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裡已拄著柺杖,帶著抹額,身後有兩個中年姑姑扶著,同別家的老太太一樣,她看起來其實也是和藹可親的,可就是她的那抹眼神,無形中卻透著一種讓人無法撼動的威嚴。
伍氏大概就是被她的這眼神嚇著縮到後面去的吧。
“母親,您怎忽然回來了?”劉鎮長趨步上前同她行了一禮,雖然有些意外,但尚且算是表現得平靜。
老太太的目光卻沒在兒子身上,反而是朝那信德道長瞧去:“老婦人不才,但這內院之中,區區小事,也是管得了的,就不勞煩道長尊駕了。”
她的話幾乎沒有給信德道長留半分的餘地,而且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那信德道長的臉色頓時就變得難看起來。
伍氏也顧不得許多,急忙上前解釋道:“母親,您不在家的這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情,嫂子被狐妖附身,甚至還在阿信新婚之夜活活把阿蕪那孩子燒死,母親您向來不是最疼愛阿蕪的麼,難道就這樣看這她被狐妖害死麼?”
老太太並沒正面回她的話,只是一個眼神就將伍氏嚇得縮了縮肩膀,不敢在張口。
而圍觀的下人們也鼓起勇氣來,畢竟性命就那樣一次。所以有人開口附和:“是啊,夫人已經被狐妖纏身,老夫人您不能攔著道長。”
威嚴的目光隨著四周的人掃視了一圈,老夫人才示意劉鎮長進廳。
伍氏見此,也跟著勢必要殺了這隻狐妖的信德一起進去。
“道長這是何意,莫非方纔老婦人的話不夠清楚?”老太太見著跟隨進來的信德,白霜的眉頭不滿的蹙起。
信德道長臉色同樣好不到哪裡去,只覺得這老婦人簡直就是被妖怪迷了心竅,不分是非,當即一副到道貌岸然:“本道一心修行,只爲一方安寧,如今此處驚險狐妖,四處禍害,本道豈能坐視不理?”
陸小果也不知怎的,對這個清心觀一聽就沒有什麼好感,此刻聽他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更覺好笑,當即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這位道長果真是俠義心腸,只是我請問道長一句,縱使這裡真的有狐妖,那這狐妖當真害了人?”
伍氏是也沒料到,這個阿信新娶的媳婦會出來替劉夫人說話,按理她不是恨劉夫人麼?被劉夫人強行逼著嫁給了阿信那個病秧子。所以沒等信德道長開口,她便大聲說道:“在你之前的阿蕪是如何死的,我們都看到了,被那狐妖活活的燒死,這還不算害人麼?還是你覺得死一個人不算死,非得要等她害死整個大院裡的人,你才相信?”
伍氏此話一說,又提到整個大院的人,不禁人人自危,更有人跟著附和。
陸小果雖然被陸啓光養大,但是思想上並不死板,而且她是知道阿蕪的死因,至於劉夫人和劉鎮長瞞著,不過是爲了保全劉寶信的名聲罷了。可她又不是劉寶信的誰,可做不到爲了保全劉寶信的名聲,看著劉夫人被冤枉。所以當即便反駁道:“阿蕪如何死的,只怕二公子最爲清楚罷了。”
伍氏不知道她如何扯到自家兒子身上,但兒子此刻並不在,所以有些憤怒道:“同我兒子有何關係,你莫要看著我兒子不在,亂給他平添罪名。何況那晚大家都看著,明明是那狐妖燒死阿蕪的。”
“是不是平添,叫阿蕪自己出來說不就好了?”陸小果提議道。
可她這話卻讓伍氏好笑道:“我說侄媳婦,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阿蕪已經死了,你叫她如何出來對質?難不成你還能讓她死而復生?”
“死而復生的本事我是沒有,但叫她出來,我還是可以的。”陸小果微微笑道,與此同時,明顯感覺到信德道長不善的眼神,莫非他把自己也當作了妖怪?
“哼,那你倒是把她叫出來啊?”伍氏根本就不信她的話,當即挑釁道,何況大白天的,鬼還能出來麼?
可是她說完,她就後悔了,因爲廳中頓時一陣陰風捲來,然後地攤上就出現了痛苦躺在地上的阿蕪!伍氏見著她擡起來的臉,頓時嚇得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劉鎮長也沒料到,陸小果真的就把阿蕪找來了。
也不知昨晚阿蕪是被唐四十七如何折磨的,此刻一見到陸小果,猶如見到救星一般,跪地求饒道:“姑娘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了我,是我的錯,是我不該跟寶信哥訂了親,又同寶成哥在一起,更不該答應寶成哥毒害寶信哥。”
她的一番話雖然有些凌亂,但大家也聽了個大致,知道她爲何而死。但這顯然不是最重點,只聽陸小果問道:“那你肚子裡的孩子又是誰的?”
“是寶成哥的。”阿蕪沒有半點的猶豫就連忙回答,甚至猶如倒豆子般將劉寶成和她商議害死寶信,然後把這肚子裡的孩子當作遺腹子。
此話驚得一番人目瞪口呆。伍氏正巧被丫頭按住人中醒來,聽到她後面的話,頓時癱軟成了一團泥漿般。
“有道是投桃報李,我認爲劉夫人並未做錯,畢竟沒有一個母親能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人如此算計。”陸小果朝信德道長看去。
信德道長張了張口沒有說什麼,但內心還是堅決要除去狐妖,只是他見陸小果能招魂,一時間又探不到她的底細,所以不敢輕舉妄動,當即拂袖而去。
信德道長一走,伍氏就癱軟在地上了,上頭她能感覺到老太太那雙威嚴憤怒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瞧。
老太太對於阿蕪之死,並未發言,也不知她是不是早就知曉了,只是此刻失望無比的看著地上主動跪下的伍氏,滿腹憤怒,好半天她像是平息了一些怒氣,這才緩緩道:“老二媳婦,你男人死的早,很多事情我都縱容著你,可這並不代表可以任由你胡鬧。”
伍氏不知道她這話是什麼意思,只是擡起頭怯怯的看了一眼,不敢回話。
老太太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嘆了口氣:“你可知道,我這些年一直抓著中饋不放爲的是什麼?老大媳婦不願意接,你呢?心胸狹窄,目光短淺,這個家裡交到難道手裡,叫我老婆子如何能放得下心?你瞧瞧寶成如今給你養成了什麼樣子?”
伍氏見她提起兒子,不禁擔心她是不是信了阿蕪的話,正緊張著,只聽老太太又道:“老二媳婦,做人要有良心,你可記得十二年輕,是她跳下冰窟窿把寶成救上來的,她本來身體就不好,那一凍,叫她躺了大半年啊!”
“說不定是她背地裡把寶成騙進去的呢!”伍氏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竟然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頓時老太太那刀子一般的眼神,就劈在了自己的頭頂,嚇得她面都快貼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