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卻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性,她不知道那樣看似無情無義又無理取鬧的女人,曾經也爲這個男人怎樣的出生入死,傾盡所有。
短淺的目光,膚淺的自以爲是,縱然她的皮囊在怎麼絕色又如何?註定,北辰無憂是不會多看她一眼的。
但是她不懂,也不明白。此刻只想趕緊想個辦法長大,甚至想用南柯一夢看一看以後,自己和這男人到底會有這樣的交集。
可是,她又不敢。她害怕,萬一沒有交集,那不是最後一點的期盼也沒有了麼。
五當家不知何故,只是見外面危險已經接觸,所以便從陣法中出來,從空青手中將月白的屍體帶回去。
至於嵐,她年紀看起來不過**歲罷了,又是個人魚,五當家便心軟,將她帶回了營帳中,在得知她被那望江南擄來,甚至親友都死在瞭望江南的刺魂矛之下,更是憐惜,幾乎將她當做了小妹妹一般來看待,甚至還時不時的安慰她。
卻不知此刻,嵐心裡根本沒有想氐人國發生的事情,而是在想如何能在瞬間長大,然後,將那個男人變成自己的。
且不論他的強大,單是那份浩然的氣勢就讓她忍不住心臟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
陸小果之下,便是浩瀚東海,一片又一片的浪花不斷的拍打在海邊的巖上,傳來一陣又一陣的浪聲。
那一瞬間,陸小果覺得這一瞬間似乎只剩下自己一個人,這天地間空空如也。從未有過的孤獨感在瞬間侵襲全身,可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身後的熟悉氣息,身子一僵,不不由得轉過頭去,目光緩緩的落在那踏浪而來的白色身影之上。
她連忙將揚手撫過額前的幾絲碎髮,趁機將那眼角並不明顯的眼淚擦拭而去,露出一副溫和的笑容來:“你怎麼來了?”
北辰無憂垂眸看著她,那猶如瀚海星辰的眸子之中,此刻只有陸小果一個人的身影,這東海之上的水霧,也不及他那眼神中的萬般柔情。
“娘子。”磁沉的聲音緩緩而起,從陸小果的心扉上輕輕的劃過,她有些動容的擡起眼簾,朝著她望過去。
修長的指腹溫柔的劃過她還帶著淚痕的眼角。“我們已夫妻多年,不管發生任何事情,你在我的面前都總是露出這副開懷的表情來。小果,爲夫沒有那麼弱不禁風,縱然這天塌地陷,也該是我來擋著,而並非你。”他溫柔的說著,長臂忽然一攬,將這柔軟的身骨挽入懷中,“你難過了,不高興了,你就朝我撒氣,或是靠著我的肩膀哭,丈夫不就是爲妻子遮風擋雨麼?九天的事,有我。魔界的事情,有我。這裡,也有我。”
陸小果傻愣愣的被動靠在他溫涼的懷中,緩緩的伸手搭上了他寬闊的肩膀,一顆眼淚猶如清晨的露珠兒般,順著她光滑如凝脂的臉頰滾落了下來,將北辰無憂錦白的衣裳打溼,像是雪花般的痕跡。
“可是……”她試著張口。
只不過話還沒說出完就被北辰無憂強勢的打斷:“這幾年來,任何事情我都是順著你的,可是娘子,你現在能否給爲夫一些權力呢?”他的口氣,似還有些委屈的意思。
陸小果見過溫柔的他,冷酷無情的他,玩世不恭的他,唯獨沒有看過此刻這樣委屈的他,一時間破涕爲笑,爲自己辯護道:“你胡說,當初才成親,你就要去北方,這可是你的決定。”
“沒有這回事。”北辰無憂一臉肯定的回答,櫻色的脣在她的額頭蜻蜓點水的吻了一下,又道:“小果,以後不要爲了不相干的人而傷神難過,我覺得你有那時間,應該多想想爲夫。”
陸小果本被他提起這話,有些鬱色,可是下一刻聽到這後半句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青蔥小手輕輕的推攘了他的胸口一下:“相公,你何時變得如此不正經?”
“娘子的面前,不必正經,對待自家娘子要平易近人,善解人意。”北辰無憂手臂一收,將她圈得更緊。
“……”陸小果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竟然無言以對。
這時卻見北辰無憂溫煦的面容上,表情忽然變得冷酷起來,那睥睨天下的神色,更是讓人爲之覺得背脊骨一涼。
陸小果被他這忽如其來的轉變嚇了一跳,以爲是天帝禁衛又來了,頓時緊張道:“怎麼了?”
北辰無憂眸光倏然一緩,卻是柔聲道:“無事,只是你以後莫要在難過,他們有什麼資格讓我的女人流淚?”
是啊,自己爲何要爲不相干的人一兩句話而生氣呢?她仰著頭,明媚柔軟的眸光與他相對,只見他深沉如夜空的眼睛中,此刻只剩下自己的身影。
望江南的死,很快就會被天帝察覺,那麼接下來便是天帝的震怒。他手下的禁衛軍團,已經存在了多少年,途間可是出過一次差錯?可就這一次,竟然連帶著隊長和過半的禁衛都隕落於花果山,這讓他更加的確信,自己的那個夢,不止是夢而已。
很快,震怒中的天帝將另外一隊禁衛軍團派下去支援,但總覺得心神不寧。這些事情他並不避開天后,只是見她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裡,不言不語,端莊且又典雅,絕美的面容上總是帶著體面又剛剛好的笑容。
可是這副表情天帝看了多少年,縱然天后絕色天資,他也看煩了。又加上此刻心煩意亂,口氣便沒有了往日的平和,“天后難道就沒有什麼要說的麼?”他的妻子,到底是從前的三大上神之一,有些秘法,便是他這個九天之主也無法破解的。所以天帝知道,只要天后幫自己,必定能很輕易的查到,到底是誰殺瞭望江南。
但是,由始至終,天后都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像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所以天帝等了半天見她沒有反應,終究是有些怒了。
天后眼簾一擡,對他便是盈盈一笑,“陛下什麼時候能把這心思放在自己的兒子身上?”
天帝面色頓時一沉,卻是冷冷笑道:“那個逆子,朕留下他的性命,就已經是最大的慈悲了。”兒子他有很多,但是天帝的位置卻只有一個,但凡誰威脅到自己的位置,都將死無葬身之地,哪怕只是一絲絲。
夢中的那個猴子就是例子。所以是兒子又如何?
天后似乎早就猜到他會這樣說一樣,並未有多生氣,只是同樣回以他一個冷笑:“他是本尊的兒子。”
本尊,上神的自稱。可見,此刻的天帝並非是以天后的身份在同天帝說話。
天帝隨即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狂傲笑開:“本尊?哈哈哈。”他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片刻在天后難看的臉色中,眼中閃過一道狠意:“不要忘記了,朕曾經誅殺過兩位上神,至高無上的上神,哈哈哈……”
隨著他這猖狂無比的笑聲,天后的臉色越發難看,“是麼。”說著,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起身意欲離開。
身後卻傳來天帝的冷酷無情的聲音:“胤瑯可以不死,但必不能離開誅心籠半步,不然必定魂飛魄散!”
“你……你好狠毒,他到底是你的骨血!”天后知道他的狠毒,但此刻見他親口說出,心口還是忍不住有一絲隱隱作痛。
“青兒,你不要逼我。”到底在一起這麼多年了,雖不說有什麼至死不渝的愛,但感情還是有的,何況沒有丹青的幫助,他也登不上這天帝之位,所以看到丹青眼中的痛苦,口氣還是放軟了許多。
這,是他最後的底線。
聽到這聲青兒,天后怔怔的看著他,有那麼一瞬間,像是不認識一般,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眼神,“封燊,你不要讓我恨你。”
也不知怎的,聽到天后喚自己的名字,天后似想到了什麼似的,整個人像是被雷擊一般,一動不動的站著殿中,連天后負氣而走,他也沒有察覺。
那時候,他正直年少,初登神位。
那樣久遠的年代,九天的神仙還很少,也沒有確切的主事者,只有辰光帶著諸神征戰洪荒。而他初上登仙臺的時候,便看到了站著旁邊的紫衣仙子。
她面色冰冷,似沒有任何表情一般,但是那張絕世的容顏,以及那雙明眸的眸子,像是會勾魂攝魄一般,明明她並沒有看自己,可自己會有一種她在看自己的感覺。那種心猿意馬,只怕此生已不在有了。
那是第一次見到她,鬱鳶上神。第二次見到她,是三萬年後,辰光上神從洪荒回來,深居簡出的她與衆神一起到天門迎辰光上神。她精緻絕色的面容上,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但封燊察覺到了,她在看到辰光上神的時候,眼神明顯柔和了許多。
只是,他們依舊沒有任何的交集。
又過了一萬多年,封燊看琉璃湖邊看到了她,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封燊已經覺得足矣。
只是看到她孤零零的站在那裡,封燊的心裡第一次有了憐惜的感覺,他多想走過去,陪著她,讓她高興,讓她笑一笑。
他想,她笑起來定然很美。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身著銀色鎧甲的身影同鬱鳶上神的身影映入了封燊的眼中。那是辰光上神,即將去往洪荒,所以他此番前來是同鬱鳶上神告別。
封燊那時候心裡就有了強烈的嫉妒,他並不差,爲什麼只能遠遠的看著這個女人,而不能像是辰光一般,擁她入懷呢?難道就是因爲自己身份低微,比不上辰光麼?
也是這時候,封燊心裡開始對權力有了熾熱的心思。所以,他主動加入去往洪荒的大軍。
一陣香風拂過,天帝猛地從回憶中反應過來,但見身前正站著一個身著紫衣的年輕女子,縱然她的容貌與自己回憶中的女子相差甚遠,但看到這一抹紫色,還有那高高挽起的髮鬢,他眼中還是露出了貪婪,一把將女子攔腰而抱,然後毫不溫柔的往那金色的寶座上一扔,瘋狂的撕扯著那柔軟的紫色華服。
縱然是天宮,四季如春,可璇璣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的冷意,她伸手主動纏住這個瘋狂男人的脖子,主動的將櫻脣湊上去,可是‘啪’的一聲,頓時臉上火辣辣的一片疼,身上的男人也抽身離開,然後一臉厭棄。
“你是個什麼東西?以後不許在穿紫色!”
璇璣將那破碎的衣裳往身上裹起來,連忙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道:“奴只是……”
可她話還沒說完,臉頰隔空又被扇了一個耳光,瞬間只覺得自己的腦中像是什麼東西晃動了一下,整個人魂幾乎被這一巴掌打得離體。
她兢兢戰戰的爬起身來,連忙跪好,不敢在多語一句。
花果山。
六耳終於醒過來了,只是還不能下牀,正好五當家把嵐帶來,與她作伴。
外面的事情她也聽到了,唯獨月白的事情她還被瞞著。對於北辰無憂半個時辰之內退敵軍的事情大爲震撼,忍不住的誇讚。
嵐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順著她的話道:“是啊,北辰公子好生厲害。”只是說到此處,話鋒一轉,卻提起陸小果道:“那位姐姐也不差,據說能看見天下所有魂魄,不管是人或是妖魔,她都能看見,更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說到此處,嘆了一句:“可是我不明白,那位姐姐怎不願意救二當家呢?”
щщщ?тt kān?¢ O 她看起來才**歲的模樣,是個可愛美麗的小姑娘,聲音又那樣柔軟,即便說出傷害別人的話來,也給人一種無心之過,童言無忌的感覺。
六耳聽到她說陸小果有這樣的本事,也是極爲吃驚,滿臉羨慕道:“若是我可以看見,那該多好啊。”只是她說完這話,似才反應過來一般,猛地拉起嵐的小手:“你剛纔說什麼?”
嵐一臉莫名其妙,甚至像是被六耳嚇到一般,連忙退到貝殼中,想要合上貝殼,一面委屈的反問:“六耳姐姐,你怎麼了?”
她越是如此,六耳就越是著急:“你剛纔說什麼?說我二姐怎麼了?”
嵐沒有繼續在合上貝殼,而是留出了剛好露出自己小臉的縫隙。小手吃驚的捂著小口,一臉做錯事情的委屈表情:“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六耳姐姐就當什麼都沒聽到吧。”
六耳下意識的捂著心口,難怪自己覺得這裡涼涼的。又聽嵐的話,越發覺得驚慌失措,連忙追問道:“告訴我,我昏迷的這些日子,還發生了什麼?”
“我……我真的不知道。”嵐一臉害怕的看著六耳,動了動嘴脣,在六耳期待的目光中小心翼翼的說道:“我看到一個和尚抱著二當家的屍體,求那位姐姐幫忙。”
六耳卻沒聽完她的話就扶著牀沿下來,跌跌撞撞的要朝著外面去,“二姐,我要見二姐。”
她的聲音很快驚動外面的侍衛,奈何五當家已經回到軍營中,所以怎攔得住她。恰好陸小果和北辰無憂剛回來,迎面便撞上了她。
六耳整個人瞬間就朝陸小果跪下去求道:“夫人,求你救救我二姐,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救活二姐,你要六耳怎麼樣都可以。”
陸小果也纔回來便聽說她剛醒,按理說五當家也不是沒有腦子的事情,應該對她是報喜不報憂,那麼她自然不可能知道此事,可怎麼這會兒卻朝自己尋過來?難道是空青?
但很快,當陸小果眼角餘光瞥到從裡面出來的嵐,頓時明白過來。所以便淡淡道:“逝者已去,生者安息,此刻與其想要將魂飛魄散的二當家救活,倒不如先想想怎麼救被困危險的大當家把。”
同樣,六耳也不知道大哥失蹤的消息,所以聽到這話,一時間猶如五雷轟頂般,愣愣的看著陸小果,卻像是不信一般,轉頭朝那北辰無憂望去:“此事,此事可是當真?”
“你們不要太得寸進尺,我家娘子願意出手幫忙,那是情份,不願意那是本份。”這樣冰冷的話從他的謫仙的氣質中說出來,依然給人一種膽寒的感覺。
但嵐還是貪婪的擡頭偷偷的望了過去。
何時,他能這樣護自己呢?
六耳頓時傻在了原地,北辰無憂則當場攜陸小果離開。這纔有個長老小聲的回稟六耳道:“四當家,北辰夫人爲了幫忙尋失蹤的大當家,已經浪費了不少心神,又緊接著去戰場上設下十幾道護身法陣保護我們花果山軍隊,我們與人家無恩無祿,這等大恩早已經超出了情份,何況五當家臨死之時,傷心欲絕,只怕當場就已經魂飛魄散,復活之時,渺茫得很。”
“嗚嗚嗚。”六耳聽到這話,嚶嚶的哭起來。只是到底是個心地善良的,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剛纔的弩莽行爲,不禁有些自責道:“都怪我太沖動。”方纔,在聽到陸小果有那樣的本事卻不願意救二姐,的確是很憤怒。
可是如今想來,縱然人家有這個本事,不救自己也沒有資格憤怒。人家憑什麼要救啊?又不是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