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屋?倒也貼切?!备唪d鳶應了一句,半點沒有覺得尷尬。直至滄月小聲的提醒,“小姐,他是寨老呢。”
高鬱鳶這才恍然反應過來,收回四處轉悠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這一次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遍,心中忍不住暗咐,身上竟然帶著內似靈氣的氣息,可見果真是有些本事了,如此也難怪小小年紀佔據著寨老之位。她下意識的轉頭朝北辰無憂看過去,卻見北辰無憂和長安竟然被變成了兩隻小白羊綁在那裡,高鬱鳶這驚訝一瞪,嚇得它們張口就咩咩的叫著。
小白羊這一叫,衆人頓時反應過來,剛纔竟然扛了兩頭羊咩咩上來,難怪感覺會這樣輕。
蹲在地上的寨老也站起身來,瞬間一抹暗色從他指尖妖嬈的化開,似水如蛇,瞬間將整座桂屋盤踞。
“幾位既然已經來我桂屋,又何必躲躲藏藏?”隨著這帶了幾分陰鷙的聲音從這小廣場盪開,一白一藍兩個身影從衆人後面的綠色桂叢中顯現出來。
只是還沒等衆人反應過來,那白色的身影忽然在所有人的眼前一晃,待看清楚之時,卻見他已經站在那裡,只是身旁多站了一個紫衣女子。
高鬱鳶不滿的將那層層疊疊的繩子從身上褪下,不滿的嘟著櫻色的紅脣抱怨:“什麼時候使的障眼法,竟然都不帶上我?!?
長安摺扇掩脣笑開,與旁邊冷若冰霜站在那裡的悲慘無憂一對比,顯得無比的俊逸灑脫,“幾次想叫你來著,可看你們幾個丫頭在前面聊得那麼開心,實在是不忍打擾。”說著,不忘朝高鬱鳶傾身彎腰靠過去,只是一雙眼睛卻往那臉色並不大好的寨老身上瞟去:“無憂同他,你更想嫁給誰?”
高鬱鳶不由得朝他翻了個白眼,不過卻能明顯的感覺到北辰無憂身上猶如冰霜般的冷意,隨即沒出息的伸手朝北辰無憂的手臂拉過去:“誰也不能同無憂比。”
這話果然是取悅了北辰無憂,他身上那壓迫得人連氣都不敢喘的凜然威懾也慢慢的淡了下去。
“給他們鬆綁,來者既是客,不可怠慢了?!蹦贻p的寨老收回目光,臉上浮出爽朗的笑意,試圖將眼中的侵略敵意掩去。
第一時間被解開繩子的俞千嵐便想問烏老身上的那件衣裳從何而來,不過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將心中的疑慮壓了下去。
既然來者是客,那按照苗疆的熱情,這歌舞烤羊是要有的,小廣場中央的火塘一下被架上了乾柴,烈火一點便熊熊而起。
桂屋之中,還是有些老人會漢語的,雖然不多,但是普通的交流是不成問題。
從大家的聊天中,衆人也得知寨老名曰司翊,他是無所不能,而去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是這樣年輕,村裡和他統領的人如今都是花甲之歲了,唯獨他還保持著年輕時候的容貌與體魄。
隨著火架上的烤肉香味飄散開,夕陽也落了下去,夜幕緩緩上來,篝火顯得越發的輝煌。
廣場上很是熱鬧,幾戶桂屋所有的人都來了,圍著火塘跳舞的年輕人,以及跟著水生追逐打鬧的小孩,一個個穿梭期間。
恍然間,真的有種醉於世外桃源的感覺??墒歉唪d鳶有一個習慣,對於陌生人,她一般都是以面相來決定可否深交。
至於這個司翊,那是一點深交的必要都沒有,那刀削般的山根過於薄弱,次此等面相之人,大都是心狠手辣之輩。所以不但不能深交,還要防備。
他們一行人倒是不必擔心,大家都帶腦子出門的,倒是這俞千嵐,跟那司翊不過聊過片刻,便又引爲知己了。更是深深被那司翊之才折服,便是此刻都一直在稱讚司翊。
至於對於他容貌不變,只當是苗疆的神秘秘術,並沒有多在意。更是完全將他自己的來意給忘記了。
高鬱鳶本來是不想管,可是俞千嵐之前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他是北方人,姓俞,又是生意人。
那他必定是北方俞家之人,關面相又是主事者,那麼在俞家應該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不過高鬱鳶插手此事,倒不是因爲他是自己外祖家之人,而只是單純因爲他是北方俞家之人。而她的目的也直接,她就是要俞千嵐欠下自己一個人情,倘若哪日北辰氏中真有什麼變動,興許他能幫上什麼忙呢。
她在北辰無憂面前雖然是跳脫了些,但北辰無憂卻是知道她的本意,因此由始至終都沒有發言,就這樣放任她胡玩。
倘若她真的辦不妥這件事情,那麼還不是有自己嗎。
酒香四溢,在沼澤中心驚膽戰經歷了這麼久的俞千嵐一行人很快就沉醉於其中,陳香的桂花酒讓他們連懷疑的心都還沒生出來之時,就將一個個灌醉。
北辰無憂一臉生人勿進,不過好在他旁邊的長安謙虛道謝,接下了勸酒人一波又一波。
桂屋最高的樹屋中,烏老不知道什麼時候拄著柺杖上來,見司翊一身冷然站在窗口,目光正朝下眺望而去。不過烏老的那個角度,根本沒有看到司翊眼中灼熱的視線,鎖定的是何人。
“都沾酒了麼?”他緩緩的轉過身,隨著這動作,黑色的披風煽出一陣細細的風。
可是烏老卻覺得心頭一陣冷意。一面回稟著他的話:“寨老放心,桂屋的桂花酒,別說是尋常凡人,便是神仙也抵擋不住。”
司翊幽幽一笑:“那是,神仙嘛~”他們又不是沒有殺過。當年正是自己膽子大,動手殺了那個闖入此地的中年男子,得了他的傳承,怎會有這不老容顏。只是,要維持這容顏,卻不斷的需要生命……
嘴角的笑容慢慢的定格,他頗有的得意的轉過頭,再一次朝下面的廣場中望去。
人影翩然,醉臥桂花間。滿意的將嘴角那凝固的笑容擴散開:“都帶到祭壇?!?
高鬱鳶他們這些人,戀人帶鬼就這樣被扛到了桂屋另外一處更大的平臺。
平臺中央供奉著一座高十來丈的****蛇身的石像,各六角分別是一丈多高的蛇像,這些蛇都盤在一根權杖之上,哪怕有的上面已經佈滿了青苔,但是晃眼看過去,那些蛇卻都猶如活的一般。
一行人被依次放在蛇像之下,司翊高高舉起祭祀用的牛角走上祭臺。
在以往,但凡有闖入者,都是將女人嫁給族中人,男子則用來祭祀。可是今日寨老都讓他們把人擡到這裡,連女人都不放過,不禁有些好奇,所有一般極少圍觀的人也跟著上來一探究竟。
卻只聽烏老說道:“今日大家也看到了,那兩人還有這個小孩都不對勁,所有寨老爲了族中安危,只得一一的將他們放到祭祀臺,若是心靈純淨者,便將他們留下,若是心有不軌,便將他交給女媧娘娘。”
他的話音落,那祭祀的蘆笙調也婉轉而起,在這蘆笙音中,一團團沾了油的火把從神像前點燃,將這並不算黑暗的夜光照得更加明亮。
但見司翊此刻已經將牛角中的酒灑在了神像前,拿起了他的法杖,口中念起了古老咒語。白天出現過的那種暗色的光芒從法杖中射出來,分別罩著了高鬱鳶一行人的身上。
司翊探究到這些人中,有不少都氣血十足的氣息,心中不禁有些滿意,但沒等他收,就被烏老打斷。
“快看那是?”隨著烏老吃驚的叫聲,衆人看到了女媧神像上的晦暗忽然退了下去,整座石像相視渡了一層金般,發出金色的光芒。
而在神壇下的藍冰樓身上此刻也泛起了同樣的光芒,昏迷中的她正不受控制的朝神像前飛過去。
相傳,每次女媧祭祀之時,女媧會在所有的苗疆少女中選出後人的轉世,那場面大約就有如此刻一般。
所有此刻見到這一樣一幕,無人不激動,他們時隔多年之後,他們總算找到女媧後人的轉世了,那麼他們這一族是不是不用在躲在此處?那些被抓走的守護者是不是能救回?
這一刻,烏老心中無比的激動,那些曾經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一一在他心頭浮起。“是女媧後人,是女媧後人的轉世!”
村中也有不少老人,見此也是無比的激動,雖然說這裡與世隔絕又不必擔心在受欺負,可是村中裡的人一代比一代少,再這樣下去,他們自己都清楚的明白,從哪裡將來只怕會滅亡。
所以,若是他們找到了女媧後人的轉世,那就可以離開這裡,他們的兒孫後代不必在爲尋找妻子而擔憂,他們是苗人,更不應該窩在這桂屋,而是應該進入屬於他們的十萬大山,過著苗人本應該的過的日子。
可他們卻忘記了,此刻註冊祭祀的是司翊。因爲上一次的膽大而得到了這長久的青春,但司翊知道這還不夠,還還不夠強大。如果他真的夠強大了,那麼他當時怎麼沒一眼看出那幻術呢?所以他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繼續唸叨著咒語。
他需要新的生命來支撐自己的年輕,這個村裡烏老他們這一輩都是知道的,但從來沒有點破,任由著他以祭祀的理由吸食這些外來人的生命,只是因爲給兒孫們留下一絲希望,讓他們覺得女媧娘娘還在守護著他們。
可現在既然已經發現了女媧後人的轉世,那麼就不用司翊在繼續吸食生命了,所以見司翊沒有聽下來,烏老不由得著急起來,當即大聲喊道:“寨老,快停下,她是女媧後人,你不能在繼續了!”
但司翊相視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般,繼續念著咒語。
村中的年輕人第一次看到這樣奇怪的現象,正是好奇這是什麼,忽然聽到烏老的話,一個個都無比的震驚,當然更多的欣喜,他們所信仰的女媧娘娘終於找到了後人,那麼他們以後就不用永遠的待在這裡了。
他們也是嚮往外面世界的,多麼想去看看,可是寨老一直說,他們出了這裡,就沒有女媧娘娘的庇佑,會死在那些人的手中,除非能找到女媧後人的轉世,可是現在終於找到了,如此他們如何不歡喜?
可司翊沒有半分停下的動作,讓他們疑惑不解,一個個面面相覷:“這……寨老怎麼了?”
看著藍冰樓身上的金光越來越淡,烏老心急如焚,也顧不得許多,便朝司翊衝了過去,可是卻被司翊四周的暗色光芒擋了回來,重重的摔在地上。
幾個年輕男子見此,立即過去扶他起來。
“快阻止……快阻止寨老,不能讓他傷了女媧後人!”寨老沒有想到,自己才碰到那些暗色的光芒,五臟就被震得險些破碎。
其他幾個老人發現,也分分衝過去,只是下場跟烏老都是一樣的。這時但見烏老的孫子小五帶著幾個年輕人衝過去,卻發現他們竟然不受那暗色的半分傷害,竟然就這樣靠近了司翊的身旁。
幾個老人先是意外,隨即一臉恐懼,滿臉難以置信的看著司翊,顫抖著沾著血色的雙脣道:“這……這不可能……不,不可能!”
小五等人雖然能靠近司翊,卻不能傷他半分,因爲他們竟然可以穿透司翊的身體,又或者說司翊穿透了他們的身體,而兩方都是完好的。
能坐到這樣,只有靈體,漢人說的鬼魂。
小五等人面面相覷,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倒是司翊得意笑道:“烏達羅,你也知道我需要生命來維持這一切,那你怎會如此天真,以爲幾條性命就夠我所用?”
烏老聽到這話,那口憋在喉嚨裡的死血反而一口吐了出來,當即悔恨大罵道:“司翊,是我烏達羅瞎了眼,可是你怎能當著女媧娘娘的面殺了她的子孫們呢?”
沒想到司翊冷冷一笑:“一塊廢棄的破石頭,也只有你們這些白癡纔會把她當作神來供奉,也難怪你們守護者如今死的死傷的傷?!彼靡獾目戳艘谎蹪M臉痛苦的樓冰藍:“待我吸食了她身上的力量,我便擁有更強大的法力,到時候我比你們的女媧娘娘還要厲害,你們是不是也該奉我爲神?”
他說到此處,看到被他隔絕在另外一旁的紫色身影,將手中的做樣子的法杖一扔,一手朝高鬱鳶伸去,順著他的五個指尖,飄舞出暗色的光縷,將高鬱鳶籠罩在其中,帶到了他的面前。
“待你也吸入這些力量,你我便是一樣的人,不生不死永相隨!”他看朝那張有著勾人攝魄精緻面容的女子,說話的口氣以及那目光都放軟了幾分。
可那雙此刻緊閉的眼睛,睫毛微微顫動起來,像是蝴蝶的翅膀一幫,猛的睜開,然後司翊在那雙明媚妖冶的眸子中看到了自己的倒映,她清脆調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得看我家無憂答不答應咯。”
他猛地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時將她即將逃走的身影擁入懷中,那紫色的影子便從暗色中脫離得乾乾淨淨,退到幾丈遠的地方。
與此同時,原本昏迷中的北辰無憂跟著長安也都忽然一閃,從他佈下的陣法中輕輕鬆鬆的退開,更是長袖一揮,硬生生的叫將他好不容易纔凝結出來的那些暗色一掃而去。
藍冰樓逃出禁錮,拉著滄月一併朝高鬱鳶幾人靠過去。
至於昏迷中的俞千嵐幾人,此刻司翊沒功夫管,倒不必在擔心他們的生死,反而是這桂屋的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脫離了司翊的預想,這讓他很是暴躁眉頭間浮出一抹抹濃濃的暴戾:“竟然騙我!”這些人根本沒在醉。
“是你太傻?!备唪d鳶會以一個鄙夷的眼神,“初時我就察覺到你身上詭異的靈氣?!彼戳艘谎廴缃癖淮_認爲是女媧後人轉世的藍冰樓,“可是冰樓與你一樣同爲苗疆人,甚至在巫術之上小有成就,氣息與你完全不一樣的,你身上的氣息反而像是中原修道之人?!彪m然說修道之人已經絕跡幾千年了,但在雜記之中多有記載這點高鬱鳶不會判斷錯,在趁著篝火晚會之時與長安確認之後,更加確定這桂屋的詭異。
最重要的是,水生能同那些孩子玩,可按理說水生是鬼,小孩子與之相處久了,必定身體發虛等癥狀,可是這小孩卻沒半點的異樣,這讓高鬱鳶不禁生出疑惑來,帶她靜下心來,不由得被這桂屋的人嚇了一跳。
整片桂屋中,顯示著有生命特徵的,竟然只有幾個老頭。
司翊有些意外,他怎看高鬱鳶都是個普通人,可是沒想到她竟然管自己身上的力量叫靈氣。不過事到如今,一切都被捅破,那他又何必在繼續僞裝這個德高望重的寨老呢?當即哈哈一笑:“不管如何,今日你們沒有任何一個人逃得出去?!?
“誰想逃了?”長安都忍不住開口了,他不知道在自己這個真正不生不死的人面前,這司翊哪裡來的自信。
這會兒被滄月餵了藥醒來的俞千嵐正好聽到這句話,爬起來正好看到一臉殺氣居高在神壇上的司翊,一時間茫然起來,“這……這發生了什麼事情?”
滄月有些頭疼的一把拽著他們一行人的衣角,硬是將幾個壯漢一起拖到北辰無憂等人的身後,沒好氣道:“這司翊就是怪物,這滿村子裡就幾個老頭是人,其他的都是鬼,也虧得俞先生也是走南闖北之人,竟然三言兩語就把人當知己?!?
俞千嵐聽到這話,不由得一臉驚嚇,身旁的文武等人更是一臉懵逼。目光茫然的朝這廣場看去,卻發現已經換了地兒,這不是篝火那裡,而在看這桂屋中的人,此刻幾戶都跟北辰無憂他們站在一邊,烏老幾人更是滿身仇恨的看著司翊:“你這個惡鬼,我要殺了你!”
且不說烏老本來就不是司翊的對手,這如今受了重傷,賣出去沒兩步,人就一個蹌踉倒在了地上,口中鮮血止不住的溢出來,反而引得司翊張狂無比的大笑。
俞千嵐見此,忽想起什麼重要的事情,轉身朝北辰無憂幾人看去,當即求道:“幾位,在下求你們救救烏老?!睘趵仙砩嫌心欠N布料的衣裳,定然知道那血書的來歷。
其實司翊這個樣子暗算他們,不說北辰無憂性子就擺在那裡,便是高鬱鳶看到他那副相貌之時就想宰了他,殺他救這些人也就是順帶的。但此刻俞千嵐開了口,高鬱鳶不由得反而收回了剛準備伸出去的手,璀璨一笑:“好啊?!?
答應得太爽朗,這讓身爲商人的俞千嵐覺得只怕沒有這樣簡單。果不其然,只聽高鬱鳶笑道:“三千兩白銀。”
她一時興奮脫口而出,見俞千嵐沒反應,心裡以爲他是嫌貴了,於是又添了一句:“包療傷?!?
“好,好,就按照小果說的辦?!庇崆箘偫u只是沒反應過來,此刻聽到高鬱鳶的話,連連答應。他最不缺的就是銀子,若是他們願意幫自己查清楚這件事情,自己更願意出大價錢。不過看他們這些人,舉手投足間都是不凡貴氣,想來不缺銀子吧?
所以他以爲高鬱鳶開口要自己付銀子,想來是鬧著玩。
“長安你去?!备唪d鳶收了人家的銀子,卻使喚著長安去。
長安哪裡敢時候不,不過卻瞪了北辰無憂一眼:“你欠我的。”
沒想到北辰無憂回以一個冷冷的笑:“你欠她的少麼?”
長安頓覺得無比心塞,卻還是招呼著休息了許久的水生上前去。
滄月趁機把烏達羅拖過來,如今他五臟已傷,就算是醫治好,可他已是耋耄之年,實在是不值得浪費世子爺的這些良藥。不過在高鬱鳶的注視之下,還是有些肉疼的拿出藥來。
小五等人此刻已經反應了過來,只是依舊接受不了他們已經死了的事實。
這樣大規模的鬼魂生活在一起,而去沒有發現異樣,想來是因爲這結界的關係,而去他們又是大多在睡夢中死去,因此一直沒人發現也是正常的。
看到自己的祖父一副頻臨死亡之境,方顫抖著身子跑過來,“爺爺……爺爺?”
“爺爺沒事。”烏達羅雖然已經九十多的高齡了,但之前一直都是精神抖擻的,此刻卻是目光暗淡,神色蒼白,他艱難的擡起手,示意小五到跟前來。
小五哭著湊到他的面前,縱然男兒有淚不輕彈,可他還是溼潤了眼睛,喃喃的喚道:“爺爺,小五在,小五在?!?
“都是爺爺的錯,如果不是爺爺疏忽,你們怎麼會……噗……”他一臉自責,可話還沒說完,又吐了一口鮮血。
見此,急火攻心的小五頓時被恨意吞噬,一雙看起來平淡無奇的目光,眼珠子頓時出現一抹血紅,嚇得滄月連連退了兩步,大喊道:“小姐救命!”
她雖力大無窮,但是對於鬼魂,還是敬而遠之。
“去!”高鬱鳶擡掌一推,一張黃符飛出去,直接貼在了此刻滿身煞氣的小五身上。
被仇恨吞噬了大半的小五一陣痛苦嚎叫,面容扭曲的叫了兩聲,雙膝一軟,便跪倒在他爺爺的跟前。
烏達羅剛被孫子的變化嚇得不輕,連忙緊緊的攥著他的手:“小五!”
此刻小五已經清醒了過來,只是腦中依舊混沌一片,掙扎著擡眼看了烏達羅一眼,便昏死了過去。
而那邊的司翊,在長安和水生默契的攻擊之下,竟然無處逃脫,高鬱鳶負手站在那裡,擡頭仰望而去,覺得他今日必定是死定了,沒想到此刻自知不敵長安和水生的司翊忽然扔出一物,發出轟隆隆之聲,便是高鬱鳶等人站在下面,都被那霸道無比的聲音震得心慌意亂,滄月和俞千嵐一行人更是吐了不少血。
至於上空的小水鬼,直接慘叫一聲,頓時直線墜落下來,好在長安將他拉住,可卻已是身體變得蒼白乾癟。
而神壇四周的小五等人,更是變得虛弱無比,軟綿綿的趴在地上,身體也越來越淡。
“不好,他們有飛灰湮滅的跡象。”北辰無憂從長安手中接過小水鬼,與長安默契的給他療傷。而這話則是對高鬱鳶所說。
高鬱鳶也沒想到那司翊竟然有如此厲害的法寶,而去對於鬼還有這樣強大的殺傷力,此刻也顧不得去追他,試著聚靈,可卻沒有什麼用。不禁著急起來,情急之下只聽北辰無憂提醒道:“他們是鬼,自該待在他們待的地方,你試一試可否送他們入輪迴。”
“不行,結界力量太大,輪迴路打不開?!敝皇琼暱涕g她就急得滿頭的冷汗,這些無辜而死的人絕對不能飛灰湮滅,不然定然以後會成爲他們的心魔。而去這些都是些善良的人,若是這些人死了還要飛灰湮滅,那麼……然就在這時,高鬱鳶忽然想起上次在山中遇到的那個自稱在奈何橋邊賣陽春麪的,可是自己卻不知道他的名字,情急之下,召出自己的金色小毫,急速在女媧神壇前畫起符咒。
這其實是高鬱鳶開啓輪迴路之時常用的開路符咒,不過往時她只要念下法訣就可以了,連符咒都不用畫,但此時非彼時,她不但得畫符咒,還得用上自己的精神氣。
“小姐,你彆著急,我可以暫時穩住他們的魂魄?!彼{冰樓也不知怎的,看著這些人的魂魄即將飛灰湮滅,她竟然會覺得心疼愧疚,更是不要自主的飛到了祭壇上空,一串陌生的咒語從腦中浮現。
高鬱鳶擡頭朝上空的藍冰樓望去,卻見她此刻身上散發著綠色的生機,烏達羅等人既然說她是女媧後人轉世,那麼想來這便是所謂的大地之母,女媧之力了。她收回目光,集中精力繼續畫符,待畫得差不多,便站在符咒中央,收起金色的小毫,轉而咬破自己的指尖,畫下那最後一筆,喝道:“開!”
一陣陰陰颶風頓時從樹底下捲起來,四下忽然變得涼颼颼的,所有都覺得像是跌入了地獄般的陰寒。
就在俞千嵐等人的驚駭表情中,但見符咒中忽然多了兩個身影,一白一黑。
“黑白無常!”
“媽的,好不容易休息,是誰不想要命了,竟然把我黑白二爺喚來?”黑無常把玩著手中的索命繩,一面打著哈欠抱怨。
話音才落,就被旁邊目瞪口呆的白無常推了一把,“老黑……你……你看!”
“看啥?”黑無常揉著眼睛,滿不在乎的朝前面看去,頓時嚇得身體一軟,哭喪棒頓時掉到了地上,一面還不自覺的扯著白無常的衣角:“老白,我沒看錯吧?真的是這祖宗!”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鬼差們看到自己似乎都一副畏懼的模樣,不過高鬱鳶纔沒想那麼多,見著快要支持不住的藍冰樓:“趕緊把他們帶走,不然該魂飛魄散了。”
黑白無常聽到這話,連連哈腰點頭應聲,“是是,祖宗吩咐的事情小的們立馬就去辦?!边@會兒哪裡還敢嫌棄鬼多啊,一個個的招呼著上了路。
本就受了傷,在被魔音重傷的烏老被這陰冷從昏迷中驚醒過來,也顧及不了眼前的索命鬼,拉著要走的孫兒老淚縱橫,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最後只得不甘的將他放開:“小五,爺爺對不起你??!”於是嚎嚎大哭起來。
其他的幾個老人也跟著痛苦,卻不敢挽留自家兒孫半步,就怕晚了片刻,害他們飛灰湮滅,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走。
黑白無常辦事效率也是極高的,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便將所有頻臨飛灰湮滅的魂魄送到了陰間,正欲朝高鬱鳶告辭之時,看到她站在北辰無憂的身後,頓時驚得那本來就跟白麪糊過般死白的臉上表情扭曲。
向來性子不算沉穩的黑無常更是鬼叫起來:“完了,閻君要哭死了,祖宗又同他在……”
旁邊的白無常被他的話嚇了一跳,急忙一把捂住他的嘴,賠著笑朝高鬱鳶告別道:“那個祖宗,咱先回去了,您有空過來坐??!”
高鬱鳶聽到這話,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坐你大爺’!這才朝水生擔憂的看過去,“怎麼樣了?”
方纔黑白無常的那句話聲音不大,但北辰無憂卻是聽得清清楚楚的,當即蹙起了眉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高鬱鳶問,纔回道:“他替長安擋了一擊,只是他是似乎根本沒有魄?!?
“?。俊边@怎麼可能,高鬱鳶是抓了十幾年的鬼,小水鬼跟她認識了這麼多年,自己怎麼沒發現?
北辰無憂一臉你不信你來感應的表情。高鬱鳶還不信了,當即手伸到水生的頭上,臉色頓時一遍,嚇得連忙縮回手:“不會是剛纔打散的吧?”
“不是?!北背綗o憂一面跟著長安給小水鬼療傷,一面同她聊天,倒是遊刃有餘。
高鬱鳶再一次將手伸過去,這次多停留了一下,果然如此。“竟然只有一魂?!彼^三魂七魄,他卻只有一魂。不過這似乎也很好的解釋,他爲何如此之笨了,他只有這三魂之一的人魂,也難怪了。
可若是人的話,三魂七魄縱然是分裂了,但至少也要有三縷同時在,而且都是瘋傻之輩。
可水生尚有一魂,卻沒任何癡顛,只是傻。這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一縷魂也能自成一體?
不過現在沒時間給高鬱鳶思考這些事情,現在藍冰樓元氣大傷,滄月等人又被那魔音所傷,北辰無憂跟長安雖然跟自己一樣沒什麼大礙,卻要給水生療傷,所以她只得替衆人穩固傷情。
這一折騰,等大家身體有所好轉,已經天大亮了。
只是所有的人都還沒從昨晚發生的事情中走出來,這一切的一切比起當初在沼澤中求生,就好比惡夢一般,而對於高鬱鳶這個被鬼差稱爲祖宗的少女,更不敢有半分小視,一個個見她的眼神都敬畏無比。
昨晚她用女媧之力救了那些鬼魂,所以烏達羅等人已經很確定她是貨真價實的女媧後人轉世,那便是南疆聖女。
只是可惜現在聖女的位置早已經被大祭司所替代,而去他們的守護者也所剩無幾。
說起此事,還得從幾十年前說起,女媧後人的轉世遲遲尋不到,所以巫月教便興起,在短短二十年的時間裡就將女媧廟壓了下去,更是得到了南蠻王的加封,成了所謂的大祭司。
而在一次交鋒之中,女媧守護者中出現叛徒,三十多個守護者,只逃出了烏達羅和其他幾人,如今其他幾人已經過世,只有他一人尚且偷生。
烏達羅拿著俞千嵐的那張血書,雖然寫的是漢字,但他一眼就能認得,那是他弟弟師末的字,在加上這布料,他可以更加確定。當即有些激動道:“他們,他們也許還沒死。”雖然俞千嵐說這血書是夢後收到的,但烏達羅知道,師末的能力一直在自己之上,他神遊入夢求救,應該不在話下。只是讓烏達羅趕到擔憂的,即便師末已經這樣厲害,卻還是被巫月教的人囚禁。
他們這些守護者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可以活到一百五十多歲,因爲他們身上有著比尋常人還要旺盛的生命力,所以從被選擇成爲守護者,當初巫月教的人沒少在他們身上用巫術,妄想將他們的生命力奪取。
不過這只是他的猜想,一切還要等高鬱鳶等人出了沼澤後才能調查。只是有點尷尬的是,藍冰樓這個女媧後人的轉世,居然是巫月教教主的弟子。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在高鬱鳶一行人離開此地之時,烏達羅等人並願意離去。這裡是他們子孫出生之地,也是他們魂歸之地,而且他們這幾個老頭也時無多日,所以打算就死在這裡。
既然如此,高鬱鳶也沒在勸說。只是俞千嵐一行人是無論如何都甩不脫了,更是想要跟他們一起去巫月教。
這和高鬱鳶想的不一樣,不是說好給銀子,這事兒他們來辦麼?繁華的京城,那熙熙攘攘來往的人羣中,一個青衣秀才模樣的男子一臉委屈的垂著頭,小聲的嘀咕著:“當初我說來這裡,你自己也答應了的,現在又怪我,就知道怪我。”
不想這聲音叫身後冷豔的紅衣女子聽到了,當即一把揪起他的耳朵:“你的意思是怪我了?”
青衣秀才嚇得連忙把頭湊過去求饒道:“夫人,在下錯了,在下錯了,您快些放開,這大家上成何體統?”
“體統?在本夫人面前,你還擺什麼丞相架子?”紅衣女子嘴上雖然如此說,但還是恨恨的放開了手,但已寄回不解氣的責斥道:“虧得你背上背了那樣大一個甲殼,竟然不知如何用?!?
“這哪跟哪?”青衣秀才不知道夫人又扯到自己的龜殼上去了。雖然六界中不少人神魔都用龜殼占卜,但這並不代表有龜殼的他們會占卜啊。
紅衣女子發了一通氣,最後無奈道:“罷了,立刻去南疆,這一次勢必不能在錯過?!?
青衣秀才哪裡敢反抗,連連點頭:“都聽夫人的,都聽夫人的?!辈贿^卻有些擔心道:“此番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咱們所發現的是三殿下的人魂,可是其他的一魂七魄呢?”
他如此一說,紅衣女子也擔心起來,沉默片刻便道:“實在不行,螺音傳消息回去稟報龍君,必定要儘快找會三殿下?!?
青衣秀才連連點頭,當即從寬大的袖袍中就拿出一隻特別的海螺,正要傳音,卻一把被旁邊的紅衣女子搶過去:“你瘋了,這是人間的大街上,不是咱們四海水域?!边@樣當街用法術,是想被人圍觀麼?
“爲夫錯了,這不是一時擔心給忘了麼。”青衣秀才一臉委屈啊。哪怕到了人間這麼久,他依舊還沒習慣。
瞪了他一眼,紅衣女子道:“咱們去鱗江吧,一路走一路傳信。”
一聽這話,青衣男子眉間堆積了幾日的鬱色頓時一消而散。當即同自家夫人找了條分流跳了進去,一入水便成了一龜一蝦。
可岸邊洗衣服的婦人卻嚇得連忙丟去手中的衣裳,扯著嗓子大聲喊:“救命了,救命了,有人跳河了~”
岸邊很快就聚集了不少人,也有幾個水性好的下河救人,可是卻沒看到半個人影。
旁邊觀望的人羣裡不禁聲音四起:“我瞧著都年紀輕輕的,怎就如此想不通呢?”
“我看那秀才文文弱弱的,那姑娘卻是長得美又有氣勢,興許是富貴人家的小姐吧?!边@種情況不都是小姐戀上窮秀才,家中長輩不答應,然後紛紛殉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