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亭下白月初,舉目向西雲夢都。
雲夢都,建木之下唯一的城池,此地魚龍混雜,不過大家到此都只有一個目的,那便是爬上建木,登上崑崙神山,晉升爲仙人。
順著建木上崑崙神山,這想必是所有妖魔人鬼得道最快的捷進了。
只是建木之位不好找,而建木也沒有那麼好上。倘若建木輕鬆就能上去,那當年六界之亂,魔界早就順著建木攻上去了。
而云夢都的城主,據說乃天上的仙,其實只要得道他的首肯,想要爬上建木又是輕而易舉之事。只是來往雲夢都的人,從來沒有一個見過這位城主大人。於是漸漸的,大家便將他以往,在沒有經過他的允許便上了建木。
爬上建木的人沒有回來,大家總是想,也許真的上了仙山吧,於是又有大波的人涌上去。
高鬱鳶從氐人國出來,即便是有浚送的海馬,也走了足足大半月,又繞過了千重山,纔到了所謂的軒轅亭下。
白月初起,便能看到處於西方雲霧中的雲夢都,那時正是雲夢都大門開啓之時。
她來的並不早,這裡已經等了十來個人,分作三四波佔據著亭子。
高鬱鳶面帶著紅色的薄紗,並看不清楚她整張面容,但那雙露在外面的明眸眸子卻像是妖冶的星火一般,隨意一眼便燎原千里。
這些等候月亮爬起來的人中,除了兩個女子之外,便是些男子,有年長的,也有年少的。不過男人不分年紀大小,都有個通病。
在他們看來,一身大紅羣衫的女子,就是人間難得一見的極品,縱然看不清楚那面紗下的面容,但那傲人的身段也讓他們內心垂涎不已。寬大的領口,廣袖飄飄,如絲墨發簡單的綰了一個墜馬鬢,兩鬢間各垂下一串銀色的流蘇,更添風流意味。
高鬱鳶明顯的感覺到這些不善的目光,下意識的蹙起眉頭來,難怪浚會叮囑自己小心些,最好不要把面容路在外面。她尋了一個角落坐下,便有一年長男子走過來搭訕:“我看姑娘凡胎**,是凡界來的吧?”目光一面猥瑣打量著高鬱鳶潔白的玉頸。見高鬱鳶不回,也不覺得尷尬,繼續說道:“姑娘要不考慮一下,同我們一起上路,到時候也好有個照應。”
他說這話之時,不忘衝高鬱鳶擠眉弄眼,不過他更想讓高鬱鳶看到的是他背部的翅膀。
原來是一隻蝙蝠精。
他才炫耀完,一個年輕些的男子也朝高鬱鳶走過來打招呼,不過與這個蝙蝠精相比,顯得溫文爾雅多了,只是給人一種與他全身氣質不相稱的怪異感。
他的男子也紛紛見此,也紛紛過來打招呼,這讓那兩位女子面露不滿。正當時,月亮出來了,在西方的雲霧繚繞之中,果然隱隱約約的看見一座都城。無人不稱奇,只是卻沒有任何一條路通往雲夢都。
幾人正面面相覷,剛纔一直坐在的男子這時卻站起身來,他戴著面具,一身繡滿了銀紋的白底長袍,整個人的氣息中透著一種這些小妖小怪沒有的尊貴。而他也是唯一一個沒有過來同高鬱鳶打招呼的男人。
高鬱鳶並未回頭,而是繼續盯著雲夢都。當初她來之時,浚只告訴了她‘軒轅亭下白月初,舉目向西雲夢都。’但高鬱鳶一直都以爲,這應該只是其中兩句罷了。
果不其然,只聽那男子開口:“六界有傳,到了雲夢都,便等於半隻腳踏入了仙界,可若是雲夢都那樣好尋,這普天之下只怕是遍地神仙。”他的聲音很好聽,就像是玉石互擊一般,甚至讓覺得帶著一股暖玉般的氣息。讓高鬱鳶下意識的轉頭朝他看去,有那麼一瞬間,高鬱鳶覺得他的身形於自家相公還有幾分相似。
男子也感覺到了高鬱鳶在打量他,目光迎了過來,只是淡淡一瞥便又移開,繼續說道:“據在下所知,通往雲夢都會有三種途徑,一種修羅獄場,一種怎是人間富貴,再也一種怎是美人如雲。”
“這是什麼意思?”蝙蝠精一臉懵然,而且這些路口又在哪裡?一雙似發著綠光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這個比他們知道得還要多信息的面具男子。
“路如其名,只要心有所想,路口便會出現,不知各位想走哪一條道?”男子很是大方,似乎很樂意將自己多去往雲夢都的信息告訴大家。
也是此刻,他的話音才落,衆人的面前就出現一個個大門。
高鬱鳶的面前怎是修羅獄場。頓時不止是那些人家,就算是面具男子也有些疑惑,甚至開口提醒道:“以姑娘的絕色,應當走美人如雲最好。”
“多謝提醒。”美人如雲?人間富貴?如果真真有這麼好的事,那直接找仙鶴送他們去雲夢都就是了,何必在多此一舉?所以高鬱鳶覺得此刻倒不如反其道而行之。一面謝過那面具男子,踏步進入大門中。
“神經病。”其中一個女子見此,嘲諷的笑罵了一句,拉著她身旁的男子跟她進入了人間富貴。
另外一位女子見此,也拉著自己的師兄進入了人間富貴。這樣一來,其他剩下的便是一幫男子,理所當然的進了美人如雲的大門。
那面戴著面具的男子見此,嘴角不經意的揚起,而他的面前則出現一道大門,上面陡然寫著修羅獄場幾個大字。
修羅獄場,地如其名,真真是修羅獄場。不過只是一個廢棄了的世界罷了,高鬱鳶就如同過客一般,輕而易舉的就可以通過,只是路上所留下的遺址有些太過於血腥罷了,不過高鬱鳶也是見過世面的,這些掏心挖肺的場面,她早就見怪不怪。
不過時就到了終點,高鬱鳶一回頭,正看著那面具男子隨後跟來。
出了修羅獄場的大門,外面依舊是雲霧繚繞,並不是雲夢都的城門之下,她不禁有些疑惑,“莫不是真有九九八十一難才能到雲夢都?”
她的這話,自然是問身後的面具男子。
“八十一難雖然沒有,但是接下來的路只怕就沒有這麼好走了。”他回著高鬱鳶的話,但口氣很是輕鬆。高鬱鳶這時候也看到了他手中拿著一支摺扇,偶然見他打開時,上面畫著半支杏花。
他見高鬱鳶左顧右盼的,便笑道:“且等等他們吧,難道姑娘不想看看,那些人的心可是經得起這人間富貴和美人如雲的磨鍊?”
高鬱鳶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什麼身份,但明顯就不是個普通人,而且他對於雲夢都似乎很是熟悉,所以高鬱鳶也沒有拒絕。
約摸過了半響,忽然狂風驟起,一陣陣冷意蕭索,高鬱鳶只覺得眼前的霧氣頓時散開,幾個狼狽不堪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身前。
這幾個身影都有些眼熟,正是之前進入美人如雲的那些男子,只是這些男子現在一個個面黃肌瘦,眉間竟是黯然青色,不說有半點飛昇成仙的機緣,就怕這性命也難熬到雲夢都城門下。
她也是處於好意提醒:“我觀幾位面相,還是莫要在往前了,飛昇雖好,可那人間天上,可比不得妖魔界的自由。”
她一開口,那些男子也都打起精神來,見著是她,又完好無損,連半丁點兒傷都沒有,頓時有些不解,在看到旁邊的面具男子,頓時覺得他們是一夥的,分明是他們給自己下套。那蝙蝠精第一個不答應了,勉強站起已經被掏空的身體,一副顫顫欲倒的模樣,卻還擡起手臂指著高鬱鳶和那面具男子:“我說你怎麼會這樣好心,明明就是你害的我們,你定然早就知道這幾條路里都是什麼情況!”
面具男子聽到這話,一貫溫潤的他竟然發出一聲冷笑:“知道又如何,是你們自己選擇的,說不說也是我的選擇。”
這時,一個鵝黃色的嬌俏身影忽然出現在他們中間,來人正是剛纔拉著她師兄與她一起經歷人間富貴的少女。只是之前還一臉春色盪漾的少女此刻卻猶如那早已經經歷人間疾苦的老婦般,眉宇間多是薄情冷漠。
隨即,她的身後跟來一位年輕男子。這人,正是她的師兄。只是這位師兄面色尷尬,根本不敢在多看師妹一樣。他師妹則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朝著高鬱鳶走過去抱拳道:“在下清心觀弟子璇璣,我看姑娘似乎也是人界的吧。”
高鬱鳶方纔沒仔細瞧,還以爲他們也是妖界來的小妖,沒想到竟然是人界的,而且還是清心觀的。當即難免有些意外,當然她更八卦的是,人間富貴經歷的是什麼?讓這位璇璣姑娘一下就對他師兄死心了?
美人如雲她大約可以猜到,可是這人間富貴還真不知道,所以便笑著打招呼道:“對,我也是人界的。”一面小聲的探究道:“你們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璇璣此刻應該算是此生最是傷心欲絕的時候了,一腔憤怒正是委屈得她無處可發泄,高鬱鳶一問,她也就沒什麼防備,回頭恨恨的瞪了她師兄一眼,將他們在人間富貴經歷的種種告訴道出。
原來進入人間富貴雖然對外只是一個時辰而已,可是對裡面的他們來說,就好像是一生一世那麼長。他的師兄在人間富貴中,成了一等一的得道高人,甚至位高權重,富貴如雲,而站在權力與富貴的頂端,說好一生一世只愛她一人的師兄逐漸迷失了自我,一個一個的美姬不斷的進入府中,她在他心中漸漸的消失,甚至連當個黃臉婆的資格都沒有。
總而言之,在人間富貴中,他們都遵循著內心最深處的**而生。她最想成爲的是師兄的妻子,她在人間富貴中實現了。可是師兄的願望確不止是娶她而已,所以她在他功成名就之後,理所當然的被拋棄。
這是在一旁的面具男子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幸虧你在其中早些抽身離開,你若對他繼續死纏爛打,只怕你此刻就再也出不來了。”
聽到這話,雖然不知真假,但是璇璣還是覺得背脊骨涼颼颼的,倘若自己真的爲了這個負心男人要死要活的,興許就真的出不來了。忽然想起先他們進去的那一男一女,不由得緊張道:“他們不會是……”
面具男子的口氣卻是很篤定:“已經死在裡面了。”
“你怎麼知道?”高鬱鳶側目朝他望去,想要從他眼睛中看出些端倪。
“有時間限制,最多一個半時辰,此刻時辰已過。”他很是自然的回道。
“那接下來呢?”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落在面具男子的身上。
“不要用這麼期待的目光望著我,接下來可得全憑本事了,因爲只有一條路,能過那麼便能到雲夢都,不能過那麼就此葬身,魂飛魄散。”他的口氣稀鬆平常,可是那最後一句卻叫衆人都忍不住一驚。
他們早就聽說過,在雲夢都死了的話,是不會有靈魂的,可是即便如此,想要成仙的他們都忍不住拼上最後一把。
而此刻,高鬱鳶只覺得腳下虛空,毫無徵兆性的,他們所站的地方忽然裂開,所有的人都不受控制的朝下落去。
高鬱鳶已經不知道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遭遇了,所以在所有人中,很快就恢復過來,穩住了身形,慢慢的往下落去。
地下就像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有些像是當初逐大人身上那隻跳蚤虛幻出來的世界一樣,只是這裡的沒有什麼妖獸,有的只有自相殘殺。
因爲這高鬱鳶落下來的那一刻,慌亂之中有個聲音在告知大家,通往雲夢都的名額只有三個。
那麼這就意味著,其他的人將永遠留在此地。
高鬱鳶和那面具男子是掉在一起的,他也沒有多狼狽,見到穩穩落地的高鬱鳶有些意外,一面朝她問道:“你想到雲夢都麼?”
高鬱鳶回以一個白眼,只覺得大哥你問的什麼胡話,我不想我費千辛萬苦跑這裡來做什麼?“我看起來很閒麼?”
面具男子一怔,沒想到這個看似高冷的美人,竟然說話也這麼直接。當下哈哈一笑,自我緩解氣氛,“那不如我們結盟而行,怎樣?”
他以爲,高鬱鳶是不可能拒絕他的,畢竟是一個女子,就算有些聰明又如何,在這樣人心險惡被放大到百倍千倍的地方,她一個人怎麼能全身而退?
可是沒想到高鬱鳶在認真的將他上下打量一遍之後,卻是給出結論:“人心險惡固然可怕,但最怕的還是衣冠禽獸,你我一不熟二不認識,我與你以這樣的劇烈站在一起,萬一到時候你忽然背後捅我一刀,我豈不是爲你做嫁衣?”
“噗~”面具男子如何也沒想到,她竟然能拒絕自己拒絕的這麼坦蕩蕩。這般直言不諱且又不怕得罪人的姑娘,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頓時覺得她的性格,遠遠的比她絕美的容貌要吸引人百倍千倍。
不過不得不否認,她的話說的很有道理,而且自己還真的是個喜怒無常的人,萬一到時候忽然真的捅了她一刀也說不定。當即呵呵一笑,“那既是如此,姑娘走在我的後面如何?”
他說完,就看到高鬱鳶遠山如黛的眉間升起一抹認真,顯然是在考慮他的話了。只是沒想到高鬱鳶卻用依舊很認真的口氣同他說道:“這位公子,我有夫君了。”說罷,便轉身離開。
面具男子一臉呆滯的站在原地,直至那抹誘人的紅色消失在目光盡頭,他才猛然反應過她的意思,當即朗朗開懷大笑。
一面自我檢討,難道方纔他的舉動很是孟浪麼?讓姑娘誤會了自己的意思?不過……面具男子下意識的扶著額,好像她真的極有意思。
天上地下,美人兒他見得多了,不過這樣的還是第一次見到。不自覺的,步伐竟然朝著她消失的方向追去。
他不知道,有時候很多事情都是在不自覺間發生的,便是感情也是如此。只是他沒有想到,也自信的覺得,自己不可能爲了一個凡人女子而動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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