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只見這崔先生走到一對新人的面前,雙目已經微閉,朝著二人微微一鞠身,聲調平緩道:“今日祝賀二位喜結連理,但求此後也能相扶相伴,莫要叫我等失望了。”他說罷,朝高鬱鳶望過去,但眼睛依然沒有睜開,可卻給人一種他就是在看高鬱鳶的感覺。
高鬱鳶對於這位崔先生是陌生的,他以爲是北辰無憂的朋友,但是跟來的卻是賣陽春麪的話癆鬼,所以高鬱鳶幾乎可以判定他不是人。
“多謝。”夫妻二人由衷道謝,便請崔先生等人入席落座。
崔先生沒有推遲,這倒是叫身後的兩位少年郎有些吃驚。
幾乎他才從兩位新人的面前讓開,門外就急速的衝進來一位穿得花哨無比的公子哥,披頭散髮的抱著一隻奇怪的箱子衝進來:“二位成親怎麼能少了我唐四十七。”說著,將自己的懷中的盒子朝北辰無憂塞過去:“這是千融大人託我帶來的禮物。”
高鬱鳶此刻也沒去追究他怎麼知道自己成親,又怎麼從妖界過來的,只是有心捉弄他一回,便問道:“那你的呢?”
沒想到這唐四十七越發自戀,“我人都來了,不就是最好的禮物麼?”
“北辰無憂,這就是你要娶的你女人,你看清楚了,便是今日她在這裡,就同多少男人打情罵俏!”憤恨的聲音倏然響起,但見白月霜已經走了進來,就站在唐四十七的身後。
這大約是她與北辰無憂離的最近最近的一次,中年的距離不過兩丈多而已,他身著大紅袍,自己身著鳳冠霞帔,明明是天生一對,可卻因爲旁邊那個妖媚的女人站在中間。
“白姑娘,今日乃我女兒大喜之日,你莫要三番五次詆譭我,不然的話,休怪我對你不客氣。”所謂孰不可忍,俞梓煙實在是不能容忍這白月霜,當即起身走過來。
只是沒想到她的話換來的卻是白月霜滿臉鄙夷,“對我不客氣?一個失婚的女人罷了,你的男人寧願睡自己的妹妹也不願意睡你,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對我指手畫腳?”
此話一出,驚得滿堂客喧譁。
便是當今聖上也是滿臉怒容:“白愛卿呢?這就是他教出來的好女兒麼?”
俞梓煙頓時一臉難堪,高鬱鳶也無法容忍她如此羞辱人,但是此刻哪裡用得著她動手,那俞正鷹已經赫然起身要出手,可白月霜已經感覺到了他身上的殺氣,前世作爲殺手的她幾乎是自然條件反射,就先扔出了幾枚柳葉鏢。
她的鏢很快,這是事實,那些個江湖高手都不一定躲得開,又何況是上了年紀且又武功平平的俞正鷹呢?
可是,這廳中來道賀的人中,就沒有一個吃素的,怎麼可能眼見著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殺人?
飛鏢就這樣定在了俞正鷹的面前,被禁錮於一塊塊冰錐之中。這是北辰無憂的手筆,至於碧月峰的司徒飛星,剛作勢要出手,唐四十七束時風等人,都慢了一步。
“先生,這女子實在是太不將祖宗放在眼裡了。”話癆鬼極其不滿,那個老頭一來陽壽未盡,二來又是祖宗在人界的外祖父,而且還當著他們這些人的面動手,是不是太狂妄了?
束時風瞟了一眼那柳葉鏢,冷冷一笑,從冰錐中取出一葉飛鏢:“這邊是江湖上號稱三更要人死,閻王不敢四更拿人的飛霜女俠麼?”說道女俠二字,他的口氣裡滿是譏諷之味。
他身後的母親和祖母也是眉頭緊蹙,尤其是束夫人,更是氣憤道:“俠來匡扶正義,鋤強扶弱,她動手殺人不眨眼,莫要侮辱了‘俠’這個字!”
剛纔,她的那柳葉鏢倘若不是北辰無憂先一步,只怕會射入俞正鷹的眉心正中。
這是要人命啊!而且沒有半點手下留情。
然白月霜根本不在意旁人如何看自己,她甚至是連皇上都不曾放在眼裡,又何況這些所謂的客人呢?當即冷冷一笑:“我自來只懂得勝者爲王,歷史也是由勝者撰寫!至於所謂的仁義道德,不過也是你們這些虛僞的人用來僞裝自己的面目罷了,哼,在座的衆人之中,難不成還有真的沒有做過一件違背良心的事情麼?”
她強勢的說完,相視向衆人宣告自己的理念,並未是想說服他們。而且說完就朝北辰無憂望過去:“今日,我給你一個選擇,要麼娶我,要麼一起死!”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
只是回以她的不是北辰無憂的點頭,而是滿目威懾的殺意:“今日,你必死!”
“哈哈……”聽到這話,白月霜不但不惱,反而仰天大笑起來,讓衆人好不迷惑,待她笑聲停下,才一臉情深的朝北辰無憂道:“我會死,你也活不成。”目中瞬露兇光,瞪了高鬱鳶一眼:“至於她,也活不成,她會粉身碎骨無完屍,到時候你們便是想在地獄做一對鬼夫妻都不可能!”
“府君,此等狂妄之女,您怎還坐得住?”話癆鬼實在是忍不住了,他在黃泉路上擺攤多年,帝王梟雄見的多了,可是頭一次看到這麼狂妄無比的人,當著他們的面還敢對地府的事情說三道四。
崔先生沒有說話,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但身後的黑白兩位少年郎卻是極其贊成話癆鬼的話,當即附和道:“此等惡女,必要讓她從十八層地獄……”
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白衣少年郎打斷道:“十八層太便宜她了,應該開啓第十九層!”
地獄,是不只十八層的。
旁人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所以並未將這話放在心上,而是一個個的緊張盯著白月霜,不知道她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白月霜很滿意此刻大部分人眼中露出的擔憂於恐懼,像是爲了證明一般,她當即吹出一個口哨,頓時成爲大街之上,忽然‘砰’的一聲巨響,連這王府大廳都在震動。在衆人驚恐緊張中,只聽白月霜得意的炫耀道:“這便是我做出來的火藥,這王府四周我都已經埋好了,你難道就不在考慮考慮?”最後這句話,自然是對北辰無憂說的。
正是此刻,有下人匆匆進來稟報,門外忽然炸起,門口都已經被轟出了一個深坑,好在並無任何人傷亡!
而聖上在聽到白月霜之前的話時,就想喊著護駕,但看到廳中如此衆多之人都面不改色,只好將那句話吞進了肚子裡。然後心驚膽戰的看著北辰無憂,等著他下令。
“運氣還真好,不過接下來運氣就不會這樣一直好了,你可要考慮清楚。”白月霜臉上露出些小小的失望,按理說引爆門口的炸藥,那裡來往人最多,死的人也應該多才對,而且也只有死了人,纔會讓北辰無憂動容。
北辰無憂卻是沒有開口,而是朝一直眨巴著雙眸像是看稀奇玩意一樣看著白月霜的高鬱鳶。
高鬱鳶被他一望,這從清了清嗓子,朝白月霜道:“白姑娘,我不知道你是哪裡來的自信,雖然你研製的炸藥的威力不小,能瞬間奪命無數,只是你這些東西在他們的面前,實在算不得是什麼。”她在說他們之時,看了一眼崔先生唐四十七等人。
見白月霜一臉冷笑,便朝藍冰樓看去:“她乃大地之母女媧的後人,你若是在這裡殺一個人,她便能救活一個人。”
不想白月霜聽到這話,卻是好笑道:“大地之母?你當是小說麼?”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這高鬱鳶也是穿越同行,仙劍系列看多了吧,竟然還指著一個身著苗裝的女人就說什麼大地之母,糊弄得了別人,可糊弄不了自己。
高鬱鳶見她不信,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又朝崔先生看去:“那你殺人之前,可曾問過了他們?”
“本姑娘殺人,爲何要問一個不相干的人?”白月霜此刻不止是覺得高鬱鳶胸大無腦,更是個白癡,這種問題也問得出來。
話癆鬼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白月霜眼中的鄙夷,當即跳出來一臉惡狠狠的指著白月霜,可就在衆人以爲他要大顯身手證明自己比白月霜的那一手飛鏢更厲害之時,他卻扭頭朝黑白兩位少年郎咋呼道:“這種狂妄自大又惡毒的女人,你們留著做什麼?抓他回去閻君出關,指不定如何給你們加官進爵呢!”
“可能麼?”黑袍少年郎可不這麼認爲,最多是給幾天的休假罷了。
不過話雖如此,他們兄弟二人還是站出來了,白衣少年郎乾咳一聲,朝身後不動如山的崔先生道:“那個,府君啊,咱三今兒就把這女人拿了,您回頭本子上記得改一改,她是陽壽盡了啊。”
一直不曾言語的崔先生這一次輕輕的應了一聲‘嗯’。
“原來地府,也是可以徇私枉法的。”今日這廳中發生點事情實在是太精彩太匪夷所思,北辰浚覺得自己的腦子都有些跟不上,但此刻還是忍不住驚呼一聲。
不過隨即就被北辰衷矢瞪了一眼:“這不叫徇私枉法,而是酌情而辦。”這白月霜,虧得小妹還說她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性格又爽朗親切……只是可惜今日小妹不願意來,不然的話正好看清楚這女人是什麼嘴臉。
廳中的衆人就算是再怎麼遲鈍,在聽到北辰浚的話後,還是隱隱察覺出了什麼,在看到那身著黑白袍子的兩位少年郎,在看之時更覺得他們身上陰風陣陣。
聖上更是一臉小心的壓低聲音詢問北辰浚:“你認得他們?”
北辰浚連連搖頭,一副堅決不認識的表情。可他越是這樣,就越是證明這些人的身份有問題。
不過,這些話在白月霜的眼裡看來,都是笑話一場。她是個無神論者,對於自己靈魂穿越也只當是磁場問題罷了。所以見這兩個少年郎,不覺好笑:“封建迷信果然是容易蠱惑人心,不過既然你們這麼迫不急的想去地府,那我便送你們一程。”說罷,卻要動手。
可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在她驚恐之中,黑白兩位少年郎不解的朝高鬱鳶看過去,“怎麼了?”
卻見高鬱鳶壞壞一笑:“讓她下地獄好像太便宜了,最難熬的莫過於人間疾苦,不過她這麼不將你們放在眼裡,你帶她下去瞧瞧也可以,不過看完後記得送上來。”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黑白少年郎笑著點了頭,當即但見兩人身影頓時消失不見,白月霜也軟軟的倒在了地上,沒了生氣。
廳中頓時一片寂靜,便是束時風也屏住了呼吸,好半天才壯著膽子問道:“那兩位小哥,不會是黑白無常吧?”他的話,問出了衆人的心聲。
倘若,那兩位是黑白無常,那麼坐在這裡的這位崔先生,是不是地府的那位崔府君……當即就有膽子小的婦人先暈死了過去。
覺空這時候卻是笑呵呵的湊過來,“繼續夫妻對拜?”
北辰無憂頷首,親手將高鬱鳶鳳冠上的流蘇放下來遮住那絕世的容顏。
於是夫妻對拜,禮成!送入洞房這一步自然也就省略了。畢竟這裡還等著白月霜。至於寧王那裡,趁著這功夫已經派人將這王府四周的炸藥坑毀掉。皇上聽聞之後,有點可惜,覺得可以拿來對付北方的蠻夷。
不多時,黑白無常就回來了,地上本來看著屍體已經僵硬的白月霜也醒了過來,只是一臉冷汗,目光散渙,全身哆嗦著,再也不敢看黑白無常。
就在剛纔短短的一瞬間,她已經將地獄的十八層地獄走完,而且是黑白無常親手伺候。那種痛不欲生,絕對不是夢……絕對不是。
似乎覺得她這個樣子還不算什麼,高鬱鳶特意在她身前蹲下身來,笑瞇瞇道:“以後啊,每日都會衰鬼伴你身,祝你好運,爭取活到耄耋之年。”
此刻的白月霜想死,但是死了之後,她就不要不斷的重複之前所感受到的痛苦,於是她又怕死,可是她倘若活著,今日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怕白家已經不保,榮華富貴不必在想,便是今日自己逼婚一事傳出去,也無臉見人。
她的一世英名,她的一身驕傲。她如何面對曾經那些一臉愛慕一臉羨慕一臉崇拜看著自己的人?他們現在是不是一臉的嘲笑譏諷?
她越想越是不能接受,可是死了之後地獄的刀山火海她又承受不住。
生不如死,便如此刻的她。活著接受不了別人的嘲諷,死後害怕地獄的痛苦。
一身驕傲意氣風發來的她,此刻就這樣被王府的家丁像是死狗一般拖了出去。她最後的尊嚴徹底的被碾碎。而與此同時,一道聖旨傳入不知情的將軍府中。
還在心疼女兒,以爲女兒傷心難過躲在寢樓的白夫人接到聖旨的那一刻,以爲是自己做了惡夢,直至她被趕出將軍府,聽到街上的流言蜚語,被下暈死過去,醒來之後便瘋了。
而寧王府這邊,崔府君告辭,自動將這些凡人今日有關地府的記憶抹去,至於那些非凡人的,他也不管,帶著三個年輕少年郎就告辭了。
走的時候,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笑得猶如彌勒一般的覺空。
只求有朝一日,這老和尚能站在這一邊。只是崔府君覺得,似又不大可能,西天佛門從來不管六界之事。
崔府君雖然走了,但宴席還在繼續,高鬱鳶被送入洞房,藍冰樓與高家姐妹等人留下來陪她。
方纔崔府君施法抹去衆人的記憶,藍冰樓是看得清楚的,所以自然不可能在高家姐妹面前提起地府一事。
而前面的席間,除了唐四十七與司徒飛星老白等人之外,其他人也將之前殿上地府一事忘記得乾乾淨淨。這會兒推杯換盞,正祝賀著一對新人。
來晚了的楚元貞聽聞那白家小姐羞辱俞梓煙,當即就追了出去,卻正好見到白家的覆滅,但依舊不能解氣,直接將白小姐下了藥,扔進乞丐堆裡去。
那藥讓人的身體不受控制,心卻能保持不變,所以白月霜一面跟著那些髒兮兮的乞丐享受魚水之歡,一面又在心裡犯著噁心。
而且是這白天的,聲音不多時就引來了不少路人,見著她是原本的京城第一美人白月霜,一個個少不得在那邊指指點點。
至此之後,但凡是爲名門閨秀,都不敢在自詡京城第一美人,誰要是敢給誰家的姑娘冠上這個名頭,那就是惹了大禍事。當然,這是後話!
夜幕慢慢的落下,大紅燈籠高高掛,寧王府中此刻還是熱鬧無比,不過此刻的後院的小竹居卻是一片寧靜。
客人們已經被北辰無憂強行送走,下人們也十分有眼界的退下。
此刻的小竹居,便只剩下一對新人。
北辰無憂輕輕推開房門,步伐沒由來的有些緊張起來,繞過屏風看到坐在帳下身著鳳冠霞披的女子,呼吸陡然急促起來,卻是不敢在貿然前行。
自從修煉異世錄,自己的腦中便多了許多從前沒有的記憶,慢慢的北辰無憂發現,異世錄不是一本修煉法訣,而是一部傳承。
還是屬於自己本身的傳承,因爲裡面的隻言片語,自己便尋回了許多遺忘的記憶。只怕是千萬年前,自己也沒有算到,有朝一日,與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會是在這小小的人界。
前緣再續,不負初心不負卿!
這一夜紅燭花火併放,正是花好月圓夜……
翌日,一推門便是滿目的皚皚白雪。
拜見過了寧王與王妃,高鬱鳶便開始了自己小媳婦的快樂生活。
客人們也都一一告別回去,唯獨一個束時風死皮賴臉的跟在寧王府,楊嚴北辰無憂搶了自己看中的媳婦,不給他找一個他就不回去。
北辰無憂是自動將其忽略,京中已經是天寒地凍,北方自然也是雪上加霜,如今與了俞家這層關係,那北方之行也多了些安排,北辰無憂甚至是要將羽淳櫻帶上。
這場戰役之後,他大約就該放手朝政了,到時候陪著高鬱鳶四處遊山玩水,可沒有功夫在來遠水救近火了。
今日是歸寧之日,高鬱鳶一早就準備好了,拜別了王爺和王妃,便一起上了馬車。
路上與北辰無憂提及幾句北方之行,便開始不安份的撩起車簾往外面望去。雖還在正月裡,天又冷,但街上已經擺了不少小攤,兩旁的門店也是早早的就開了張。
然就這馬車轉入平安街時,外面的滄海忽然一個急剎,簕住了繮繩。高鬱鳶整個人因突如其來的變故撞進正在看書的北辰無憂懷中。
“怎麼了?”高鬱鳶扶著額頭從北辰無憂懷中擡起頭來,朝著外面的滄海詢問,還沒容滄海回話,北辰無憂卻已經掀起簾子一角。
透過那一角往外望去,但見馬車前方躺著一人,身下就一張席子。高鬱鳶見此,不由得挑了挑眉,條件反射的問:“高流年?”
“回稟世子妃的話,的確是高流年。”滄海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要如何處理,畢竟他到底是世子妃的親哥哥。
北辰無憂放下簾子,卻是朝高鬱鳶道:“先找個地方將他安置吧。”這大冷的天,他那腿只怕受不得凍。
“他怎麼不去找娘?”俞梓煙不缺這點銀子吧?而且只要他肯點頭承認錯,俞梓煙定然會重新接納他,雖說不能在治好被高似水咬斷的腿傷,但保他一世衣食無憂卻是可以的。
因此高鬱鳶懷疑有詐,果不其然外面這時傳來一個聲音,正是高進的。
“你哥哥如今傷勢如此之重,你不但不管,卻一人獨在王府享受榮華富貴,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麼?”他字字句句都是在責問,不過此刻的他已經沒了當初文安侯府時候的意氣風發,一頭亂七八糟的灰白頭髮,身上破衣爛衫。
他不是背地裡有莊子銀子麼?怎會弄得一沓糊塗?
原來高進將呂氏往高茹那裡一扔,就帶著高流年住進自己的新宅子,沒想到屋漏偏逢連夜雨,那新僱來的家丁僕人竟然都是山賊,在打聽清楚他們的身份之後,直接明目張膽的就將一老一殘綁了,將宅子裡值錢的東西搬空變賣不說,最好還綁著高進畫押將宅子一起賣了。
這些財物都是高進背地裡私藏的,自然不敢去報官,不然的話就是欺君之罪,到時候弄不好就要砍頭了,所以他只得帶著高流年找人投靠。
只是高茹那裡路又偏,至於高雅嵐母女日子過得也並不好,所以他思來想去的,這個時候只有高鬱鳶過得最好,所以便帶著高流年今日趁著她歸寧將其攔住。
高鬱鳶聽到這話,掀起簾子看了一眼,二人如今衣著襤褸,人也是瘦了一大圈,又想高似水之事,當年他們也並不知情,因此便道:“也罷了,先找個地方安置,東西不必給的太好,尋常人家的規格就好。”
沒想到高進聽後竟然不滿道:“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添箱那日,有個山裡老頭送了不少名貴的人蔘,你倘若是有些良心,就趕緊拿出來給你哥哥治病。”
那人蔘是老白身上的鬚髮,高鬱鳶已經送給了年老的俞正鷹益壽延年,哪裡還有,何況就算有,也不可能浪費在高流年的身上。那俞正鷹撇開是自己的長輩不說,就說他多在世幾年,有他支持羽淳櫻,這羽淳櫻也能坐穩大唐寶座,不至於讓大皇子得逞,害得黎民百姓多受苦受難。
所以聽到高進的話,不由得蹙眉朝滄海道:“給一處兩間廂房的小院就行,在街上請個大夫過去,每月給他們一兩銀子度日。”
說罷,猛地放下車簾,有些氣悶道:“我還沒追究他當初許給我的那些東西,如今反而想伸手向我要東西,也不知道腦子裡想的是什麼。”
一兩銀子夠尋常人家好米好菜吃上一個多月了,他們的藥錢另算,那一兩銀子足夠。他們倘若實在過不下去,應會去找俞梓煙吧?
高鬱鳶無聊的想了下,也不想在理會。滄海動作很快,不多時就叫人來把他們帶走,馬車繼續前行。
原本的安排是早上在陸宅這邊吃飯,然後下午去俞梓煙那邊。如今讓他們這一耽擱,到陸宅都快晌午了,高鬱鳶也沒來得及跟陸啓光說多少話,明溪就讓她莫要耽擱時間,趕緊去俞梓煙那裡,免得她苦等。
高鬱鳶沒法,只得叮囑了陸啓光幾句,便又跟著北辰無憂上了馬車。
俞梓煙這裡,楚元貞自是不請自來,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他是不忌諱,可是俞梓煙卻是整日提心吊膽的擔心忽然出什麼流言蜚語。所以待他自然是沒個好臉色,但卻也沒開口趕他走。
在這裡吃過了晚飯,見外頭下起了鵝毛大雪,高鬱鳶深怕晚了馬車不好行駛,便催促他們趕緊走。
高鬱鳶坐在馬車裡很是鬱悶,時不時的嘆氣。北辰無憂見此不覺得好笑:“莫不是捨不得孃親,要回去住上幾宿?”
卻聽高鬱鳶沒好氣道:“人家閨女出嫁,回家時候都是仔細問在夫家過得好不好,我回了兩處家,都沒一個人問我過得好不好,還趕著我趕緊回去。你說到底是不是真的跟別人說的一樣,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水,都不心疼了。”
北辰無憂見她一臉鬱悶,眉眼間的笑意越發濃郁了幾分,寵溺的將她摟在懷中往額上清淺一吻,“你個傻丫頭,你這麼光彩照人,哪裡像是過得不好的樣子,又何況爲夫每晚都盡心伺候,你哪裡還過得不好?”
高鬱鳶聽到這後面的那句話,不由得紅了臉,一面在他懷中捶打著,又羞又怒:“胡說八道,到底是誰伺候誰呢?”
風雪越來越大,街道上幾乎沒了什麼人,馬車疾馳於空曠大街上,只覺不多時便到了寧王府。
滄月已經撐著傘在門口等著了,見高鬱鳶一先下來就迎過去,連忙往她懷裡遞小手爐,高鬱鳶接過去看了一眼,又往她懷裡塞進去:“我不冷。”到了屋檐下見北辰無憂還站在雪地裡,正欲開口詢問,卻見他正望著北方。
順著北辰無憂的目光望過去,高鬱鳶臉色的神情也是一怔,隨即擔憂道:“煞氣怎如此之重?”
“只怕北夷已經開始出兵。”北辰無憂猜測道,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站在屋檐下的新婚妻子,有些虧欠道:“我要立即進宮一趟,今晚不一定能回來。”
“嗯,那你小心些。”高鬱鳶連連點頭,從滄月懷中將手爐一搶,也不顧頭頂風雪,朝北辰無憂跑過去,把手爐塞在他的懷中。
北辰無憂並未推遲,笑著叫滄月送她進去,便上了馬車。
高鬱鳶站在雪地裡有些不捨的看著馬車離去,身後的滄月則是一臉的小埋怨:“世子妃,世子不冷。”
“呃,我給忘記了。”高鬱鳶聽到她的話,有些不好意的轉過身來,“明兒給你倆手爐,一手一個,進去吧。”
這一夜北辰無憂果真沒有回來,大雪一夜,第二日連城門都沒能推開,清掃了好一陣子才勉強開了個門縫讓北辰衷矢的人馬先出去。
白將軍被革了職,一時間他的位置就閒了出來,這會兒需要人帶兵打仗,卻是沒有一個人合適,所以北辰無憂最後便將羽淳櫻推了上去。
皇帝有些不捨,羽淳櫻更是不願意,現在京城都這麼冷,那北方還不凍成狗?他不滿啊,他又不捨正兒八經的皇子,爲何就一定要讓自己繼承大統?
不過,他的這些不滿根本沒有什麼用。北辰衷矢離開不多久,他就被束時風和唐四十七帶著先出了城。
有這二人在,北辰無憂倒是不擔心他的生死問題。只不過總是覺得氣味相投的束時風和唐四十七,會不會把這羽淳櫻帶壞了?
不過這個問題暫時沒工夫想,好不容易將那兩瘟神趕走,他正好能與夫人春花秋月。
約摸是十來日的功夫,北方那邊的消息也傳到了京城。
不過是密報,皇上看到的時候嚇得手都抖了,直呼天要滅大唐!北辰無憂見他那模樣,已經是習以爲常,從太監管事手裡接過密報一看,臉色的神色也倏然變得冷冽。
當即見京中之事安排妥當,便立即準備去北方。
能出門高鬱鳶自然是歡喜的,匆匆的去跟陸啓光和俞梓煙告了別,就直接奔往城外跟北辰無憂匯合。
她的身邊依舊只帶了滄月一人,一來是滄月武功好,遇到事情也算冷靜,二來滄月跟在她身邊時間不叫長,便是初現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也嚇不著她。
至於北辰無憂,這一次滄海都沒帶,全都留在了京中。畢竟他這一去,羽淳櫻又座上了大將軍之位,此刻手握兵權可與當初的紈絝不同而語,難免大皇子那裡有什麼反應,怕北辰浚一個人應付不來,所以將滄海等人都交給了他,以免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事情,手忙腳亂。
北辰浚表示很緊張,他也是一個胸無大志的紈絝,只想做個吃喝玩樂樣樣頂尖的王爺罷了,天忽然降大任於他,讓他連大門都不敢出,就深怕來搭訕來邀約的人都各懷鬼胎。
雅妃見此,不由得嘆氣,兒子果然是扶不上的阿斗,這皇位果然是無緣了。如今既然世子跟皇上已經內定了儲君人選,她也就不爭了,如此一想,人倒也過得快活了許多,只是皇后娘娘進來那臉色越發的陰沉,見著誰都不順眼。
這****同寧王妃一起在城中設棚施粥,世子妃的母親俞梓煙也是在的。她當年跟皇后可是極好的閨蜜,也不知怎的,這些年竟然沒有一絲來往,這讓八卦心強烈無比的雅妃很是好奇。
只是寧王妃在,她也不好直接八卦,只得端著身子一起認真施粥。
又說此刻已經到了北方冰雪城,城如此名,正猶如冰雪世界一般,一年之中又十一二月是處於冰雪天,所以這城中很多的建築,大多都是冰塊所砌成的。
北辰衷矢跟著羽淳櫻的部隊就駐紮在此,他們前面還有一座城池兩個關卡,不過城池已破,聽說城中忽然出現狐仙,將大門打開,引北夷鐵騎入城。
北夷鐵騎之下,無一活人生還,整座城池的人一夜間血濺冰雪,滿城血流成河,在凜然寒風之下,熱血滾燙的鮮血瞬間成了一塊塊血紅色的寒冰。
也就是一夜間,那裡成了一座死城,連北夷的鐵騎也不敢在城中停留,也正是這樣他們遲遲沒有攻進冰雪城。
北辰衷矢坐在冰雕的大椅上,哪怕上面已經鋪上了厚厚的獸皮,他依舊覺得冰涼一片。
羽淳櫻同他坐在大廳裡,眉頭緊鎖,他雖然不想當皇帝,可是也不能看著大唐的子民的性命任由北夷人踐踏。
“唐公子已經去打聽消息,兩位也不必擔憂。”相較之下,束時風算是情緒比較平靜的那個,沒有兩人這般激動。
唐四十七是什麼身份他們不知道,但卻知道他是妖界說來的,想來那北夷所謂的狐仙之事,他能探到一二。
只是想起那些死去的百姓,羽淳櫻還是忍不住嘆氣。
天黑之前,唐四十七總算回來了,只是情況不大好,回來就一臉緊張的抓著束時風道:“立刻,速度,馬上給小果他們傳信,務必要儘快趕到冰雪城。”那北夷的根本不是什麼狐仙,分明就是青丘的叛徒狐不清,那可是修行有了萬年的老狐貍,自己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另外還有一箇舊仇包豹。
算起來他與北辰無憂和小果也是有舊仇的,這一次遇上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壞,還有他怎就跑到人界來了?自己在妖界之時,也沒聽說過啊。
見他如此慌張,羽淳櫻原本還抱著希望能立刻將北夷趕出大唐境地的心瞬間也落下來,不過唐四十七已經盡心了,人家也不是大唐子民,也不好在催促他去追查,見他又累的不清,當即只趕緊安排他去休息,然後與北辰衷矢一同商議,如何加固冰雪城的防禦。
冰雪城本來就一片草木皆兵,如今他們一來,衆人更是擔心無比,只是此刻卻不合適遷移,所以只得坐下來求狐仙大人保佑。
這裡的人,不拜菩薩不拜天帝,就拜所謂的狐仙。而在他們看來上一個城池的屠殺,分明就是有人得罪了狐仙,所以才遭此劫難。
而軍隊的到來,更讓他們恐慌,擔心狐仙不滿,會忽然動怒也將他們的魂魄奪走。
這一點,北辰衷矢和羽淳櫻也察覺到了,所以做起事情來,難免是畏手畏腳的,生怕弄出什麼大動靜來,北夷還沒殺進來,這些人就先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