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便知道,有何大不了。”他口氣淡然,但那雙看著陸小果的眸子裡,全然是月光般的溫柔,“他是故人之子,你對於從前,也應該知道了一些吧?”
陸小果連連點頭,想起那女妖的話,忍不住朝北辰無憂投擲去一個埋怨的眼神:“聽說是你負了我,可有這回事?”
北辰無憂神情愕然的看了陸小果一眼:“娘子,眼見都不一定爲實,何況是道聽途說呢?”
“哼。”陸小果見他沒有證明回答,不禁鬆開手別開臉去:“想不到我陸小果千挑萬選,竟然選了你這麼一個薄情寡義之人。”
北辰無憂卻是嘆了一聲,陸小果以爲他會解釋,沒想到他卻是悠悠嘆道:“我聽說你將那王朝世家的兄弟都留在了府中,還有那唐家的天才你也留了下來。”
陸小果聽到這話,不由得古怪多看了他一眼,呵呵一笑:“看來你也並無大礙,不然怎有空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面拿手指戳了戳北辰無憂的胸前,“我還沒問你呢,哄騙我當什麼城主,說什麼要囤積力量,我後來仔細一想,我倘若真的要對付仇人,他們這些小妖小怪能抵擋得住麼?在何況聽說我的威信不低,我犯的著去這麼勞心勞力的重新經營培養勢力麼?”
沒想到她理直氣壯的才說完,那北辰無憂眉眼便淺淺笑開:“丫頭,看來你知道的並不多。在鬼界和魔界尚且還好說,但妖界和幽冥界我便不知道了,尤其是這妖界千萬年來不知道發生了多少次內戰,便是這妖皇之位,就換了無數位,這妖界只怕記得鬱鳶上神的沒有幾個人呢。”
“是麼。”陸小果半信半疑,不過爲什麼一定要她當端城的城主?
北辰無憂忽然傾身靠過來,湊在她耳邊低聲道:“端城之下,是你當年在妖界的洞府所在之地。”溫熱的氣息輕輕的拂過耳畔,陣陣****。陸小果下意識的退開:“既是如此,你爲何不早些告訴我。”那時候直接去尋洞府之口就是,何必在這城中糾纏。不過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的腳下:“難到入口在這城主府?”
“嗯。”北辰無憂點點頭,一臉孺子可教的表情,牽起那脂玉般的青蔥小手:“帶你去一個地方。”
陸小果眨了眨眼睛,有些期待,難到是要去自己以前的洞府?那是不是有可能會想起從前的事情?
很快,府中的人便見他們的城主府大人被一個白衣如雪的謫仙男子牽著離開。一個個不由得膛目結舌,他們知道城主大人是有夫君的,但是她那夫君相貌平庸之極,可不是這個目奪星輝,風姿決勝的俊華男子。
之前還在想,遲遲不見城主大人的夫君,反而見城主大人把那唐晉帶入府中,還以爲她是看上了那唐晉,畢竟那唐晉也是個溫潤俊容的絕佳公子,可是隨後那王朝世家的兩位公子又入駐府上,在加上溫潤儒雅的長安公子與那倜儻俊魅的束公子,於是衆人有些分不清楚了。城主大人到底是看上了哪一個,卻沒想到此刻城主大人又帶了這樣一個陌生男子出現在衆人的眼中,而且這位公子不管事氣度樣貌,好像皆在那些公子之上。
最爲重要的是,二人雙手緊握在一起,看似十分親密。
衆人正是好奇中,那束時風卻迎面朝二人走來,看到眼前與陸小果一起並排而行的北辰無憂,不由得挑眉朝他打量了一圈:“喲呵,總算出來了,可憐我們小果一個人忙裡忙外的。”一面又轉頭朝陸小果嘆道:“成親前日我便勸你,同我私奔了算,縱然我不是什麼皇親貴胄,但最起碼不會將你一個人丟下,無論發生什麼事情我都會站在你身前,可是你瞧他,就這樣把你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此話一出,那些原本好奇的人一聽,頓時鬨然散去,還以爲有什麼八卦可言,沒想到這還真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不過對於此,衆人還是有些佩服束時風的,竟然敢當著人家夫君的面同城主大人說這些話。
北辰無憂看了他一眼,“資質不錯,竟已十二級妖境,不過你別忘記了你是人,確定要一直修煉妖法麼?”
束時風一聽這話,眼睛中就冒出了精光,上前兩步一手搭在北辰無憂的肩膀上:“這樣說來,你那裡有合適我的功法?”他眼下正到了瓶頸期,在猶豫要不要繼續修煉妖法呢。
沒想到北辰無憂冷哼一聲,甩開他的手牽著陸小果直接走開,氣得那束時風咒罵了一會兒,這纔去找長安。
他不給,長安肯定能幫自己要到,實在不行可以讓小蠻去偷啊。
“你既有合適他的功法,直接給他便是了,又不是才第一天認識,怎還同他耍起脾氣來。”陸小果不禁好笑起來,畢竟北辰無憂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如今竟然也會因爲束時風的一些話而同他生起氣來。
“給是自然要給的,不過我要重塑仙骨,只怕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到時候得讓他好好的在你身邊幫襯。”他北辰無憂的東西,也不是那麼好拿的。
陸小果聞言,頓時掩面笑起來:“你直接叫他簽下賣身契不就好了。”
沒想到北辰無憂竟然認真考慮:“此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得先待價而沽。”
這廂說著,便出了城主府,一路往城外去,出了城陸小果便覺得城外的風景變得陌生起來,隨著北辰無憂來到一處懸崖之上,那腳下便是翻滾的白雲,身後是臉面俊秀山峰,前面便是這一望無際的雲層。
“隨我來。”帶著些笑意的溫潤聲音響起,陸小果很自然的伸出手,與他朝著這懸崖外面的白雲踏過去。
那原本翻滾著的雲層在他們踏上的這一刻,兩邊盡數散去,裡面竟然露出一條彩虹來,就這樣架空在與這蔚藍的天空中。陸小果忍不住朝北辰無憂望過去,想要尋求一個解釋,他這是作甚?
北辰無憂脣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到了你便知道。”
腳踏著這絢爛的彩虹陸小果始終覺得有些不真實,還有這端城之外有這的地方,自己怎麼會不知道?然順著彩虹往下走,在散開的大團大團白雲之下,陸小果看到了這下面的風景。
那是一片水藍色的花,有些像是奈何橋邊的彼岸花,但這顏色更得陸小果喜歡,頓時掩不住滿臉的興奮,“這是什麼花?好美。”
“相思。”櫻色的薄脣微微開啓,吐出兩個極美的字來。
“好獨特的名字,不過這樣一大片,也不知道是誰種下的。”陸小果說著,已經迫不急的順著彩虹直接滑下去了,墜入這大片不見邊的花海之中。
北辰無憂依舊步伐優雅的跟在後面,哪怕是步伐中帶了些急促,但依舊覺得風度從容,他也如同陸小果一般,看著這大片的相思,心中卻滿是悔恨之意。
陸小果在花海中跑了一圈,便有些害怕踏壞了花,只得頓住腳步,小心翼翼的走在那如今已經幾乎被花海淹沒的小徑,“也不知道是誰種的,你看前面,從前好像還有條小溪,可惜上面的橋已經腐朽了。”
這花一叢叢的,若不仔細看,定然發現不了那一帶清澈猶如銀帶一般在花海中環繞成爲一個字的小溪。
只是,此刻陸小果已經下來,看不見了。
這時,卻聽見身後的北辰無憂似有若無的傳過一句話來:“我種的。”
聲音很輕很低下,似乎他是想告訴陸小果,卻在開口的一瞬間後悔了,所以壓低了聲音。可陸小果還是聽到了,她瞬間頓住了腳步,回眸朝白衣如雪的他望過去。
欣長的身影佇立於這水藍色的花海之中,如雪的白衣被襯得越發的仙氣並放,完美無缺的輪廓之上,有著與他這個年級不相符合的滄桑氣息,似乎他與這天地都要融合了一般,陸小果心中忽然有些害怕,倘若有一天他忽然不在了,那麼自己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她忽然急步跑過去,撲在他的懷中。
頭頂上傳來北辰無憂的聲音,低沉中有種悔恨之意。“倘若,上一世哪怕我能找你一次,把話說清楚,那麼這些花也不會白白空等這萬年。”這花開了又謝,那是多少春秋他已無法數清楚,卻清楚的記得,當初自己在她的洞府外面種下這片相思花時,還建造了一排她喜歡的小竹屋,只是竹屋已經在歲月中消散了,那竹屋外面的水車也在輪迴之中湮滅。
他們究竟錯過了多少?
陸小果雖然剛纔已經聽到他說了,當再一次聽他清楚的說出來,心中的感受還是不一樣:“這些花……”又見北辰無憂眼中隱隱浮出的痛苦悔意,連忙將他抱緊:“無憂,不要去想從前的事情好麼?從前並不完全怪你,我也有責任,倘若當時我是這樣的性格,我們中間就沒有那麼多誤會,何況我已經記得不清楚了,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傻丫頭,我只是惋惜我們錯過了多少時光。”帶著溫潤的指腹輕柔的撫過那張絕美的臉龐,他眼中的自責也慢慢消退,只是在陸小果看不見的深邃眸中,那底下的仇恨瘋狂翻涌。當時到東流城之時,他只是恢復了一小段記憶,其中包括陸小果曾經在這端城下面修煉,他從她閉關開始,便守在這洞府外面,種下了這一大片的相思,可是他當時始終沒能同她見一面,而她由始至終,也不曾知道自己在她的洞府前面種下了這片相思。
這些天他不止一次的想,倘若當時自己上去同她說一句話,哪怕結局也不一樣。可是當時他聽信丹青的話,急火攻心之時,更信那自己所看到的那一切,自以爲是成全了鬱鳶和謝君臨,卻不知道從來,鬱鳶都只是把謝君臨當做弟弟。
卻忘記了,丹青上神最擅長的,不就是幻象麼?就連青丘狐族也不及她一分。
北辰無憂甚至懷疑,也許當初鬱鳶墜入地心的決心,也是來自於丹青的幻象。只是此刻他沒有證據罷了,但他這些時日將當年他和小果中間的種種誤會聯想起來,的確是漏洞百出。
“娘子。”他忽然輕喃一聲。
陸小果有些詫異的擡頭望著他,對上的則是那熾熱的溫潤目光,頓時臉頰一紅,有些不自在道:“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你真好看。”
“……廢話,我什麼時候不……唔唔……無憂,這是外面,你給我住手……”
拍賣會總算要開始了,陸小果作爲端城新上任的城主,自然是要拿出一物來作爲拍賣物,她雖說修爲奇異精深,但到底是個沒有任何底蘊的小妖,沒有人會以爲她會拿出什麼值錢的東西出來。
就連長安都這樣以爲,他雖然也有不少珍藏,但那大多是人界的名人書畫,放到這妖界來就一文不值了。所以小蠻自告奮勇道:“不然我回去跟哥哥要兩件武器來怎麼樣?”四海水域常年有戰爭發生,並非是他們喜歡征戰四方,而是四海水域擅長與煉器,各方各族都想將其佔爲己有,即便是天界,從前也曾經發生過。
說是六界,可其實往小的說,還不就是等於幾個門派爭奪利益麼?而四海水域同東南西北四國,就相對於是小些的門派罷了。
尤其是在四海水域煉製出了一根定海神針,聽說置於海底,可靜止浪起,可保得一方水域永久不受風浪海嘯之災。
陸小果當即就擺手拒絕:“那倒不用,反正又沒說現在就必須拿出來,明天才開始,著急什麼。”北辰無憂倒是告訴了她當年在妖界的洞府出口就在這府中,但陸小果就算知道了也沒用,裡面的東西斷然不能拿出來,懷璧其罪這個道理她是懂的啊。自己現在小妖一枚,雖說可斬二十二級的大妖,但若是引得四方羣起,她兩拳難敵四手啊。
王朝晟天也在,也甚是爲她擔憂,一面嘆道:“只是可惜我現在已經非王朝世家的公子,不然定然能幫你一把。”不過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從懷中掏出一物,“當日我在拍賣會的小攤上買了幾道符籙,還剩下一道,興許能用。”
他此言一出,長安和束時風就古怪的朝他望了過去,在看到那黃紙上畫得隨意潦草的筆跡之後,束時風更是直接拍案大笑:“這……這也算是寶貝?”
小蠻也覺得蠻熟悉的,一面從懷中拿出一把:“我這裡也有好多呢。”只是她懷裡的都是陸小果給她防身的,隱身的,甚至是還有玩牌出千特專用的。
王朝晟天臉上的表情頓時就僵住了,看了一眼小蠻拿出的符籙,的確和他手上的這個一樣的,而且五花八門都有。隨即明白過長安和束時風看自己的眼神,卻倏然站起身來,哈哈大笑,目光中更充滿了精光,“若是你們認識這符籙大師,那麼還愁在拍賣會上拿不出好東西麼驚豔四方麼?”
“這有什麼稀奇的麼?”陸小果一直以爲當初二十萬月石一張,有些空手套白狼的感覺,畢竟符籙在她看來太過於普通,所以從來沒有當成是什麼值錢的物件,因此不敢同王朝晟天說明,當初賣符籙的人就是自己。
“稀奇?何止是稀奇,簡直就是珍惜無比。”他有些掩不住興奮,擡起杯盞一口將茶水灌下,一點沒了往日世家公子的優雅高貴,郎朗道:“你們莫非不知這符籙在妖界何其重要,就算是任何靈丹妙藥也不及符籙的價值。”
在妖界,雖說煉丹師也不少,甚至是有許多大師,但是丹藥一來要的成本高,二來成功率又低,所以很是不適用。反而是符籙,提筆一揮便是一張,既能防禦又能攻擊,可是在妖界,放眼望去卻只有寥寥三四個合格的符籙大師,而且哪個不是坐鎮大家族,旁人想重金也未必能求得到。
聽他一番解說,那長安性格沉穩尚且還好,但束時風就坐不住了,已經閃到陸小果的身邊,只差沒撲到她的身上了,不過那表情的確有些沒骨氣。只聽他口氣無比討好道:“小果,趕緊畫幾張符籙出來,到時候有了月石,給我買一匹代步獸。”
原本無比鄙視他的小蠻一聽他給陸小果要月石買代步獸,想起上一次在拍賣行看見的熊貓代步獸,頓時也兩眼冒光,幾乎是飛一般的直接衝到陸小果懷裡,一把將束時風推開:“小果,我要買熊貓,我要買熊貓。”
長安似乎也覺得他們兩人有了代步獸,就自己一個人出門走路實在不大好,於是乾咳了一聲,也跟著道:“我不需要太好的,買個普通的麒麟獸就好。”
他話音才落,金鎖幾兄弟就在那裡推推嚷嚷的,最後小鎖被推出來,然後在四位哥哥的期待目光中,但見他扯著衣角羞澀的開口道:“那小果姐,給我們買個便宜點的下等代步獸好不好?你看現在我們都住在端城,有時候想回去看看老爹,要好幾天的路程,多耽擱時間,又耽擱府上的事情,是吧?”
陸小果臉上的笑容早在束時風先撲過去之時就僵在了臉上,但沒等她反應過來,就接二連三的給她要月石,她的心她的肝都在滴血啊。當即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推開左右的束時風和小蠻,認真的朝王朝晟天望過去:“真的很值錢麼?”
王朝晟天整個的表情是呆滯的,在束時風開口朝陸小果要代步獸的時候他就立刻反應過來,那些符籙是陸小果製作的,他還沒來得及吞下這驚訝,然後就上演了這些人一個個開口要代步獸,這時候他的腦子裡忽然想起當初自己得到第一匹代步獸的時候的場景,那時候是他成功遊說了一個小家族依附與他們王朝世家,甚至還送上了嫡出的公子作爲質子。
但是按他的功勞,從早就可以擁有代步獸了,但最後卻是以這種賞賜的方式到自己的手中,當時還他是真的高興,這等同於得到了家族的認同。
可是此刻與眼前這些人相比,忽然覺得自己的過往多麼沒有意義,自己所期望的所信仰的,都是別人的信仰別人的希望,他就像是一顆麻木棋子,替他們完成任務罷了。
其實,他一點都不喜歡當初家族賞賜的那匹代步獸。
恍惚之中,聽見陸小果問自己,連忙反應過來,“不錯,不過,那些符籙真的是你所制?”
小蠻見他這口中滿身質疑,第一個就跳出來替陸小果證明:“小果從小就會的好不好。”曾經她第一次和小果認識,那時候她也才幾歲,就是仗著這符籙所以纔打贏了自己。
別說是旁邊的束時風了,就是陸小果也兩眼冒著金光問:“真的麼?”
可是王朝晟天竟然會覺得這樣的她很可愛,不過立即反應過來,立即把這個念頭押下去,“不錯,若是放到拍賣會上,當日你的那幾張防禦符籙不止是那個價錢。”當時還圍觀的並沒有什麼見過世面的,他們並不知道這符籙的價值究竟有多大。
陸小果得了這話,忽然站起身來一身精神氣爽:“真是天生我材必有用,車到山前必有路啊,還冷著做什麼,立刻去筆墨伺候,看本城主大顯身手,名揚妖界。”
金鎖等人一聽,可見是買代步獸有機會,立即屁顛顛的去準備,長安卻是反應得最快:“莫要忘記了,物以稀爲貴。”
“對,你實在手癢的話,多畫幾張給我們備著,以備不時之需。”束時風也連連贊同。
這個道理陸小果自然是明白,“那是,不過我拿什麼符籙往拍賣會上賣呢?”防禦的萬一被對手買回去了,以後自己遇到,揍他不是要費勁些?可若是攻擊類的,萬一買家以後和自己成了敵人,用來對方自己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