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沼澤出來,已經(jīng)是七天之後。一行人也到了同御風城藍土司相交算好的土司大寨。
雖說是大寨,不過跟一座城鎮(zhèn)沒什麼區(qū)別,上百戶人家圍在這峰巒疊翠的山中,四周大山作現(xiàn)成屏障,地勢上這陽家土司是佔盡了優(yōu)勢。可是卻因四處皆是山巒丘陵,所以只能種些高山糧食。比起御風城那大片的水田,他們這裡略顯貧窮,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此處的寨子十分安寧。
一來是地勢上易守難攻,二來太過貧窮,所以從來入不了其他土司的眼。不過話雖如此,但因這陽家寨的土司陽克是的親妹妹陽娑娜是御風城土司的二夫人,所以御風城的富貴,這陽家寨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對於御風城的人,陽家寨的人都極其歡迎,連帶著高鬱鳶他們這些中原人都沾了不少光。
早有腳快的苗家小子跑到土司老爺?shù)母戏A報,所以等藍冰樓到了土司府前,陽土司已經(jīng)站在那裡等她了。
“叔叔!”藍冰樓興奮的跑上前去行禮,一面朝身後的高鬱鳶等人介紹:“這是我的朋友,今晚估計要打擾叔叔一個晚上了。”
“無妨,你的朋友就是咱們陽家寨的朋友,各位快請進府。”陽克看了一眼身著漢裝的高鬱鳶等人,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不過很快浮上的笑意就把那擔憂抹去,招呼著衆(zhòng)人進去。
藍冰樓大約不是第一次來,所以熟門熟路的,走在下人們的面前給高鬱鳶和北辰無憂領路。
大家已經(jīng)許久沒能好生休息了,所以藍冰樓做主取消了接塵宴,安排好衆(zhòng)人,打發(fā)人同陽克說了一聲,便沐浴休息。
這一睡便是第二日,藍冰樓去見陽克時,發(fā)現(xiàn)北辰無憂幾人也在,吃過早飯準備起身回御風城,卻被陽克攔住道:“你已經(jīng)幾年沒來陽家寨子了,你阿蘿姐山裡去了,你就且在這裡安心住上一日,帶她來了,也好敘敘舊。”
藍冰樓聞言,也想同阿蘿玩幾天,可是她擔心御風城那邊,那鄭家雖然身敗名裂,但終究沒有師姐達到師姐要的結(jié)果。師父又那樣疼愛師姐,如今師姐身受重傷,自己不但沒按照師姐的意思行事,只怕師父會責怪到御風城的頭上去。所以她沉默了片刻,還是道:“不了,我還是先回御風城,過一段時間來找阿蘿姐姐也是可以的。”
陽克見她堅持要回御風城,不禁著急起來:“不行,你也說了你們一路長途跋涉的,休息一日怎夠,何況我已經(jīng)讓人架了火塘,晚上咱們羊圈裡抓些肥羊,在拾幾條魚……”
“御風城可是發(fā)生了什麼事情?”陽克幾番幾次的阻攔藍冰樓回御風城,想來不止是真的要留著她跟那位阿蘿敘姐妹情吧?偏這藍冰樓又沒反應遲鈍,所以北辰無憂直接開口點破。
他這一問,陽克神情怔了一下,隨即敷衍一笑:“無憂公子嚴重,御風城能有什麼事情啊。”
但藍冰樓卻像是想起了什麼,轉(zhuǎn)頭朝低頭喝米酒的高鬱鳶望去:“小姐,您那日說我眉間有陰煞之氣,那您現(xiàn)在看看,可是還有?”
高鬱鳶頭都沒擡,只是拾起桌上兩個空碟朝空中一拋,兩個小碟‘哐當’的一聲,在桌上滾了幾圈,便兩反落在桌上。
“這?”藍冰樓不解,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卻聽長安緩緩起身,慢悠悠的朝藍冰樓看過去:“此乃大兇之兆,御風城危在旦夕。”他一臉高深莫測,眼看著藍冰樓那刷的一下變得蒼白的臉色,又道:“不過嘛~”
“不過什麼?”藍冰樓這幾日心裡的確慌得很,但她怕讓大家白擔心,所以沒敢說出口來。可是此刻聽到長安的話,再也繃不住了,急得一把拉住他:“不過什麼?”
“碟落之時,在桌上連續(xù)打了三轉(zhuǎn)這才撲下,可見有峰迴路轉(zhuǎn)之相,不過且看你如今身份非凡,必定是有貴人相助。”高鬱鳶將兩個小碟一收,給她解釋著。
一旁的陽克聽得雲(yún)裡霧裡,但有一樣卻是清楚了,這些漢人會占卜之術,而且還說御風城有救,他臉上忽然閃過一道驚喜,但隨即又變得灰暗無比,也不知是爲何?
北辰無憂看得清楚,猶如寒刃般的目光朝他巡視過去,理所當然的問道:“陽土司可是還有什麼事情沒說?”
陽克苦著臉嘆了口氣,最後朝藍冰樓看去:“兩個月前,御風城的藍土司因爲一匹油漆同巫月教衆(zhòng)起了衝突,這本來是小事一件,只要賠幾片山林就可以解決的,可是不知道爲何那些教衆(zhòng)受到襲擊,最後只剩下一人重傷,臨死之際指認御風城的人殺人滅口。”
“這絕對不可能!”藍冰樓一臉激動的站起來。他們御風城的族人才不會做這等殺人滅口之事,定然是有人嫁禍栽贓。
這明擺著就是一場陰謀,可即便如此又如何,御風城只得背下這個黑鍋,可是沒想到巫月教居然獅子大開口,要整座御風城作爲他們的總壇,而且藍家世代更要做他們的奴隸。
當然,藍冰月也被踢出教衆(zhòng),待尋到她之後,身上的巫術大祭司會親自收回。
聽到這裡藍冰樓已經(jīng)哭紅了眼睛,“他們不就是想要御風城的水田跟油漆麼?爲何連我們藍家也不放過?”她被逐出師門踢出巫月教是小,可是重點是如此一來,阿爹他們身體裡的蠱蟲,只怕是永生永世猶如跗骨之蛆甩不掉了。
“所謂脣亡齒寒,難道其他的土司部落就沒有反應麼?”巫月教可以用這樣的方式來對付御風城,那麼他日也會用在別的土司身上。所以北辰無憂以爲,但凡是有些智慧的土司寨老,應當不會這樣坐視不理吧?
果然,只聽陽克說道:“我等自然不能坐視不管,所以聯(lián)名各部落派了特使覲見的南蠻王,想來蠻王也覺得如此任由巫月教明奪暗槍不可服衆(zhòng),所以便開啓了祭師大會。”
“什麼?”藍冰樓聽到陽克說起祭師大會,一臉的吃驚。迎著衆(zhòng)人投過來的好奇目光,便解釋道:“祭師大會其實就是所有的巫師們召喚亡靈,甚至呼風喚雨。甚者不止能得我苗疆數(shù)以萬人的敬仰尊重,還能得到苗疆皇室至寶三件。”
北辰氏開國建業(yè)之時,南蠻王就一直存在,據(jù)說這一脈爲蚩尤之後,即便這數(shù)萬年間起起伏伏數(shù)百次戰(zhàn)役將當初遺留下來的寶物毀的殆盡,但即便如此,這南蠻王皇室裡的物件,只怕都不是什麼凡物,所有讓高鬱鳶很是動心。
北辰無憂看著她那發(fā)光的眼珠子,眉間不由得浮出一絲溫和笑容,“那這祭師大會,可是有規(guī)定,只有苗疆人可以參加?”
藍冰樓正要點頭,卻聽陽克搶先開口道:“祭師大會這一百多年來,也就舉行過一次,當時還的甚者正是如今巫月教的教主,我南蠻王的大祭司。不過說來也奇怪,前幾天我收到消息,據(jù)說今年可以允許其他族人蔘加。”
說罷,他忽然想明白了什麼,不由得朝這幾個年輕的漢人看去,但又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吧?雖然方纔他們的卦象說的有頭有腦,甚至說冰藍會遇到貴人相助,可是他們幾人會是冰藍的貴人。
不過既然其他的族人可以參加,那是不是可以去找中原人幫忙?聽說中原的道家,也擅長與亡靈交涉,興許他們能幫忙。可是時間上卻又來不及,就十來天的時間了,只怕送信的人都到不了。
陽克自己在這邊糾結(jié),那邊高鬱鳶已經(jīng)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朝藍冰樓道:“冰藍,你能不能想辦法給我報名。”
不就是召喚亡靈麼?隨手拉幾個鬼來自己還是能辦到的,至於呼風喚雨找長安,他一個不生不死之人,自然不怕天道,如此也不怕違背天道而行。
“可以。”藍冰樓剛纔心裡其實就在盤算,如何請高鬱鳶幫門,如果她能參加的話,那麼鬼差都叫她祖宗的人,能召喚不了亡靈麼?所以此刻聽到高鬱鳶主動要參加,連連高興的點頭。
陽克聽到她轉(zhuǎn)悲爲喜的聲音,方朝高鬱鳶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幾歲的姑娘家,雖然相貌妖魅絕色,可是他怎麼看都看不出來她會是一位巫師。所以覺得藍冰樓是病急亂投醫(yī),一把拉住她勸道:“冰藍,這幾位也是你的朋友,你應該知道參加這祭師大會,就等於把自己的性命賠上,這位姑娘如此年紀輕輕,你怎能……”
他的話未說完,就被長安打斷道:“土司老爺放心好了,你不讓她參加,只怕她還不答應呢。”瞧高鬱鳶那模樣,搓拳磨掌的,一副你不讓我去就是與我爲敵的模樣。
陽克只當是他們年輕氣盛,不知道那些祭師們的恐怖,只是見自己勸也勸不得,所以只得嘆著氣道:“罷了,到時候這位小姑娘在大會上丟了性命,莫要怪冰樓。”說罷,拍了拍藍冰樓的肩膀:“你既然是從雲(yún)夢沼澤裡出來,那想必也累得不輕,這事兒便教給叔叔來辦,你好生休息吧。”
纔是一個早上的功夫,整座寨子裡的人都知道高鬱鳶要去參加祭師大會了,然後紛紛結(jié)伴來看她。
他們的吃的糧食大都是從御風城得到的,所以知道高鬱鳶是代表御風城參加,一個個都替御風城的族人來感謝她,帶了不少好吃的過來。
不過此地貧瘠,給的無不外乎都是些瓜果,最貴重的也只是山裡的烤野味和蜂蜜。
只是高鬱鳶看著他們瞧自己的那副神情,分明就是一副可憐同情的模樣,甚至昨天有個小孩提著野兔來看望自己時,說以後定然會給她多燒香的。
高鬱鳶欲哭無淚,藍冰樓也很是抱歉,她相信高鬱鳶一定會贏,可是她卻說服不了這陽家大寨的人,連陽克都不信,甚至也是覺得高鬱鳶活不了多久了,每日大魚大肉的招待著,連俞千嵐那一行吃白飯的人都沾了不少光。
俞千嵐也是聽過祭師大會的,所以無論如何也要去長見識,他身後的文武幾人此刻幾戶是以高鬱鳶幾位主,連滄月那大力氣現(xiàn)在都閒的好幾天沒拿過兩斤以上的東西了,每次只要她準備動手,文武幾人就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然後搶了過去:“滄月姑娘歇著,讓我們來就好。”
滄月生生有種被搶了飯碗的感覺,沒少朝高鬱鳶吐槽,高鬱鳶這幾日正在向藍冰樓瞭解苗疆的巫術,所以也懶得搭理她,後來看她實在閒得慌,便讓她去照顧小水鬼。
第六天的時候,陽克就拿回來入會帖子,參賽人正是高鬱鳶,不過上面寫的卻是陸小果幾個大字。
陽家土司府的小姐也從山裡回來了,那叫一個彪悍,嬌小的背上,扛著一隻成年大老虎,一點都不費勁,有些滄月上身的既視感。所以她理所當然的跟滄月成了好朋友,加上藍冰樓幾戶都在高鬱鳶身邊,也沒時間與她敘舊,於是阿蘿跟滄月,便帶著文武幾個大漢,打造出了一輛很招搖燒包的馬車,是給高鬱鳶參加祭師大會專用的。
陽克表示很擔憂,但看著這些年輕人如此興高采烈的,他實在不好潑冷水,於是最後反而把自己憋壞了,不能跟隨他們一起去王都觀看祭師大會。
一行人在陽家土司寨子待了九日,便踏上了去王都的路程。
水生這個時候已經(jīng)好很多了,但依舊很虛弱,所以長安不然他現(xiàn)身,整日就跟高鬱鳶睡在馬車裡,引得北辰無憂十分不滿。
從陽家土司寨子到王都,大概行駛了三天三夜,就到了王都。
即便這苗疆被十萬大山覆蓋,但這王都卻建得一點都不含糊,那高足有七丈的城牆,更是讓高鬱鳶刮目相待。
待進了城高鬱鳶更覺得,這南蠻王並不野蠻啊,人家把這王都佈置的相似江南溫婉繁華,街上熱熱鬧鬧的,主街上甚是是一根針的縫隙都沒了,人擠人的,高鬱鳶遠遠的看著就可怕,這姑娘家到底被誰摸了屁股都不知道。
所以她感嘆一下,放棄了王都一日遊,老老實實的去王都給祭師們統(tǒng)一準備的驛站。
祭師大會是明天開始,所以今日的一切,都在爲明日的盛世而準備。高鬱鳶雖然沒去主街,但好歹藍冰樓叫了她一聲小姐,她自己又是代表御風城參加,所以便去藍家在王都的別苑見藍土司。
藍家除了這個壯年的藍土司之外,還有兩位夫人,一位是大夫人既藍冰樓的母親,生了藍冰樓和她阿哥藍御,另外一位二夫人陽娑娜,生有一女藍紗,年級比藍冰樓大兩歲,已經(jīng)嫁了人,還有一位幼帝藍楓十歲。
高鬱鳶很好奇這位相貌只能算是端莊的藍土司如何能馭妻有術,兩位妻子和睦親密得猶如姐妹一般,一點不摻假,孩子們之間更是親密無間,好比手心手背一樣,看得高鬱鳶都傻了眼。
陽氏是個很溫柔的女人,與藍冰樓的母親月氏的剛毅相比,正是一剛一柔。但兩人聽說高鬱鳶爲他們御風城參加巫師大賽,都向她鄭重行禮,甚至勸說她現(xiàn)在回頭來得及,御風城已經(jīng)領了這份情,可以傾盡一切送她離開王都回中原。
因爲在她們看來,高鬱鳶一個年級不過十幾歲的姑娘家,就算真的懂得召喚亡靈,但卻是如何也贏不了巫月教的那些人。當然不是她們看不起中原的道法,而是高鬱鳶的年級實在叫她們難以相信。
高鬱鳶有些哭笑不得,在說她主要是奔著那三件寶物去的,幫御風城那是順帶的好麼?
當然這是心裡話,哪能說出來,所以她很果斷的拒絕了。兩位夫人見勸她無果,竟然把矛頭指向了藍冰樓,責備藍冰樓不把高鬱鳶當真正的朋友。倘若是真正的朋友,就應該去攔住她從對。
藍冰樓有些委屈,連帶著素來疼愛自己的阿哥阿姐,喜歡粘著自己的阿弟都把她當壞人一般來看待。
總而言之,兩人處境都十分不好,臨走之時,藍家一家老小還朝高鬱鳶三叩首,藍土司甚至把藍家祖?zhèn)鞯脑卵垒喫徒o了她。
不過出了門高鬱鳶就遞給了藍冰樓:“你們家的東西,你拿好,我要的是南蠻王給的那三件。”
藍冰樓被阿爹阿孃數(shù)落了那麼久,心裡對高鬱鳶也很是愧疚,哪裡好意思拿,可是沒想到碰到月牙輪的時候,她的血脈裡卻生出一股遠遠的生氣來。
高鬱鳶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當即拉著她鑽進了旁邊不知道誰家的竹樓上,爲她護法。帶她情況穩(wěn)定下來,天已經(jīng)暮色了。
藍冰樓一起來就興奮的拉著高鬱鳶的手歡快道:“小姐,我身上的蠱蟲沒有了。”
高鬱鳶有些好奇的拿起那月牙輪,並沒有覺得半分異樣,不過還是問道:“既然是你們藍家祖?zhèn)髦铮瑧摼陀行﹣須v,說不定跟女媧後人有些關聯(lián)呢。”
藍冰樓連連點頭,自己正是因爲這月牙輪,所以腦子裡又多出了很多法訣,與從前學的那些巫術不一樣需要陰煞氣息,這個卻是從大地吸取生命之氣就好。
高鬱鳶一聽,要不要去拿水生試一試?
不過這是後話,等回到驛站,卻見俞千嵐和文武站在門口等著他們,兩人溫厚正直的面容上,此刻卻充滿了濃濃的銅臭味道,看著二人來連忙迎上去急促道:“小果姑娘,藍姑娘,你們趕緊去下注吧,不然在過會兒,就要結(jié)束了?”
“什麼下注?”高鬱鳶有些不解。
卻聽文武解釋到,原來有人把他們這些參賽的人當作賺錢的路子,擺上了賭局,聽說王公貴族都押了不少。
高鬱鳶一聽就明白了,頓時笑嘻嘻的看著二人:“我說呢,你們倆怎麼眉眼發(fā)光,一副要發(fā)橫財?shù)臉幼印!币幻嬗趾闷娴膯枺骸把毫苏l啊?”
“自然是押了小果姑娘你。”俞千嵐連忙回道,身後的文武也緊跟著接道:“不止是我倆眉眼發(fā)光,姑娘一會兒進去,瞧無憂公子和長安公子也一樣。”便是傷勢纔有好轉(zhuǎn)的那個小水鬼,也扯著他們幾個要錢,於是他們被折騰的無奈,只得去給他買了不少紙錢燒過去。
小鬼這才滿意了,叫滄月和嚇得臉色發(fā)白的阿蘿給他扛著一大麻袋的紙錢,就往王都外的墳山去了。
高鬱鳶聞言,摸了摸光禿禿的下巴朝俞千嵐看過去。
俞千嵐被她這一看,忽然覺得腳底捲起一陣陰風。果然,只聽高鬱鳶笑道:“俞先生還欠我三千兩白銀,不會就這樣忘記了吧?”
俞千嵐臉色的肌肉頓時抖了抖,“姑娘,這個你看……我如今現(xiàn)銀都押進去了,手頭實在是沒有,不然的話你看等拿了銀子在給你?”
“嘿嘿。”高鬱鳶冷冷一笑:“那麼麻煩做什麼,你押的銀亮裡,給我分三千就是。”說罷,方笑呵呵的進了驛站。
俞千嵐一臉苦澀,再也笑不開了。雖然說俞家不缺這點銀子,可他是個生意人啊,陸小果如此作爲,讓人有種生生被割肉的感覺。
偏這個時候旁邊的文武還要推攘他一下笑著說道:“我說俞兄你也別想不通了,你要是不分給小果姑娘,明日她一個不高興故意輸了,你那銀子一分拿不回。”
聞言,俞千嵐點點頭,“說的也是,一比九的賠率,如何咱們也虧不了。”
藍冰樓聽二人說著,卻沒有要進去的意思,躊躇了一下,還是折身回了藍家別苑裡,硬是把藍土司存下的那最後一筆銀子投入其中,連她兩個娘身上值錢的首飾也沒放過。
好在她留下了紙條,不過即便如此,也把藍土司氣得不輕。只是今日是祭師大會比賽之日,他們也沒功夫去教訓藍冰樓,只得趕緊往會場去。
雖然大家同氣連枝,可是其他的土司看到藍土司到來,也一個個忍不住偷笑起來。
藍土司自一進會場就覺得哪裡不對勁,總覺得大家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有的更是一副同情,便讓藍御去打聽。
藍御方從會場座上下來,就有幾個年輕的王都貴族在他身後笑道:“瞧,那就是藍家的世子,嘖嘖看著也是一表人才,可是今日之後,只怕連塊像樣的遮羞布都沒有。”
自從藍家與巫月教對上之後,冷熱嘲諷藍御沒少聽,可是這樣難聽的話還是第一次聽到,他又是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哪裡壓得住火氣。當即就轉(zhuǎn)過頭一把揪起說話的那人:“你說什麼?”
他身強體壯,力道無窮,那個貴族公子被他一揪,猶如小雞一般在他手上掙扎,不過臉上依舊一副高傲:“本公子就說你藍家了,有本事你打本公子啊?”
藍御還真要出手,卻被正好進來的藍冰樓拉住:“阿哥,莫要動氣。”
藍御這腦子一個激靈,方想起如今御風城的處境,這從將那人放下來。
不想那人越發(fā)得意起來,看著藍冰樓身後的北辰無憂幾人,更是笑道:“這就是那幾個漢人,真是棒槌,竟然往那個漢人女子身上押了那麼多銀亮。”
他身後的一人也跟著附和嘲笑道:“都是些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竟然如此小看他們苗疆的巫術。
北辰無憂和長安聽到這話,一臉漠然,似乎與自己無關。可他們身後跟來的文武等人,卻受不住這口窩囊氣,想要上前動手,前面的北辰無憂卻冷幽幽的說道:“坐井觀天的井底之蛙,恩,沒說錯。”
身後的長安聞言,連連應聲:“恩,這話的確說的不錯。”說罷,朝那說這句話的苗疆小貴族一共讚賞的眼光:“這位小公子的確有眼光。”
身後的文武等人一副莫名其妙,可是北辰無憂看起來心情不錯,他們還是不要給他添晦氣了,所以便收了手。
而藍御呢,這會遇見了藍冰樓,追問她銀子的下落,一聽她將銀子都押在了高鬱鳶的身上,頓時差點吐血暈死過去。
好在身後有藍冰樓扶住,不然的話,只怕還真的會一個不穩(wěn)摔倒在地上。
“你……你要氣死阿爹和阿孃麼?”藍御此刻腦中一片茫然,只覺得真真是天要滅藍家。回頭看了一眼瞬間感覺蒼老了許多的阿爹阿孃,心裡想,暫時還是不要告訴他們吧。
藍冰樓見藍御這副模樣,也不知道如何給他解釋,所以便說多餘的話,推著他朝藍土司那裡去:“祭師大會就要開始了,哥哥你先回去,我同公子他們坐一起。”
藍御憤憤的瞪著她嘆了一口氣,最後什麼話也沒說,甩手朝他們藍家的位置去了。
藍冰樓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人在看她,不由得朝著那股視線望過去。只見在南蠻王身旁不遠處的地方,正是大祭司曼如姬的位置,而她身旁緊靠著的便是暹羅月。
這道惡毒的視線正是出自於她。
從小被她虐了不少次,所以藍冰樓骨子裡還是有些畏懼她,看到她手中把玩著的手鼓,心頭咕咚的跳了一下。不過藍冰樓很快就反應過來,自己是女媧後人的轉(zhuǎn)世,還怕她這邪魔歪道做什麼?而且不止是自己身體裡已經(jīng)沒有蠱蟲了,阿爹他們身體裡的蠱蟲昨晚自己去拿銀子的時候也偷偷的驅(qū)除了。
如此,還怕她作甚。當即就回以一個‘不怕你’的眼神。對方被她這勇氣一愣,隨即笑得更是陰寒,心道一會兒有你求我的時候。
而那邊,祭師會臺上,已經(jīng)站滿了從四面八方趕來的參賽人。除了高鬱鳶這個中原人之外,還有代表其他幾個土司寨子來參加的中原人。
而且,還有一個女人。重點是這個女人她認得的,對方顯然也看到了她,目光有些吃驚,口氣有些不善道:“想不到在這荒蠻之地,還能看到嬌滴滴的文安侯府三姑娘。”
她到這話,高鬱鳶就可以決定,自己的記憶是恢復了,可是這搖光卻只當自己是文安侯府的姑娘,那顯然她根本沒想起從前她們之間還有一段過節(jié)。
衝她淡淡一笑,高鬱鳶便轉(zhuǎn)回了頭。
這讓搖光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不過隨即想到這臺上比試,生死有命,可是不用負責的。如果文安侯府的三姑娘死在了這臺上,那隻能怪她自己沒出息,可怨不得別人。
如此一想,搖光心中好受了許多。
介紹完了各部落參賽的人選,總算可以正是開始了,早已經(jīng)急不可耐想要大開眼界的人一個個頓時都興奮起來。不過有些可惜了那兩個好比聖女般絕美的中原女人。
第一輪比賽很簡單,就是兩位參賽人將臺上放出來的三魂七魄召回到自己身邊融合。
說是簡單,但這三魂七魄只有一份,參賽人卻是兩個,這顯然就不夠分配,所以難免一翻搶奪。
第一批對陣的是兩位南疆本土巫師,在搭好的高大陰棚下,一個鬼魂被從陶壇中放出來,在大祭司的咒語之下,被生生的剝開三魂七魄,散亂在臺上。
兩位巫師見此,當即都使出看家本領搶奪,一人得了一魂六魄,一人得了二魂一魄。
接下來便是一陣搶奪鬥法,最後那個年紀越長的巫師險勝,只是在勉強將這三魂七魄融合之後,他自己也是奄奄一息。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讓臺下的衆(zhòng)人們連連咂舌稱奇,畢竟巫術從來都是神秘的,這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觀看不說,他們還看到了所謂的鬼魂。
高鬱鳶排在了第七波,她一上臺那位年級不過四十左右的巫師便用蹩腳的漢話囂張道:“小姑娘,你現(xiàn)在下去還來得及,我可以求我們土司大人幫你像王求情,饒你一命,讓你做我蠱母完美結(jié)合。”說話時,腰間的竹簍中慢慢的爬出一條大大的蜈蚣。
“哼。”高鬱鳶可以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息,一層薄弱得要命的陰煞,這大約就是他們的巫術力量了,還不如一座亂墳山匯聚的陰煞多呢。
臺下一個個都拉長了脖子,男的大多是可惜了這樣一個妖嬈美人,但說實話他們也想看看那條蜈蚣怎麼鑽進這個女人美麗的身軀中,想來場面一定有很強的視覺衝擊力。
可是在大家的關注中,臺上那三魂七魄在高鬱鳶根本沒有任何動作的情況之下,竟然主動飄浮到她的身邊,然後自己融合爲一體。
沒有殘暴的血腥,也沒有絢麗的招法,她就這樣成勝者了,在覺得無聊透頂?shù)耐瑫r,更多的是讓人不敢在小覷於她。
落座在南蠻王不遠處的暹羅月更是差點捏碎自己手中的牛角杯,幾戶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師父,是她,就是她害的徒兒!”那氣息太熟悉了,只是暹羅月實在是無法接受,自己竟然敗在了這樣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上。
見她情緒激動的盯著那個贏得太過詭異的中原姑娘,曼如姬長滿了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陰冷,“放心,爲師不會讓她活著離開南疆的。”
得了這話,暹羅月暴躁的心才安寧下來,一副坐等高鬱鳶慘死的模樣,一面還不忘拿起旁邊桌上的手鼓搖一搖。然後目光期待的朝著藍家的人望去,可是很快暹羅月就覺得不對勁了,藍家的人竟然沒有半點反應。
她第一時間是認定自己的手鼓被人換了,在想起今日藍冰樓回以自己的眼神,更加的確定。當時氣得一把將手鼓捏碎,一臉陰冷的朝身後的侍女低語吩咐了幾句。
第一輪很快就完了,六十多名參賽者,第一輪就刷去了一半,漢人之中,除了高鬱鳶和搖光之外,還有一個年輕黃袍道士。
第二輪,是自主召喚亡靈。
有的召喚自己已逝去的親人,有的則是召喚孤魂野鬼。
總而言之,這一輪把許多貴族都嚇到了,尤其是那些無人收驗的孤魂野鬼,此刻召喚出來都是當初臨死之前的慘相,而這些之中,不是窮苦人家死在貴族下的冤屈鬼魂,就是被主人奴役而死的奴隸,把臺上的一些作蛹始者嚇得臉色蒼白,哀叫連連。
搖光排在高鬱鳶的面前,她召喚出來的是一個死在貴族少爺手中的年輕女子,大約女子死時怨氣太大,搖光險些控制不住她,差點朝那個貴族少爺撲過去。
有此插曲,之後參賽之人便不許召十里之內(nèi)的鬼魂。所以後面參賽的人,一個個都叫苦連天。
雖然高鬱鳶第一輪已經(jīng)勝了,但更多的人覺得是巧合,並不看好,縱然是藍土司,此刻也忍不住爲她擦一把冷汗。
可是千怕萬怕,還是輪到高鬱鳶上場了。第一次叫她矇混過關,第二次看她如何應變。
南蠻王旁邊的曼如姬更是一副得意表情。她方纔在高鬱鳶上臺的時候,就已經(jīng)使用了咒法,縱然她是有些道行,但是此刻她別說是能召喚出人的亡靈,就算是死狗的亡靈她也召喚不出來,想到此,嘴角不由得浮起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可就在曼如姬的的笑容還沒真正的浮上來,高鬱鳶四周忽然出現(xiàn)一片黑壓壓的影子,待著濃霧退去,那些影子漸漸的清晰出來,竟然是巫月教的教徒們。
曼如姬一臉難以置信,只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觀衆(zhòng)席上的藍御忽然激憤的起身,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指著臺上的那些教衆(zhòng)鬼魂就大喊:“那日搶我們油漆的,就是這幫人。”
這幫人不是已經(jīng)被御風城的人殺了麼?大家心裡隱隱覺得什麼好戲似乎要開始了,也顧不得去揣測這個中原少女如何辦到的,竟然一次能召喚出這麼多亡靈。一個個的都集中精神朝臺上望去,深怕遺漏了什麼精彩,連害怕都忘記了。
“砰”的一聲,臉色難看的曼如姬陡然起身,只是她黑色寬大斗篷下面,叫人看不清楚是什麼表情,但是聽她口氣極其不善:“你是什麼意思?”她是巫月教的教主,可是這個中原女人竟然當著她的面把他們教徒的亡靈召喚出來,這不是讓他們巫月教的人死後不得安寧,當衆(zhòng)打她這個掌教人的臉麼?
“沒什麼意思,**師激動什麼?我只是與諸位有緣,就恰好將他們召喚出來罷了。”她臉上的笑容像是天空中的烈陽一般耀眼無比,可是她同南疆第一巫師說話的口氣卻是輕描淡寫,甚至有些敷衍的味道。
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衆(zhòng)人都忍不住爲這位中原小美人吸了一口氣冷氣,可她卻像是個沒事人一樣,竟然繼續(xù)笑道:“恰好我是代表御風城來參加的,我聽說這些大哥同御風城好像有些誤會,既然都叫出來了,不如當面對峙如何?”
這是不嫌事大啊!臺下一個個看官嘴巴張得大大的,下巴都要嚇得掉下來了。在害怕曼如姬發(fā)怒的同時,又充滿了期望,他們也想知道這些巫月教的教衆(zhòng),究竟是不是死於御風城藍土司之手。
不過最爲震驚的還是藍家的,便是藍冰樓都沒有想到,高鬱鳶會把這些死了多日的教衆(zhòng)召喚出來,此刻全然呆住,緊緊的捏著阿蘿的手,直至阿蘿那裡慘叫連連她反應過來,趕緊鬆開。
而此刻藍御已經(jīng)沒多餘的心思去怎麼考慮如何告訴阿爹,妹妹把銀子都押在了這位中原姑娘的身上,他一顆心猶如熊熊烈火烘烤過一般,充滿了磅礴熱氣,滿臉難以置信的盯著高鬱鳶同那些教衆(zhòng)鬼魂,目光在他們之間徘徊,一切仿若夢中一般。
藍土司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他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可是此刻卻是激動的全身發(fā)顫,一雙原本已經(jīng)變得渾濁的眼睛珠子此刻又重新發(fā)出了亮光,就好比他年輕時候一樣,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臺上。
北辰無憂垂眸養(yǎng)神,壓根就沒仔細看一眼臺上,至於長安時不時的還瞟一眼,看到被此刻被滄月和阿蘿幾人崇拜得不行的高鬱鳶,忍不住朝北辰無憂道:“丫頭這樣高調(diào)真的好麼?”雖然崇拜的眼神多,可是如狼似虎的眼神也不少啊。
閉目養(yǎng)神中的北辰無憂連眼簾都沒擡,口氣慵懶的回了一句:“無妨。”
長安自討了個沒趣,但還是忍不住唸叨一句:“你也是心大。”
那邊,曼如姬自然能感覺到臺下的躁動,今日的巫師大會,不就是因爲這件案子而舉行的麼。她像是毒蛇般的眼睛朝臺上一臉漫不經(jīng)心的高鬱鳶望去,更覺得她在挑釁自己,“你,不妨試試。”可是心裡卻沒口上說的這麼輕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在她的心裡已經(jīng)萌芽而起,如何也掐不去。
“呵,挺自信的麼,希望你一會不要太后悔。”高鬱鳶樂呵呵一笑,隨即朝這些教衆(zhòng)望去。
這些人活著的時候,可能真的怕曼如姬,或者是敬重她,把她當作神一般來敬仰。可是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只有死人才知道自己生前所謂的信仰是有多沒的無聊透頂,曼如姬那點威壓此刻完全駕馭不了他們,此刻他們害怕的是那花樣不重樣的十八層地獄,以及地府那些蠻不講理又混的牛頭馬面。
在地府的時間少說也兩個月了,下面的情況他們也摸清了一些,這位中原美人可是被鬼差們稱爲祖宗的人,他們可不能因爲一個可笑的信仰而讓自己萬劫不復。
高鬱鳶目光輕鬆的掃視了他們一眼,最後竟然問道:“你們誰先說?”
“我!”
“我先說!”
“讓我先說!”
“你走開,是我站在前面,讓我先說!”
“哎,你別擠我啊!”
原本一場瀰漫著恐怖的場面,一下變得滑稽起來,數(shù)十個教衆(zhòng)亡靈竟然在臺上爭起來,一時讓臺下的衆(zhòng)人咂舌驚歎。
高鬱鳶離他們最近,被吵得頭昏腦脹,只覺得這些人如此沒紀律,可見生前也不過一堆烏合之衆(zhòng),難怪會做了替死鬼。當即目光一斂:“都給我閉嘴!”原本亂糟糟的一堆亡靈在她的喝聲下立即站好隊形,然後只見高鬱鳶指著做起第一排那個教衆(zhòng):“從你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