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鳥的速度陡然增快,那迎面而來的風不再柔和,像是鋒利的刀刃一般,狠狠的刮在人的身上。
北辰無憂一把將高鬱鳶擁在懷中,將她護在懷中,高鬱鳶雖然沒有感受到那風是有多強勁,但明顯能感覺到全身顫抖著的北辰無憂。“怎麼回事?”她下意識的緊擁著北辰無憂,想要將兩人的位置變換,讓她來抵擋這些風刃。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頭頂之上的雲(yún)層中,忽然一道道玄雷打下來。重明鳥並不畏懼這風刃,但卻怕極了上空的玄雷,不停的躲著,這讓騎在它脖子上的初魚幾次險些摔落下去。
“小心!”北辰無憂環(huán)緊懷中的高鬱鳶,不然她在任意動半分,更不可能讓她來替自己抵擋著些風刃以及雷電。
高鬱鳶卻看著那遠去的太陽,越來越小的身影,急促道:“跟不上了。”這便是要分道虞淵麼?
前面的初魚見此,心中甚至是急促,她萬不能讓自己功虧一簣,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這雷劫只怕也驚動了天帝,她只能向前走,沒有任何回頭的退路!“去!”隨著她的冷喝聲,原本想要調(diào)頭逃走的重明鳥也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忽然發(fā)瘋一般加快了速度,也不著躲避雷電,橫闖直撞的朝著前面越來越的太陽追去。
“你瘋了!”一個陌生的沙啞聲音從重明鳥的身上響起來。但這絕非是重明鳥發(fā)出的聲音。高鬱鳶從北辰無憂懷裡勉強擡起頭,但見重明鳥橙紅色的羽毛之中,鑽出一個小小的人,但仔細一看,又不像人,他的臉更像是蚊子,但背上並沒有翅膀。
被高鬱鳶那疑惑的眼神一看,那小人不悅起來:“看什麼看,我乃逐大人的貼身侍衛(wèi)!”
高鬱鳶和北辰無憂並不知道他口中的逐大人是誰,但是小小的一個蚊臉人身的小東西就藏在重明鳥身上,他們竟然毫無發(fā)覺。便是初魚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只是此刻專心駕馭著重明鳥,根本就沒有多餘的時間管他。
但是被冷落的小人卻是不答應了,當即在重明鳥身上跳起來,“你個小輩還不趕緊停下,虞淵沒有人能到,前面有九千九百九十八道玄雷,就算你都躲過了,最後的那一道定然躲不過去的。”當初逐大人那麼厲害,最後還是沒能躲過。
而現(xiàn)在他們不過是躲過了三重罷了。
高鬱鳶看著這小人的急促的動作,卻總覺得像是一隻小跳蚤一般蹦躂著。“轟”的一聲巨響,一道玄雷從頭頂落下來,高鬱鳶瞬間只覺得腳下虛空,甚至不受控制的向下墜。
北辰無憂依舊靜靜的抱著她,而他的肩頭多了那個此刻一臉驚恐慘叫的小人!只聽他一邊不斷的揮舞著手一面不停的慘叫:“啊啊!要死了要死了,這次真的要死了,我不想掉入蠻荒啊,我不想死啊!”
也不知道的是他的動作太劇烈,還是他的重量太輕,忽然從北辰無憂身上飄下去,這下可不得了,他的叫聲更加慘烈了,急促之中一把抓在了高鬱鳶的裙角之上。
而此刻上空的重明鳥發(fā)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一片片橙紅色的羽毛旋即飄落下來。那小人從高鬱鳶的裙角上直接跳到一片羽毛上,飄飄蕩蕩的朝下落去。
向下墜到的速度很快,但高鬱鳶不知道他們飛的究竟有多高,直至全身都麻木了,還沒有落到這片蒼空下的所謂蠻荒。
高鬱鳶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一處巨大的葉片之上,身前不遠處燒著一堆火塘,她一眼就看見了坐在火塘邊費勁的扛著一支筷子般粗細的樹枝往火塘裡扔去的小人。
“這裡是?”這麼一大堆火塘,自然不可能是這小人燒的,所以高鬱鳶心中的擔憂倒是少了幾分。
“你醒來?沒事吧?”小人直接跳過來,落在她所躺在的葉子邊緣,“這裡就是蠻荒,你相公出去找吃的去了。”他簡單的說著,但一雙顯得有些猥瑣的眼睛卻不肯朝高鬱鳶身上移開。
就在他們即將墜入蠻荒的那一瞬間,高鬱鳶的身後忽然長出兩隻寬大的血紅色羽翅,將他和那男人都緊緊的包裹在其中,等他們落地醒來,卻見她已是滿身重傷。
倘若不是他跟北辰無憂都沒有半點傷勢,他都忍不住懷疑當時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怎麼了?”高鬱鳶發(fā)現(xiàn)他不對勁的目光,不由得下意識的看了自己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痠痛,根本動不得半分。她這一動就扯動了背上的傷口,冷不丁的疼得她哼出聲來。
小人連忙退開,“你沒事吧?”
“摔成這個樣子你跟我說沒事?”高鬱鳶疼得直翻白眼,聽到他這話更是沒好氣。一面看著這小人,越看越覺得像極了她在鄉(xiāng)下之時,看到隔壁家老黃牛身上的跳蚤,忍不住問了一句:“你不會是跳蚤吧?”
不想這‘跳蚤’二字卻是刺痛了這小人,頓時吹鬍子瞪眼,一臉惡狠狠的朝高鬱鳶糾正道:“胡說八道,你纔是跳蚤,你全家都是跳蚤,我乃逐大人的貼身侍衛(wèi)!哼!”
他正說完,忽然拉低了腦袋,一副老實樣的坐在了地上。原來竟是北辰無憂來了,他這一趟出去,身上竟然掛了不少傷口,小跳蚤一見,立刻又緊張害怕的叫嚷起來:“啊啊啊!我就知道蠻荒肯定很恐怖?”一面跳到北辰無憂腳下扯著他的衣袍:“怎麼辦怎麼辦?外面是不是有很多上古遺留下來的古獸?”
北辰無憂並沒有走遠,就在方圓一里左右,可即便如此也受了不少傷,低眉看了一眼腳邊的跳蚤,“你去巡邏,倘若有任何動靜,立即通知我。”
小跳蚤滿臉可憐,但是卻不敢拒絕,走出去兩步又折身回來,在地上撿起半截樹枝扛著走了。
他一走北辰無憂就走過來,高鬱鳶方要張口,就覺得一顆冰涼且?guī)е任稏|西滾入喉間,下意識的想要吐出來,卻被北辰無憂一下封住了幾處血脈,頓時被他抱起來盤膝坐在葉子之上。
腹中瞬間一陣暖意傳到四肢百骸,而且身上的疼痛竟然一時間減輕了不少,高鬱鳶不禁有些吃驚,“方纔那是?”
“妖獸內(nèi)丹吧。”北辰無憂也不是很確定,但當他將那隻攻擊自己的怪物殺了之後,發(fā)現(xiàn)這東西,直覺可以給高鬱鳶療傷就拿回來了。
而此刻沒走多遠就發(fā)現(xiàn)妖獸屍體的跳蚤卻回來了,一面跳回來,一面大喊著救命救命!
直至到了這火堆旁看著高鬱鳶和北辰無憂,方有了些安全感,但仍舊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見二人在療傷不搭理自己,便自憐自艾的坐在一旁嘆道:“早知道我就該好好的藏在羽毛裡不要出來,不要出來也就不會掉到這個破地方,沒有掉到這裡就不會遇到那些怪物!嗚嗚嗚,我好可憐啊,逐大人啊,您要是還活著該多好了,定然不會看著屬下如此多災多難的對不對?嗚嗚!”
專心療傷的高鬱鳶被這舌燥無比的聲音吵得沒法安心,沒好氣的睜開眼朝他望去:“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不想她這一兇,那跳蚤就哭得更厲害了,一面細數(shù)起當年作爲逐大人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是多麼的容光萬丈。
逐大人。正是夸父一族當時的首領(lǐng),而追日的人也是他。雖然不知他當時還爲何要尋找虞淵,但是最終還是失敗了,而這位自稱爲他貼身侍衛(wèi)的跳蚤,不過是他身上的一隻跳蚤罷了。當時逐大人已經(jīng)躲過九千九百九十八道玄雷,可卻終究沒有躲過最後一劫,而他當時幸虧跳到了重明鳥身上,躲過了一劫。但也因此受到重傷,直至前些日子初魚將重明鳥重新喚醒,他也纔跟著甦醒過來。
他漸漸的說著,似有了睏意,便歪歪斜斜的倒在一旁睡著了。
北辰無憂和高鬱鳶見他安寧下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方集中精力療傷。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跳蚤慢慢的睜開眼睛,斜視著不遠處那片巨大葉子上的夫妻倆,眼中飛速的閃過一抹陰暗之色。
然後輕腳輕手的跳開,很快便消失在了此處。
北辰無憂睜開眼睛之時,已經(jīng)是兩個時辰之後,卻見那跳蚤不見了身影,卻是沒有任何反應,往火塘裡添了幾枝材火,便翻過手掌。
他的手掌之中,這時忽然出現(xiàn)一個畫面,但見這樹木花草比外面還要大上數(shù)倍的花木間,那隻小跳蚤正熟門熟路的朝著一個地方走去。
北辰無憂嘴角微微揚起,將手掌一收,緊緊捏成了一個拳頭,一面擡頭朝上空望去,似自言自語:“九千九百九十九道玄雷?”當真如此厲害麼?
不多時,小跳蚤回來了,一臉的興奮,見著北辰無憂傷勢已經(jīng)恢復,滿臉歡喜:“你傷都好了,那太好了,正好我剛纔出去探路,發(fā)現(xiàn)了一條路,也許咱們可以出去。”
“是麼?”北辰無憂俊美的面容上,也難得露出了些意外驚喜。這時卻見小跳蚤有些擔憂道:“只是我不知出去究竟是何地?”
北辰無憂也好奇,這蠻荒能走得出去?即便是走得出去,那外面又是這樣的天地?本來他是沒什麼頭緒,可是此刻小跳蚤露出了這樣的表情,他不禁有些懷疑,蠻荒之外,便是那個地方麼?“無妨,只要能從這裡走出去,總是會有一線生機。”
剛睜開眼的高鬱鳶聽到他這話,有些意外,但同樣也有些驚喜,因爲那顆妖獸內(nèi)丹,她的傷勢幾乎已經(jīng)恢復如初了,即便是北辰無憂的傷,也恢復得差不多。心裡忍不住想,若是在回去之前在取幾顆妖獸內(nèi)丹,那以後只怕會有大用處。
然北辰無憂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還沒容她開口,就先道:“此地不宜多留,既已探查到了出去的路,就儘快啓程吧。”
小跳蚤聞言,歡喜得連連點頭,可似又有些擔心高鬱鳶的傷勢:“那她?”
“無妨,我抱著她便好。”說話之時,已經(jīng)將高鬱鳶橫抱在懷中,高鬱鳶有些不解,自己的傷勢明明已經(jīng)好了,他這般做?不由得朝小跳蚤偷偷的瞟了一眼,便明白過北辰無憂的意思來。
這裡不是人界,這小跳蚤什麼身份他們到底不清楚,全憑著小跳蚤一張嘴說來,可信也不可信,所以爲了以防萬一,小心些也是正常的。
而正在這時,只聽北辰無憂小聲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凡人是無法吸取妖獸內(nèi)丹的力量’!
高鬱鳶當即就驚得一雙美目圓睜,不過瞬間就平靜下來,這是心裡卻不似外表這樣顯得淡定。
妖獸內(nèi)丹凡人不能吸收,可是她和北辰無憂不都是凡人麼?她不敢在往下想去,生怕自己也是什麼怪物,畢竟她自生來就能通靈見鬼。而北辰無憂卻猶如九天之上的謫仙,倘若他們真的不是人,真的有著從前,那翻出來的話,他可還能這樣對她?
高鬱鳶心裡忽然擔心起來,一時間憂心忡忡的,只是始終不敢表現(xiàn)出來,只得緊緊的壓抑於心中。
小跳蚤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頭,果然由著他帶領(lǐng)的路都將那些妖獸巧妙的避開,又或者說他清楚的知道每種妖獸的生活習性。
這裡是蠻荒之界,不屬於六界,也不屬於青丘和四海那樣的地方,這裡有著上古時候的妖獸,更沒有人從這裡走出去過,可是這隻小跳蚤卻能帶著他們精確的避開每一隻妖獸,別說是北辰無憂這樣聰明的人,就算是高鬱鳶也有所察覺。
但她見北辰無憂隻字不提,所以便猜想他心中只怕有另外的打算,因此便沒多說什麼。
儘管有著小跳蚤帶路,但也是足足走了半個月的模樣,他們在走到這蠻荒的邊境,那是以肉眼可以看到的一片紫色結(jié)界,外面便是另外一個世界。
但見小跳蚤拿出一物,很是輕而易舉的便從結(jié)界之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結(jié)界就這樣破了,他滿臉掩不住的驚喜,“想不到我真的走出來了!”他那滿臉的歡喜,倒也不作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