己身後的寒芒逼近。
她身形一轉,以那人沒有預算到的速度,將蕉葉的身體和自己變化了位置。
毋庸置疑,劍爲插空。只是卻不在她的身上,而是蕉葉的身上。
震驚中的蕉葉看著對面手握長劍的中年男子,這才悶悶的叫了一聲。
“蕉葉師妹!”中年男子同樣驚容滿面,但更多的是疑惑,滿目震驚的瞪著陸小果,那種想要將陸小果碎屍萬段的想法一點都不掩飾。一面溫言安慰著一臉蒼白痛苦的蕉葉:“師妹別怕,我定然煉製最好的丹藥,救你性命。”
他們勤壽堂在蜃海雖然算不得是一流宗派,但若是說起煉藥的話,卻是屈指一數的。而且背後又有大宗門作爲依仗。
“半死不活,救活了也沒什麼用。”陸小果看了一眼生命氣息幾近消散的蕉葉,又看了一眼那男人的劍,上覆著一層靈氣,很是陌生的靈氣,和她在妖界所見識到的不一樣。
說話間,她指尖已經用了三分力道,就在中年男人滿臉難以置信中,一把將蕉葉捏死了。
在藥王谷輝煌了將近大半年的蕉葉是如何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憋屈的死法。不,或許說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尤其是她陡然救了一位另外一個世界說來的高人之後,來到了蜃海,成爲了這勤壽堂的一個外門弟子之後。
她以爲,永生,唾手可得。
可是還沒觸碰到的她就這樣死了,連隕落都算不得。
陸小果絲毫沒有理會那個中年男子,將蕉葉屍體一扔,從她身體中拔出那把長劍研究起來,一面比劃著:“可見過年輕男子,喜歡穿月白色的衣裳。”
中年男子此刻無比的憤怒,當更讓他生氣的是這個妖女,竟然當著他的面殺了蕉葉不說,還把了他的劍,而且將他視若無睹。這對於他堂堂勤壽堂弟子來說,就是侮辱,天大的侮辱啊!
兩手緊緊的捏成了拳頭,幾乎是怒吼出來:“你這是找死!”
凌然的殺氣,陸小果的確感覺到了,但是她更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個中年男人傷害不了她,所以壓根沒將他放在眼中。將手中把玩的劍扔回去給他:“我初來此地,需要一個嚮導,你運氣好,正好是我遇到的第一個人,我就不嫌你老,暫且留你做嚮導。”
“你!噗……”中年男人接過劍,正欲出手,卻被她的話氣得一口老血吐出來,“不自量力!”
陸小果見他殺氣不減,反而增強了幾番,頓時不悅的蹙起眉頭來:“你怎麼同那藥王谷的人一樣,這樣自大不怕沒朋友啊,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一面沒好氣的打了個法訣,頓時只見一抹黯淡的光芒猶如靈蛇一般,迅速的從中年男子的眉心飛入陸小果手中。
“你幹什麼?”男子面色一沉,隨即滿臉恐懼的看著陸小果:“你是御鬼門的人!”
“什麼御鬼門?”名氣聽著倒是挺霸氣的,不過陸小果沒興趣,而是整理著自己被蕉葉屍體壓著的裙角道:“我收你一縷神魂,你若是敢對我不敬一分,我就捏碎。”
中年男子不敢在造次,這個妖女不知道是什麼身份,但是她竟然可以收走自己的神魂,這即便是勤壽宗的長老們也無法坐到的。一時間不禁猜測起陸小果的身份來,懷疑她是來自神秘宗門的天驕之子。不過卻要問蜃海常識?難道是與高手過招,失去記憶了麼?
倘若真的是如此,自己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
可是他這個念頭剛冒起,就聽陸小果乾咳道:“我沒有偷窺你內心的意思,但你也不要當著我的面算計我啊。”
中年男子頓時大孩,臉上更是豆大的冷汗,嚇得連忙跪倒在地上,也顧不得替蕉葉收屍,連忙問道:“不知姑娘想要知道什麼?”
“你先告訴我蜃海是什麼地方把。”這塊石臺寬廣光滑,卻沒有一絲人爲打造的痕跡,在看那遠處浮於半空中的山峰,處處透著大氣磅礴的氣息,這裡不是妖界,更像是仙界,但又沒有所謂的仙氣,有的是另外一種類似於仙氣的氣息。
這裡,蜃海。
並不屬於六界,也不是歸墟那樣的世界之外的世界,而是一個全新的世界。這裡的空氣中流動著濃郁的靈氣,而凡人可以依靠著這些所謂的靈氣,修道成仙。
雖說叫蜃海,可是那一片蜃海至今卻沒有一個人去過,最多也就是臨近蜃海邊緣罷了。據說這蜃海中央,有一座島嶼,那裡有著通往天界的石階。而所有的人終其一生,都是爲了踏入蜃海上的小道。
而中年男子叫巒山,所在的勤壽宗,則是蜃海一個小小的煉藥宗罷了。
巒山說完,然後偷偷的擡頭看陸小果,卻見她垂著頭,不知道是不是對自己的介紹不滿意。他正欲開口,卻見陸小果絕魅的臉上忽然展現出一燦爛的笑容,“原來在這裡。”說著,指著前方東南方向:“去那裡。”
東南方向的萬里河山中,有一個四流小宗門雲天門。門中弟子如今不過一千左右,零零散散的,連五個山頭都站不滿。
就在昨日,屬於他們宗門的城池被其他宗門強行搶走四座,可是卻沒有一個敢吱聲一句。
這是一個強弱肉食的世界,他們雲天門已經在九州大會上連敗五場,名聲漸失,聲望漸小,原本好不容易重約聘來的藥師更是離開。便是他們雲門宗地界有點資質的弟子,也都紛紛去投靠其他宗門。
雲天門,正往隕落而向。可是不管是掌門和長老們,都沒有任何的辦法,他們遲遲在築基期無法結丹,便是壽元也嘎然止住。
整座雲天門,都處於一種沉悶落魄的氣氛中。
今日有其他宗門來搶奪,他們沒有吱聲,那麼明日便會有跟多的宗門來搶奪。
大殿之中,所有的人都愁眉不展,時不時的朝掌門望過去,掌門是個看似仙風道骨的老頭,白髮長鬚,可是眉眼間的愁緒此刻卻見他那股仙氣逐漸遮擋去了,看起來一如個普通老者一般。
在衆多長老的期望之下,他終究還是站起來,朝這大殿中總是望著山外的白衣俊美男子問道:“無憂公子,你不是說我宗門命運可扭轉乾坤,可是至今你都不願意出手幫門,這到底是何意?”
這依稀白衣站於殿門,眺望著山下那一片無垠山水的謫仙男子正是陸小果正在尋找的相公。聽到雲門宗掌門的問話,出塵絕世的面容上,那看起來冷漠得不近人情的輪廓變得柔和起來:“快了。”她已經來了。
殿中的有些長老終於將他們的不滿表現出來了,其中一位更是站起來氣憤道:“閣下兩個月前就這樣說,可是這如今我雲門宗地域已經失去大半,弟子更是走得差不多!”他說到此處,似乎也察覺到此事與北辰無憂無關,不由得恨恨自責,“說到底,也是我等無能,那些弟子走了也就走了罷,以後說不定會有更大的造化。”
可是他不服氣的是,與雲門宗相近的簇笙宗,也不知道哪裡請來一位結丹後期的高手,正是因爲這位結丹高手將他們重傷,他們雲門宗纔開始走的下坡路,而原本屬於雲門宗的資源,也是大多被簇笙宗搶走了。
“以她的速度,最多一天。”素來以冷麪視人的他,此刻不止是臉上的表情有了變化,連那口氣也變得溫潤了幾分。
不管是掌門還是長老,都是第一次看見到,一時間有些疑惑。同樣對於他的話也有幾分相信。
而同樣在蜃海的某一處山峰,迎風傲然站著一個玄袍男子,臉上帶著精緻的面具,但是那雙眼睛卻充滿了精光。
“蜃海,有意思!”蜃,除了是四海水域裡一種普通種族之外,還代表著虛幻。如此,也難怪,這蜃海存在與六界之外,不曾入天機書卷。這簡直就是一個全新的世界,胤瑯甚至忍不住想,他是否可謂成爲這蜃海至尊?又或者,那片蜃海中央的島上,往上而行是不是有他們所謂的天界?
但胤瑯知道,這天界並非他們的那個天界,他的血脈中都是忍不住的好奇,想要踏上那天梯去往所謂的天界。
當然,他沒有忘記自己的來意,目光下意識的朝著東南方向望去,“便是你躲到了蜃海,我也能找到你~”至於你的相公,可以成爲一個過往。
胤瑯是自信的,他雖然還不知道那人是什麼身份,但在他的眼中不過蜉蝣一般的存在,而他胤瑯,則是天帝第九子,他從出生就註定尊貴不凡,只是與衆多的兄弟不一樣,他自生來就帶著的高傲與凌厲,讓天帝不喜,尤其是在他發現天帝設計除去青丘天才狐不歸之後,更是被自己的父親天帝忌憚,將他打發到雲夢都。
猶如發配,去往雲夢都,他們也就定義了他不可能成爲下一代天帝的可能。從前在眼前阿諛奉承的神仙們一個敬而遠之。不過胤瑯不屑,雲夢都做個懶散的城主大人,遠遠要比小心翼翼伺候在天帝面前做個循規蹈矩的兒子要簡單瀟灑。
更何況,一個頻臨破碎不堪的天界,他也不稀罕,可還沒有忘記天帝的恐懼,隨時隨地總是擔心那兩位至高無上的上神忽然醒過來。
如今他機緣巧合到了這片新的世界,也許就是機緣,屬於他機緣,未來他將成爲這裡的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