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高鬱鳶腦中頓時有了法子,轉眼朝公孫文望過去。
公孫文被她這眼色看得心裡有些發毛,“不知道小果姑娘有什麼吩咐?”
“你也說這桃源村裡的鬼其實跟人一樣的,村中從成年又如此之少,那你老實告訴我,就你們府上的那些個俏丫頭,可是有沒有鍾情於你的?”陸小果目光審視著他,一字一句的問道。
公孫文是個讀書人,生前是什麼性子,死了難改去。所以聽到高鬱鳶的這話,頓時羞紅了臉頰,“你莫要胡說,我與納西丫頭是清清白白的。”不過這口氣,到底是有些不硬氣。
高鬱鳶見此,不禁笑道:“我沒說你跟別的丫頭如何,只是問有沒有鍾情於你的?”姑娘家在面對自己喜歡的男子之時,都不似平日那麼聰明,所以高鬱鳶覺得,若是能找到一個在蘇家的丫頭跟著裡應外合,想來機會更大些。
公孫文這會兒別說臉,連耳根子都紅了,沉默了一會兒,才吞吞吐吐道:“三娘身邊的紅袖心地善良,我去試試,便是她不願意幫忙,想來也不會告密的。”說完,便欲回此刻掛滿了大紅燈籠的蘇家,不過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我一會兒哪裡去找你?”
這倒是有些棘手,又不敢站在明顯的地方,又不能高聲大喊,所以想了一下,便道:“半個時辰後,不管你成不成,咱們在後門巷子裡見面。”
應了一聲,公孫文這從急忙去了。
他走了,高鬱鳶一人倒是有些六神無主,不知道該去哪裡找滄月和小水鬼,所以逛了一圈,還是去了河邊碰碰運氣。
之前公孫文告訴她,雖然村裡的鬼跟人無異,但是這些老夫人們都是有些手段的,就像是蘇夫人,用府上的銀色夜來香做的迷香,只要沾了的魂,立刻會失去知覺。
白天的時候,他們三就是被這金色的夜來香迷香沾了,因此才被幾個婦人抓走。也感謝她們沒把滄月和水生放在眼裡,不過按照公孫文的話說,今日惹怒了蘇家老夫人,肯定她跟那何家的會封了出村的路。
而到時候留在村裡的滄月和小水鬼會像是在人間一樣,需要吃飯,不然就會飛灰湮滅,所以最後滄月和小水鬼的結果,大約就是自己到誰家府上賣身做奴婢。
除了沒有月,其他與人間現實並未任何區別,縱然是高鬱鳶澆著這河裡的水,也覺得那樣真實。
她在沿著河邊走了一小段,並無任何異樣,想著時間跟公孫文約定的差不多了,所以便折身回去。轉頭的那一瞬間,高鬱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然聽到‘嘩啦’一聲。
這樣的聲音當初她在百合鎮之時,水生每次從河裡鑽出來就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下意識的的轉過身,果然見是水生,頓時心中大喜,“果真你?滄月呢?”
小水鬼見她沒事,頓時從水裡出來,也顧得高鬱鳶嫌棄他溼答答的,抱著高鬱鳶的腰就嚎嚎大哭:“你沒事就好,擔心死我了,滄月姐姐藏在樹上,不敢下來。”說著,指了指對岸綠茵茵的柳樹上。
高鬱鳶擡頭望去,果然見那樹上有一人在朝自己揮手。見她沒了事,高鬱鳶也放心了不少,不過很快就發現一個問題:“你怎麼還能藏在水裡?”公孫文不是說到了這裡,與人無異麼?
“我是水鬼,不待在水裡待在哪裡?”小水鬼一臉擔憂的看著高鬱鳶,只覺得她抓了去關一次小黑屋,怎麼就變傻了。
高鬱鳶還是蹙著眉頭細思,“話是如此沒錯,可是到了這裡,不是大家都一樣麼,你怎麼還有特權?”想到此處,心中反而有些隱隱歡喜,連忙催促著小水鬼:“你試試簡單的法術,能不能用?”
“可我學不會避水訣啊。”小水鬼不知道高鬱鳶什麼意思,有些可憐兮兮的看著高鬱鳶。
“用別的,隨便什麼都行。”高鬱鳶見他如此愚笨,恨不得一巴掌把他拍回水裡去。
小水鬼‘呃’的應了一聲:“這樣的可以不?”說話間,隔空從水裡抓了一條魚上來。只是話音剛落,拿魚就從他手裡掙扎出去,一大尾巴扇在高鬱鳶的臉上。
遠遠在樹上的滄月雖然沒看清楚高鬱鳶臉上的表情,但已經適應了黑暗的她隱隱看到剛纔從小水鬼手裡蹦出的東西打在了小姐的臉上。所以即便隔著一條河,她也能感覺都高鬱鳶此刻的怒氣值。
高鬱鳶咬了咬牙,看著雙手抱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水生,最後還是收了手。“你去同滄月說一聲,叫她藏好,然後你隨我去蘇家。”
小水鬼雖然和好奇去蘇家做什麼,但卻不敢多問,更不敢反抗,急忙的從水裡游過去與滄月說,又急忙回來上了岸,同高鬱鳶一起去蘇家後門的那條巷子。
話說有了前車之鑑,高鬱鳶也不敢貿然前去,畢竟就公孫文那倒黴運氣,萬一他已經被抓住了呢,所以在巷子轉角處偷偷觀察了片刻,見著就他同一個小女子,這纔敢出來。
公孫文看了一眼他身後跟著的小水鬼,並沒把他當回事,一個小孩子這個時候不添亂就不錯了,哪裡還能指望他跟著幫忙。見高鬱鳶目光落在身旁的紅袖身上,臉上便閃過一絲害羞:“這是紅袖,她生前是池州人,父乃池州刺史,前年遇到劫匪,她一路逃到了這裡,便在沒出去過。”
高鬱鳶也瞧這位紅袖姑娘不似窮苦人家的孩子,便是在這蘇府做了這麼久的奴婢,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可能不如從前細嫩光滑,但這一身的高雅氣質卻還是在的。
這時只聽公孫文支支吾吾的開口道:“倘若真能救得無憂兄他們,你們出去後,定要找到我同紅袖的枯骨,送我們還鄉歸祖,如此我等也不會在被禁錮於這桃源村裡。”
“這倒是不什麼問題。”高鬱鳶應著,心裡還添了一句,就是給你們保陰媒都沒關係。
“如此,那請先受紅袖一拜。”紅袖乃家中獨女,這麼些年她****夜夜不思念父母雙親,也不知道自己失蹤後,兩老過的是什麼日子。想到此,眼圈也紅了大半。
高鬱鳶見此,難免可憐她幾分,又想著這村子裡還有不知道如同他們二人一樣枉死的人,所以心中下定決心,定然要將這桃源村裡的無辜冤魂都救出去。
蘇家府裡忽然傳來一陣喜悅的敲鑼打鼓聲,公孫文這纔想起自己打探道的消息,急忙告訴高鬱鳶:“在蘇家府上的是長安公子,三娘和二孃都要一併嫁給他,無憂公子則被何家的帶過去了,她們家有五個女兒……”
坐享齊人之福啊!高鬱鳶眉頭蹙得高高的,當即朝公孫文和紅袖道:“不是說她們上妝需要很多時間麼?那你們想想辦法,能不能把他們的胭脂拿掉扔到茅房裡去,能拖一時是一時。”轉頭又朝小水鬼吩咐道:“咱們倆一會兒去何家,你聽我的吩咐,也摸進小姐們的閨房,把她們上妝的東西都給我扔茅房去。”
小水鬼知道事關重大,也認真的眨巴著眼睛老實的聽高鬱鳶安排。四人分工明確,當即說好匯合的時間,便兵分兩路。
紅袖是蘇三孃的侍女,要拿什麼胭脂倒沒問題,倒是高鬱鳶和小水鬼沒來過何家,在何家花園裡轉悠了好久,又要避開那侍女們,所以好不容易纔打聽到四小姐的房間,卻遇到來碰碰運氣的滄月。
這會兒四小姐正背對著門口垂頭不知道在畫什麼,手中拿著一隻小毛筆,一邊畫一邊哼哼唱唱的,可見是開心得緊。
這些小姐們化妝的時候,聽公孫文說,是不喜歡有人打擾的,也不需要侍女伺候,所以這會兒何四小姐閨房前後都沒個人影。
小水鬼先從窗戶裡翻進去,滾了兩圈輕輕的進去,外頭的高鬱鳶忽然想起自己腰間小香囊裡的硃砂,連連朝他招手,示意他隔空把硃砂放進胭脂裡去。
小水鬼拿了胭脂,但想要無聲無息的放進去還是有些費勁的,所以高鬱鳶和滄月在另外一邊弄出了些小動作,引得何四小姐轉頭過去看,這當頭小水鬼便操作著硃砂放到胭脂中。
可這邊作出響聲吸引何四小姐的高鬱鳶和滄月此刻都一臉呆滯,高鬱鳶還好,見過的鬼怪頗多,但也被這無臉的何四小姐嚇得呼吸硬是緩慢了幾分。滄月直接嚇得兩眼一翻,要不是高鬱鳶連忙掐了她一把,只怕還真的要一下暈死過去。
屋中沒有臉的何四小姐回頭看了一眼,並沒有發現什麼,又繼續哼唱著歌回頭給自己畫臉。也不知道怎的,她怎麼覺得這胭脂似乎比剛纔紅了好多。不過不要緊,大紅喜慶,越紅越好,於是她的歌聲唱得越發婉轉了。
她描好了脣,第一次覺得這個顏色是如此的合適自己,忍不住放下筆,想先試上一試,因此對準著鏡子,提起妝奩臺上的畫皮就要往臉上貼。
畫皮上她除了脣之外,其他什麼都還沒有畫,所以看起來十分詭異。然就在她滿心歡喜的貼上畫皮,紅脣雖是美豔無比,定然能從其他幾個姐妹中脫穎而出,但隨即她就感覺到了一個灼熱順著紅脣灌進自己的喉嚨裡去,就像是一條無形的火龍一般,順著喉嚨鑽進肚子裡去,所到之處都像是被撩起火焰,灼燒得她一陣疼痛。
她很快意識到是塗抹紅脣的胭脂出了問題,想要急忙撕下臉皮,可是兩隻手現在都給蝦米一般紅透了,一旁到臉就發出‘滋滋’的聲音,甚至冒著一絲絲的青煙。
高鬱鳶沒有想到自己隨聲帶著畫符的硃砂居然起了這樣大的作用,倒是有些小小的吃驚,不過看到何四小姐發出聲音,不禁擔心起來,怕她把何夫人迎來,所以也顧不得什麼,直接衝入房間伸手要去捂住何四小姐的嘴,卻被小水鬼搶先一步:“這是硃砂,讓我來。”
滄月雖然害怕得緊,但是自家小姐跟世子的命更重要,所以咬了咬牙,一個箭步衝上去也不看何四小姐,閉著眼睛抱著她的頭就掰。
“咔嚓”的一個脆生生的響聲,高鬱鳶有些驚訝的看著抱著頭的滄月,嘴角人不最後抽搐,但反應得也快:“快放到小屋的恭桶裡去。”
公孫文不是說這裡跟人間其實是相似的麼,那麼人間有人撞了鬼邪,有時候往其身上潑糞就好了。那麼他們把何四小姐的頭放進恭桶裡,是不是何小姐就會在這裡死掉呢?
滄月現在腦中一片混亂,好在還能按照高鬱鳶的吩咐行事。何四小姐的腦袋一落進恭桶裡,就發出滋滋的聲音,這邊的身體卻像是發瘋了一般到處亂跑亂撞。高鬱鳶和小水鬼竟然止不住她,記得小聲喊著滄月來幫忙。
裡面的滄月覺得自己的腿都是飄的,但是聽到小姐呼喚聲還是急忙出來,一把撲上去把何四小姐的屍骨保住,又嫌她手腳亂揮亂舞太煩躁,一把扯過去,力道無窮的她就把何四小姐的手臂都拆下來。
高鬱鳶和小水鬼看得一臉心驚,不過小水鬼這個時候也聰明瞭,從滄月手裡接過那隻斷手,迅速的就瞟到小屋裡,把手臂也塞進恭桶裡。
那隻脫離身軀本來還能亂蹦的手臂一進恭桶就安份起來,見有了制服的作用,小水鬼也勤快起來,從滄月手裡又接過一手兩腳,硬是往那已經塞滿的恭桶裡塞進去,一面捏著鼻子嫌棄道:“想不到這何四小姐這樣肥,無憂要是跟她洞房,肯定被她壓死。”
此刻何四小姐就剩下個胸脯屁股了,死魚一般放在猩紅的地毯上,滄月也冷靜了過來,但仍舊心有餘悸。
高鬱鳶還是不放心,想起這硃砂對何四小姐有用,所以又讓小水鬼拿筆沾了些硃砂往何四小姐剩下的身體上畫了個簡單的符。
處理完了四小姐,二人一鬼明顯底氣足了很多,又摸索到了何三小姐的屋子裡,以同樣的辦法對付了何三小姐。
只是好運氣總會用完,而且事也不過三。所以當他們準備在去下一個小姐的屋子裡時,發現何家府上的氣氛有些不對勁,顯然是他們的何四小姐和三小姐已經被發現了。
所謂母女連心母女連心,女有難母自能察覺。只是今日是個大喜日子,何家夫人高興,一次把五個女兒嫁出去,她還要忙前忙後的,初時何四小姐出事的時候她隱隱覺得心口有些疼,但是當時正招呼著客人,所以沒仔細注意,直至到了何三小姐又被大卸八塊扔在恭桶裡,心口再一次疼,她才注重起來,連忙打發侍女去看小姐們準備得如何。
其實她自己都覺得這是多此一舉,畢竟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哪個不要命的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鬧事,就算是向來跟蘇家不對付,蘇家那個老妖婆也不敢暗算自己。反正她是如何都沒有想到下手的會是自己根本沒放在眼裡的那個姑娘和小孩。而是覺得有可能是蘇家老妖婆心大,這個女婿也想要,所以她才讓侍女去看。
於是,卻發現兩位小姐死的那樣慘,四肢跟腦袋都塞進了恭桶,剩下的身子上還用硃砂畫了符。
但凡這桃源村裡的所有人,都不敢沾到硃砂,不然的話必定會出人命的,所以何家夫人以爲是來了什麼高人,當即全服戒備森嚴,還連忙去打發人去通知各家各戶。
所以此刻戒備森嚴的不止是何家,而是全村。
高鬱鳶幾人此刻躲在一處角落裡,見著不斷巡視的侍女們,知道自己事情是惹大了。可事到如今,她們想低調的弄死人家的小姐卻已經沒了機會。
桃源村自從存在以來,還沒有出過這樣的事情,而且兩位小姐死相又及其慘烈,何夫人哭得死去活來,這婚禮自然也就耽擱了下來。
只是到了這個時候,他們都還沒有聯想到兇手會是那些個不起眼的姑娘和小孩,直至蘇家來消息說關在柴房裡的那個妖精逃了,這才把開始全村搜查她的下落。
至於公孫文也失蹤一事,蘇家卻是隱瞞了下來,畢竟那個小妖精怎麼能解開繩子,必定是公孫文這個吃裡爬外的東西幫忙。不僅如此,在蘇家小姐們丟失了胭脂盒之後,三娘身邊的紅袖也不見了。
於是就有下人朝蘇老夫人告狀,見過公孫文和紅袖私底下見過面。
蘇老婦人那是過來人,當即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但在這個女婿得如此艱難的地方,這種家仇怎麼好意思往外傳,所以除了讓侍女們保護好自己的女兒之外,便將此消息封鎖,還將那個告狀的丫頭打得魂飛魄散。
一時間蘇府上不明緣由的小丫頭們也以爲是那個賊人闖進府上傷了丫頭,也都擔驚受怕的。
蘇夫人見大家誤會,也不去解釋,這樣正好把家仇蓋住,但私底下她依然讓幾個心腹去尋找紅袖和公孫文的下落。
桃源村總的就這麼大,她就不信他們倆能上天入地不成?
又說這桃源村裡因爲高鬱鳶他們的粗暴手段,一時間陷入了驚恐之中,人人自危,認定是桃源村闖入了高人,但到處搜查他們的人卻到處都是,只是她們沒有想到,此刻高鬱鳶一行人就躲在何四小姐的屋子裡。
可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在桃源村外面,已經沒有魂魄附體的幾具身體被一位年輕書生和一位紅衣女子發現。
“夫人,這幾人身上似乎都有三殿下的氣息,莫不是他們?”龜丞相蹲下身檢查著這幾句屍體,身上皆有三殿下的氣息,但卻不見三殿下,而且讓他最爲擔憂的是,除了其中一位體態嬌小的姑娘之外,其他三人的體格都有些奇怪。
蝦夫人環手抱胸居高臨下的站在他身後的大樹旁枝上。從她這裡望過去,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都是連綿不斷的高樹山林,這幾個人怎就莫名其妙的跑到這山上來死呢?若是說他們殉情吧,可怎麼也不像啊。聽到龜丞相的話,一個俯身飛下來,穩穩當當的落在這幾具屍體旁,“不可能,三殿下的人魂並未出任何事情。”不然的話四海水域早就發現了。
她一面仔細的查探起幾人的屍體,看著大約死去一天左右,只是身上無任何傷口,又不曾有中毒現象,實在是詭異得很。看了一眼自家相公:“你四處看看,可有什麼異樣?”
龜丞相雖然爲四海水域的丞相大人,但是在自家夫人的面前,龍君的話都抵不上她半句,當即就屁顛顛的去查探了。
蝦夫人查看一遍,依舊沒有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正欲站起身在上樹看看,卻陡然發現包袱裡的一物,頓覺得熟悉無比,當即一把粗魯的撕開包袱,卻見果然是寒星戟,頓時激動的朝龜丞相喊道:“是三殿下的法寶!”
這邊龜丞相纔在枯枝腐葉下發現許多枯骨,正被嚇得不輕,這會兒一聽自家夫人的話,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提著長袍連跑帶滾的過來,慌慌張張道:“夫……夫人,那邊有好多枯骨。”
蝦夫人聞言,頓時眉頭一凝,拿著寒星戟往手心一放,頓時變幻成了兩丈多長的鋒利戟。“哪裡,我去看看。”
龜丞相這才發現寒星戟,頓時激動得將剛纔的恐懼忘掉,興奮道:“三殿下的寒星戟,看來這些人跟三殿下果然有關係,不會是他們殺人奪寶吧?”
蝦夫人不止一次懷疑自家這個愚笨的相公是如何登上丞相之外的,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威風颯颯的吩咐:“帶路。”
“哦。”龜丞相自討沒趣,拉攏著腦袋應了一句,卻不敢走在前面,而是跟在蝦夫人的身後指路。
蝦夫人倒沒有異議,提著寒星戟大步上前,一掌把那些枯枝腐葉擊開,但見這裡竟然有著不下幾十具枯骨。如此一看,此地有異,當即朝龜丞相吩咐道:“叫土地上來問一問。”
龜丞相看都不敢看那些枯骨,舉著手臂用長袖擋著眼前的視線,一面朝底下躲了三腳。
片刻之後,只見他二人眼前不遠處的地面浮起絲絲霧氣,待霧氣散盡,一個又廋又矮的乾瘦小女孩從裡面走出來。她眼睛有些渾濁,仔仔細細的看了眼前的一男一女,半天才反應過來:“可是兩位叫的我?”
“此處還有別人麼?”龜丞相聽到她的問話,竟然還認認真真的查探了四周,可是沒其他人啊。
那小土地也跟著四處尋找,見著沒人影,才揉著眼睛道:“果然是你們叫的我,不過有什麼事情呢?”
蝦夫人蹙著眉頭看了一眼這兩個笨蛋,讓開身現出身後的枯骨堆:“這是怎麼回事?”她們雖然是四海水域的人,不知道人界和仙界的是如何管事的,但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當地的土地居然不上報。一面又看著這乾瘦年幼的土地,忍不住嘆道:“仙界難道這些年已經如此落魄,連個像樣的土地都找不到?”
小土地雖然年紀小,但也聽得懂蝦夫人的話,連連擺手道:“不是的,這裡是小仙的爺爺掌管,不過爺爺去找南極仙翁下棋還沒回來。”
蝦夫人眉頭已經蹙起來了,“如此說來,這裡發生了什麼,你也不知道?”
小土地一臉委屈,“我每次想探查的時候,總會有幾個兇悍的婦人跑到我的土地廟又打又砸,我實在是怕得緊。”所以之後就不敢在管了。
蝦夫人看她問不出什麼,便也不想在爲難她,而是問道:“那山神呢?”
說到這個問題,小土地就一臉的羨慕:“山神哥哥去他舅舅家做客了,小仙來任職的時候,他剛走。”
“去了一萬年,吃的什麼酒席?”龜丞相表示很好奇。
沒想到這時候小土地卻八卦起來:“我聽說好像是他們家表妹有意要嫁給他,他興許上門不願意回來了吧。”
蝦夫人見問了這麼些話,沒一句有用的,當即也不在指望她,而是指著高鬱鳶幾人的屍體:“你先把這幾具屍體放到你土地廟,好生存好。”
“哦哦哦。”小土地表示很害怕這個紅衣姐姐,她身上的氣息還嚇人,當即聽到她的吩咐,帶著那幾具新鮮的屍體就回了自己的土地廟。
龜丞相見什麼都沒問出來,想著自家夫人以往的秉性,自己定然要遭殃,於是硬著頭皮等著,可是片刻依舊沒聽到蝦夫人的數落,竟然還有些不習慣,便瞧瞧的擡頭朝她看去。
哪裡還有什麼人影啊,入眼的就是那一具具白花花的骨頭,嚇得他當時還就大聲叫起來:“夫人救命啊!夫人救命啊!”
蝦夫人此刻就站在他上方的樹上,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某樣,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我在這裡。”
龜丞相聽到聲音連忙擡頭看去,見夫人果然在,總算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這荒山野嶺的,夫人是斷然不會拋下爲夫的。”一面拔腿跑到另外一面沒有枯骨的地方。卻聽上面傳來自家夫人的聲音“上來”!
龜丞相擡頭向上望去,那足足有七八丈高啊,頓時腿就發軟了,“爲夫不敢。”
“上來!”蝦夫人也不說旁的,依舊是這兩字,帶著命令性的口氣讓人不得拒絕。
所以龜丞相掙扎了一下,還是飛躍上去,可卻是一眼下面都不敢看,緊緊的抱著蝦夫人纖細的腰身。
“你看那裡。”但蝦夫人的聲音又從他的頭頂響起來,甚至是一手已經扯住了他的耳朵。
龜丞相這才壯著膽子朝蝦夫人看的地方望去,卻見那是一個大大的山坳,四周都是茂盛的樹林,唯獨那山坳裡一片荒涼,上面似乎還浮著一縷縷黑氣。
“那……那是怎麼回事?”龜丞相有些吃驚。
蝦夫人第一次上來看的時候,還是綠樹蔭蔭,但是這一次運用了靈力一看,就看到了其中的玄機。
至於龜丞相能一眼看到,那是因爲他恐高,害怕自己失足掉下去,所以一直釋放著靈氣。
“鎖魂法陣。”蝦夫人久經戰場,見過格式各樣的陣法,所以一眼就看出來這是一座鎖魂陣法。但這鎖魂陣法是在上一次六界大陣之後,便無人再回使用,所以這座陣法很少有人能認出。
龜丞相聞言,嚇了一條,下意識的朝下面的那些枯骨看去:“莫不是這些人的魂魄全在裡面?”
這時只聽蝦夫人擔心道:“如今三殿下只有人魂一縷,這鎖魂陣法又是針對人界的魂魄,所以我懷疑三殿下同那些人一起被困在了其中。”
鎖魂陣法之中的魂魄,就像是生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中。但其實這個佈下鎖魂陣法的人,定然是運用這陣法中的怨氣修煉,所以一般除了幽冥界和鬼界之外,還有魔界的也會運用此陣。
倘若三殿下一直被困在其中,滋生出了怨氣,那以後就算找到其他的魂魄,只怕也不好在融合,反而會生出心魔。想到此處,龜丞相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放開了一直緊緊抱著的腰,一副伸張正義的模樣道:“夫人,此陣法咱們一定要破開,不止是能救三殿下,還能救被困在其中的千千萬萬亡魂。”
蝦夫人冷笑著看了他一眼:“舞刀弄槍的事情,還是本夫人來,你準備著寫摺子上報就是。”
龜丞相心裡一陣委屈,不過旋即想到夫人還是吩咐了事情給他做,頓時也滿血復活:“一切全聽夫人安排就是。”
“嗯。”蝦夫人滿意的應了一聲,看了看那荒涼一片的山坳:“我下去看看,你若是害怕,就先去土地廟裡等著。”
龜丞相自然不想承認自己害怕,但也沒打算留在這堆枯骨邊上,所以笑道:“夫人你瞧我什麼都沒帶,這寫摺子要文房四寶呢,我去瞧瞧土地廟裡有沒有。”
蝦夫人也沒點破,當即應了聲,便直接朝山坳裡飛過去。
桃源村裡,此刻已經快天亮了,村裡的雞鳴一波接著一波的,而村裡的每一個角落都被翻了個遍兒。但依舊沒有查到半點線索,所以最後便將目光鎖定在北辰無憂和長安身上,總覺得他們會回來救這二人。
高鬱鳶這會兒正和滄月躺在何四小姐的秀牀上呼呼大睡,小水鬼趴在妝奩前拿著小毛筆學畫臉,不過一連畫了好幾張都不滿意,最後總算畫了一張有著大鬍子的臉,他才滿意的對著鏡子貼上去。
也不知道這些紙是什麼做的,竟然一沾到臉就自動融合在臉上,小水鬼看著鏡子中那個威武雄壯且又有大鬍子的粗糙漢子,十分滿意的將頭伸進帳簾,拉睡夢中的高鬱鳶和滄月看。
兩人睡得迷迷糊糊的,猛地被他一拉,睜開眼睛就看到這樣一張醜不拉幾,或是根本不像是人臉的臉,嚇得差點驚叫出聲。滄月更是已經抓住他要扭腦袋,好在高鬱鳶看到他脖子以下熟悉的影子,連忙攔住滄月,“是水生這個二貨。”
小水鬼也連連點頭:“滄月姐姐是我是我,你們看我帥不帥?我剛剛自己畫的。”
高鬱鳶和滄月相視一眼,有種想吐的衝動,一面拉開簾子,但見滿屋子畫廢了的紙張,那眼不像眼,口不像口的五官,一看就是出自小水鬼的手臂。不過高鬱鳶有些好奇:“怎麼粘上去的,像是跟你自己長的一樣。”心中忍不住想,如若當初認識小水鬼之時,他長這個鬼樣,只怕他們之間根本不可能有友誼這種東西存在。
“畫好了往臉上這樣一帖就可以了。”小水鬼從地上撿了一張自己認爲畫廢了的臉往自己臉上做示範,沒想到一下貼上去了,他威武雄壯的臉又沒了,於是連忙撕下來。
高鬱鳶見如此神奇,心中不禁想出一個辦法,“咱們不如畫成這府中侍女的模樣如何?”反正能撕下來。
滄月連連點頭,不過問題來,她們連都不善於筆墨,畫符還可以,畫人怎麼畫?
高鬱鳶想了想,“不如抓一個氣質好的來,說不定生前是讀書人家的姑娘,定然會作畫。”
滄月覺得此主意甚好,所以當即便準備行動。
小水鬼見此,頂著自己威武雄壯的大鬍子臉,也想出去晃一圈,卻被高鬱鳶一把拉回來:“你作死啊,你這樣比鬼都像鬼好麼。”倒不如一會兒抓了人進來,問問這裡有沒有小孩子的人家,給小水鬼畫一張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