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大患已無,可是三人受了傷,情況也不容樂觀,高鬱鳶只得讓他們在此原地休息,自己也盤膝坐下,安下心神。
如今衆人是多餘的一句話也不敢多說,尤其是北辰衷矢,看高鬱鳶的眼神,有些怪怪的,甚至是帶著敬畏。在想起那日高鬱鳶同他和小王叔說的話,只怕也並非空穴來風,而是真的是推算了出來,可自己竟然覺得她是跟那些刺客一夥的,想來也是愚笨。
待休息了一番,便順著神樹的位置去,不過沒想到還沒到就看到了掉在陷阱中的狗娃爹,好在他運氣好沒受傷,而且也躲開了不少野獸。
不過陷阱太深,倘若不是高鬱鳶他們進來尋,他自己也上不來,到最後還是一個死。
待扯了樹藤將他們拉下來,高鬱鳶見大家都受了傷,便不著急去找神樹了,而且帶著這些個人,自己也放不開手。
北辰衷矢二人也不想繼續前行了,他們的一腔熱血早就被那羣野獸衝擊得乾乾淨淨的,此刻只想趕緊洗個熱水澡,把傷口包紮好,然後好好的睡一覺。
一路下山,想必都是歸心似箭,所以速度快了許多,狗娃娘見著自家男人來,總算是鬆了口氣,只是看見兒子那個樣子,卻是忍不住流淚。
高鬱鳶簡單的梳洗一番,便靠在牀榻上休息。北辰衷矢跟著北辰浚那裡,她已經讓滄月去叮囑,萬不能將昨夜的事情泄露去半句。
此事事關重大,滄月也不敢馬虎,以防萬一,還在後面自己加了一句,倘若將昨晚的事情泄露出去,那麼就叫那賣陽春麪的來勾他們家人的魂魄。
別說,這句話還是有些震懾力的,而且在鬼差的面前,人間的身份也都不值一提。
高鬱鳶醒來的時候,天正矇矇亮,大山裡頭的空氣很是新鮮,到處籠罩著絲絲霧氣,頗有仙境之意。
蹲在牆角的山魈這會兒被北辰浚移到了院子中央,正拿著食物綁在竹竿上餵給他吃,北辰衷矢則一臉擔驚受怕的在旁隨時把劍。
至於狗娃父母倒也算是明理,雖然知道這山魈是兒子,但昨日見過他的兇悍,所以聽從高鬱鳶的安排,暫時留在這裡,至於如何恢復,還得待高鬱鳶再進山一次。
這一次她是如何也不帶人了,滄月也是機靈,趁著她吃早膳的時候把那兩位主兒騙去村裡,所以高鬱鳶這才得以脫身。
昨夜到處一片黑茫茫的,倒沒看清楚,想不到這山林中的古木之多,一棵棵的參天大樹將天空都隔離在外,倒像是另外一個空間一般。林中到處都長滿了灌木叢,其中藏著不少藥草。
也難怪這山裡的人冒死也要進山,這些草藥都是有些年份的,拿出去定然一售而空。
她此番進山是找到那神樹,看看如何讓狗娃恢復,所以一直按照昨晚的路走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她自己一個人的關係,感覺沒多久就到了昨夜遇到獸羣的地方。
只是很奇怪,那些亂七八糟的屍體今日竟然都不見了,連骨頭都沒有,倒不像是被吃了,反而像是被人移走。
這讓高鬱鳶不由得防備起來,一面往身上打了個護身法訣。果然,往裡不過走了幾百丈遠,就一陣腥風襲面而來,那隻大白虎的身影隨即慢慢的從林子裡走過來,滿是憤怒:“你還來做什麼?現在可是光天化日,地府的鬼差可救不了你。”
聽這白虎的聲音,如果化成人形,只怕也只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罷了。也不知哪裡得來的造化,竟然小有成就。
只是怎麼一直都這樣充滿敵意?高鬱鳶沒好氣道:“那村裡的孩子爲何會變成山魈?”
白虎聞言,當即知道了她今日來的原由,不由得有些得意道:“哼,誰讓你們這些兩條腿的怪物,殺我獸族不說,還將老白爺爺的孫子偷走,把那個小孩變成山魈,不過是對你們的懲罰罷了。”
“老白爺爺是誰?”白虎口中提起的這個老白,讓高鬱鳶不禁想到昨晚使用地縛術的那個怪物。
“老白爺爺當然是山裡……”他心智雖已全開,但到底整日和動物們打交道,所以及其的單純,很是自然的就回高鬱鳶的話,好在他自己反應得也快,當即生氣道:“我爲什麼告訴你?你這個壞人,看我不咬死你!”
高鬱鳶不知道怎白虎腦子裡怎麼想的,一言不合就要動口,她瞬間移步,彈跳到身後的樹枝上,不過隨即就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當即移開身形。
而這個時候她的高度,正好能看到從地面鑽出來的一條條樹根,每一條都十分靈活,像是遊蛇一樣朝自己襲過來。
旁邊的白虎見此,滿心得意的喊著:“木木,快抓住她!”
“嗯。”一個小女孩軟糯的應聲,那些樹根就越發兇悍強勢了。
忽然,‘咻咻’的幾聲,只見這暖陽之下,竟然不知道從那裡飛來幾葉透明的冰葉,數根一碰到就嚇得‘嗖’的一聲縮了回去。然後那個軟糯的小女娃聲音從高鬱鳶腳下的大樹中發出來:“嗚嗚,大王哥哥,木木疼,嗚嗚……”
能使用這冰刃的,而且還帶著這樣毫不留情的殺意,除了北辰無憂,高鬱鳶想不到還有第二個人,只是這個發出小女孩哭聲的大樹,不會就是所謂的神樹吧?
“你怎來了?”雖然知道是他來了,但高鬱鳶心裡還是很歡喜。“滄月不是說你很忙麼?”
“嗯。”他輕輕的應了一聲,一手扶著她的纖腰,二人穩穩的落在一叢橫枝上。
白虎聽見木木哭,一雙眼睛憤怒的朝上面的北辰無憂看去:“你敢傷害木木,看我不咬死你!”
可是它那撲的動作才行到一半,就被硬生生的凍住了,然後‘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聲。
木木見此,嚇得哭起來求道:“嗚嗚,不要殺大王哥哥,不要殺大王哥哥。”隨著這哭聲,一個四歲左右的綠髮白娃娃從大樹中跑出來,朝著被冰凍的白虎跑過去。
“這是什麼?”這樣的千年老樹,怎麼會是一個看起來不過四歲的小姑娘呢?即便成了精,那不該是老頭老太太麼?
見高鬱鳶露出的驚訝表情,北辰無憂不禁好笑道:“她是木心。”
所謂木心,便是這千年老樹千年精華凝結而成的精怪。
“哦。”高鬱鳶一臉恍然大悟,她知道以此刻這個木心的修爲,離開了大樹跟尋常人沒什麼區別,所以跳下大樹直接朝她走過去,“小妹妹,告訴姐姐村裡小孩怎麼恢復過來啊?”
“嗚嗚。”木木哭得滿臉眼淚鼻涕,聽見高雅叫她,也只是抽啼著說不出話來,直至高鬱鳶的眼神落到白虎身上,然後一臉壞壞的威脅著:“你不說姐姐可以打你大王哥哥的屁屁了。”
木木這才哽咽道:“我不會,是爺爺變的,他們把小白哥哥偷走了,爺爺一生氣,就把那個小孩變成了山魈。”
“那爺爺是誰,又在哪裡,小白哥哥怎麼被偷走的?”高鬱鳶乾脆蹲下來仔細的詢問。
單純可愛的木木怕她的大王哥哥被打屁股,所以一五一十的告訴高鬱鳶。
原來他們這座山從前不在這個地方,後來也不知道怎的,有一日一陣天雷之後,山就掉了下來,落在這裡。不過這並沒有影響到他們的修行,而這山中除了她和白虎開了靈智之外,還有一個三百年的人蔘小白和她口中所謂的爺爺,一支千年老參。
可是在一個月前,小白晚上淘氣的時候,跑到樹林邊玩耍,竟然被人套了紅繩子抓走了。
那個抓走小白的人,大約就是狗娃的爺爺。不過木木卻堅定的說,不是小白咬死他的。
至於每次狗娃犯病,他爹進山來在木木腳下滴血祭奠一事,木木直呼噁心,說是味道難聞得很,每次他一來滴血,自己受不了就求爺爺,爺爺才讓那小孩子恢復的。
“這樣看來,咱們只得找到這千年老參了。”高鬱鳶見木木還真沒有這樣大的本事,所以只好作罷,不在問她,轉而向北辰無憂看去。
北辰無憂的輕笑:“不必了。”那狹長的鳳眼中,隱藏著一縷縷寒光,似乎只要他稍微一擡起眼簾,這青山綠樹頃刻間就會變成冰天雪地。
高鬱鳶正疑惑著,就聽見一個老頭的咳嗽聲,隱隱約約可見那青蔥綠意的灌木叢裡走來一個身不過五尺左右的白髮白鬚老人。
他一身白色道袍,倒頗有世外仙人的模樣,隨著他擡起眼皮,白白的眉毛也高高的抖起:“哼,有什麼本事招數,儘管朝我老頭來。”他先是很有氣勢的說了這句話,但隨即話鋒一轉,“你們想讓山下那個孩子變回來,也不是不可,只要幫我把孫子找回來,他們以後再也不進這片山林捕獸採藥,我就把他變回來。”
沒等高鬱鳶回話,北辰無憂已經輕哼一聲:“你要求有點多。”
高鬱鳶以爲這有著千年道行的老參會不會一時怒氣動手,沒想到他竟然柺杖一扔,一副任由人宰割的模樣就這樣坐在了地上嚎嚎大哭起來:“我老頭命苦啊,含辛茹苦的把這三孩子拉扯到大,也不求他們有多大的造化,但求平平安安一輩子。”看了一眼還被冰凍著的白虎:“我老頭從來不招惹誰,連著大王這個孩子我也看得緊,就怕他破了殺戒毀了修行,可是你們這些人,一個個都貪得無厭,不斷的進山採藥打獵,殺了我多少藥孫獸孫?這也罷了,竟然還將我孫子給抓走了。你們這些沒心肝的人,就不怕遭天譴麼?”
畫風轉變得太快,他雖然身矮,但也是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可如今卻如同一個不講理的老頭一般坐在地上耍賴,這叫高鬱鳶一時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北辰無憂似乎也不喜歡他這魔音入腦,加上他這一嚎,小木木也跟著哇哇大哭,實在人叫人煩心得很。
“閉嘴!”北辰無憂眉頭微微蹙起,不耐煩的看了過去,那眼神分明有著一種你在哭就把你切片的感覺。當然,更叫人畏懼的還是他那一身的威懾。
所以,老白當即就止住了嚎叫,然後頗有些討好道:“那你是答應幫我尋找孫子了?”
“讓山下的人恢復,至於這片山林,我可保證近百年之內,無人進來。”北辰無憂發了話,雖然語調依舊偏冷,但還是讓老白眼前一亮:“真的。”
北辰無憂沒有理會他,一拂手將白虎身上的冰凍解去,便轉向高鬱鳶,神情頓時變得溫潤和煦:“你先回去好好休息,這裡的事情不用管。”
“嗯。”高鬱鳶也想好好休息,至於找那老白孫子一事,北辰無憂應該很容易,畢竟能買得起三百年人蔘的人,沒有幾個。
白虎被凍了這麼久,此刻就算是身上沒了寒冰附身,但也覺得哆嗦,伏在地上一動不敢動。待高鬱鳶二人走了,他纔不滿的朝老白問道:“爺爺,你怎麼就相信了他,你別忘記了這些兩條腿的怪物最狡猾了。”
“什麼兩條腿的怪物?”老白朝他翻了個大白眼,自己現在也是人身好不好?一面高深莫測的瞟了白虎和木頭一眼:“你們兩個小娃娃懂什麼,剛纔那人可不是咱們能得罪得起的。”
“是啊他好兇,打的木木好痛。”木木此刻想起剛纔冰刃襲來之時,還一臉害怕,一雙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不過她又奇怪的問道:“那個哥哥那麼兇,可是他對姐姐怎麼不兇?是不是那個姐姐更厲害呢?”
白虎也很好奇,仰著頭朝老白看過去。“這怎麼說呢?”老白有些迷糊,如何跟兩個孩子解釋,不過在兩個孩子的期望目光下,他還是點頭道:“嗯,木木說的肯定沒錯。”
“真的麼。”自己的話第一次被肯定,木木很開心,讓後當即表示:“下次在見到姐姐,我要抱大腿。”
這樣以後就不怕那個哥哥了。
白虎聽到這話,認真的想了想,也道:“我也要抱。”被冰凍的感覺實在不怎麼舒服。
北辰無憂並未跟高鬱鳶一起回別莊,高鬱鳶到沒有覺得心裡失落,北辰無憂那樣忙,今日能來陪自己進山,已經很是不錯了。
狗娃已經變了回來,一家子給高鬱鳶磕了頭就回家去了,到下午的時候,朝廷就來了旨意,這後山的山林,以後都是皇家獵場,不得聖上旨意,即便是皇族也不得擅入。
果然,權勢真是個好東西。雖然這辦法有些簡單粗暴,但是十分受用,百姓就是吃這一招。加上裡面又有鬼怪之說,所以更是無人敢進。
當日北辰浚跟著北辰衷矢就一起同頒旨的武官回了京城,小莊一夜靜宜。
第二天一早,緋紅一開門就看見了站在門口光著大腿和露著腰的藍冰樓,嚇得捂著臉尖叫起來。
高鬱鳶以爲又鬧了什麼大事,急忙跑出來,卻見是她,頗爲意外,不過隨即反應過來:“是世子讓你來的?”
藍冰樓銀鈴般的笑聲微微盪漾開,一手推著門自己進來,腳踝上的鈴鐺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是,世子讓我把這個交給小姐。”她說著,從背後的包袱裡拿出一支錦盒遞了過去。
高鬱鳶接過錦盒一看,裡面竟然是一支已經被烘乾了人蔘,不過這只是旁人看到的罷了,在高鬱鳶的眼中,這支幹癟的人蔘裡,還捲縮著一個小孩子,只是他手腳被紅繩子捆住,動彈不得,就好比是被封印了一般。
他並不知道高鬱鳶看到了自己,所以朝高鬱鳶做了個鬼臉,就扭頭繼續睡覺。這些日子它被送來送去的,換了好幾次主人,如今已經麻木了。
但卻沒聽到高鬱鳶沒像別人那樣發出驚歎的讚賞聲就把盒子蓋上了,忽然有些不高興起來,嘰裡咕嚕的唸叨。
高鬱鳶自然聽到他的抱怨,沒好氣道:“等吃過午膳在送你進山。”
裡頭的小白不知道這話是不是對自己說的,於是就壯著膽子問了一遍,只是可惜高鬱鳶此刻已經把盒子放下了,根本沒聽到他的聲音。
見藍冰樓還站在院裡,高鬱鳶不禁疑惑:“你怎還不走?”她對於這個動不動就招出老鼠蟲子的小丫頭,實在是生不出好感來。
藍冰樓聞言,頓時露出一副可憐的樣子來:“世子爺說京裡不安全,讓我暫時在這裡等他。”京中這些天發現了不少南蠻人,自己若是被發現跟寧王府的世子有來往,那消息傳到了南蠻,阿爹他們豈不是有危險。
“等他?”高鬱鳶也不知道怎的,心裡忽然不痛快起來。身後的緋紅雖然不知道怎就扯上什麼世子,但是第一次見到南疆女子的藍冰樓的那身衣裳,就覺得是傷風敗俗,又見她說話引得小姐不悅,待她也沒好臉色。
藍冰樓卻沒察覺出來,反而歡快的說道:“世子已經答應,陪我去南疆。”雖然知道高鬱鳶和北辰無憂關係不一般,但她自作主張同北辰無憂商定的事情,卻不能告訴別人,免得走漏風聲。
“既是如此,你先在這裡住下吧。”高鬱鳶吩咐著緋紅給她安排房間,拿了裝著人蔘的盒子,也不等著用午膳,就直接進山了。
她也不知道怎的,心情一下變得如此低落。腦子裡不斷的想起那日北辰無憂送她迴文安侯府時說的話,可是方纔藍冰樓的話又時不時的在自己的耳邊響起。
藍冰樓應該不會騙自己,不然不會把這人蔘託付給她,讓她帶過來的。
“突突”正當高鬱鳶嘆氣之時,盒子裡忽然發出聲音,她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上面,只聽裡頭的小人蔘嚷著:“我聞到木木的味道了,你是不是真的送我回家?”
聞言,高鬱鳶這纔將盒子拿出來打開,把上面的紅線解了,把他往地上一放:“你自己去找你爺爺,我想安靜一會兒。”
乾癟的人蔘一沾地,頓時就活了過來,幻化成了一個六七歲模樣大小的男孩子,也不管高鬱鳶,屁顛顛的就跑了,一面跑一面喊:“木木我回來咯~”
高鬱鳶的目光隨著那光著屁股的小身影消失在樹林裡,方慢慢的收回,可卻發現自己看近處的東西也模糊了起來,不由得伸手揉了揉眼睛,卻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她有些詫異。自小長到大,她極少哭的。當即連忙擦了眼淚,自言自語道:“我該相信他纔對,他不是說最近南蠻人總是進變成搶奪燒殺麼,也許有什麼事情呢。”
這種安慰方法其實還是很有用的,當即她的心情就好了許多,想著這山裡的一老三小,既然自己都來了,便看看吧。
只是還沒等到她走到木木那裡,就被一隻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抱住,然後木木從鬆軟的落葉裡鑽出來,緊緊的抱著她的大腿:“姐姐。”
還沒等高鬱鳶應聲,就聽見一聲虎嘯,於是就見那隻叫大王的白虎朝她撲了過來。
那白虎少說也幾百斤吧,如若真被他這樣撲過來,非死即傷。倘若他帶著殺意高鬱鳶還能出手,可偏沒任何殺意,高鬱鳶也來不及猜想這是不是它們獸族的打招呼方式,連帶著抱著自己大腿的木木一併帶著躲到了一邊去,叫大王撲了個空。
大王一個沒剎住,直接撞到了前面的大樹上,頓時嗷唔的叫起來,一頭滿是被撞落下來的樹葉。
隨後跟來的老白和小白見此,連忙上前去扶他起來,無奈這人蔘的身形矮小,他又那樣旁大的身軀,看起來很是滑稽。
老白一面扶大王一面苦口婆心的解釋道:“你們這些傻孩子,抱大腿哪裡真的是抱大腿。”一面拿柺杖敲打著大王的額頭:“再說你一隻公老虎,去抱人姑娘的打腿,回頭那人會饒了你麼?不拆了你骨頭熬湯纔怪。”
大王也是滿臉的委屈,嘟嚷著:“那怎麼抱?”
高鬱鳶被這一老三小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來,“好了,沒撞著你吧?”
“沒有,我皮厚。”大王學著人一樣,拿前爪揉了揉腦門,抖了抖身子直接站起來。
老白這樣才正正經經的朝高鬱鳶道謝,只是沒說上幾句那種愛佔小便宜的本性就露了出來,“我說鬱鳶姑娘,你們有沒有合適我們修行的功法啊?”
高鬱鳶搖著頭,她自己都不知道怎就會這些亂七八糟的,反正理所當然就會了,從來不需要什麼心法。見一老三小都露出失望之色,便又道:“不過以後我會留意些。”
又想到他們雖然修有小成,但到底單純,若是遇到狡猾之人,還是難逃敵手,便叮囑道:“這林子如今雖然不會有外人進來,不過你們也須得小心些纔是。”
尤其是這祖孫倆,但凡是自己有點貪婪之心,早就拿紅繩子把他們捆了。
老白連連點頭,一面不忘責罵小白幾句。
同這一老三小在林子裡坐了一個小屋,高鬱鳶纔回莊子裡去,此刻已經夜幕了,天上難得撒滿了細細的星子,雖然無明月,但是同那日北辰無憂送她回府的夜空還是有幾分相似。
高鬱鳶難免觸景傷情,又想到回去還要面對藍冰樓,竟然有幾分不想回去的意思,可當她停駐腳步想要轉身回山裡的時候,卻見村口的河邊,站在一人。
雖然沒有月光華照,可是俊挺的身影,依舊很是奪人目光,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是在等她麼?高鬱鳶不敢上前,也許他是和誰約好了這裡見面呢?然就在她要轉身走的時候,忽然聽見他喚自己。身子不由得一僵,站在了原地。
“對不起。”北辰無憂移步過來,走到她身後一丈之處,這才停下來。今日他有事讓藍冰樓先來,待自己隨後趕來,卻得知高鬱鳶已經進了山裡。 wWW?ttκΛ n?c○
他是何等縝密的心思,當時問了一遍藍冰樓,就知道高鬱鳶想必是誤會了。而此事也怪不得藍冰樓,她並沒有做錯什麼,而是自己沒有給高鬱鳶足夠安全感,才讓她胡思亂想。
她已經失去了那段記憶,如今他們之間若真的算起來,認識的時間並不久,而且又無任何三媒六聘,也難怪會叫她感覺不到自己的真誠。
高鬱鳶聽到這話,這才轉過身來,有些不解的望著北辰無憂:“爲何如此說?”
“今日之事是我處理得不妥,才讓你誤會。”那雙鳳眼裡流露出來的真摯情意不留餘地的將她鎖視於其中。
而他的這些話更讓高鬱鳶意外,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高鬱鳶卻不願意承認,嘟噥著回了一句:“我沒有生氣,只是在山上多待了一會兒。”口上雖然如此說,可是心裡那些陰鬱卻因這句話一消而散,甚至還有些甜甜的感覺。
那目光太過於密集熱烈,讓她有些不自在的垂下頭來,臉頰上有種像是被大火烤過的感覺。
“傻丫頭,還說沒生氣,沒生氣怎會在山上待那麼久,緋紅說你午膳都沒用。”他知道高鬱鳶是什麼性子,雖然知道她已經不氣了,但還是想要更清楚的向她表達清楚自己的意思。尤其是今日之事,更要同她說清楚。
一面趁她不注意一把捉住那溫涼的小手,一面牽著她沿著河朝小莊方向走去,將自己即將去南疆一事告訴她。
南蠻王近來縱容屬下犯大唐山河,只怕並非是偶然,再加上抓到的那幾個細作,北辰無憂更加確信,這位野心勃勃的南蠻王,只怕不甘只守著那十萬大山吧。不過這南蠻王自上位便一直施行暴政,只怕已經失去了民心,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北辰無憂想通過御風城的藍土司聯合各部土司,一起推翻南蠻王的暴政。
“這樣說,那你要去很久了。”雖然他不是去風花雪月,可高鬱鳶還是忍不住擔心,畢竟苗疆的女人都那麼奔放,北辰無憂又不是柳下惠,難不成還能坐懷不亂?
“你同我一起去。”像是知道她的擔憂,北辰無憂忽然抿起嘴角笑起來。
高鬱鳶還真有幾分想去的意思,雖然她不喜歡苗疆的那些蟲子,可出去見識一番也是好的。但她現在沒有名正言順的離開文安侯府,若是就這樣不明不白的不見了,以後她倘若真的要與北辰無憂共度一生,那便不能讓他被人家背後說三道四,娶她這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所以還是搖著頭拒絕了。
卻聽北辰無憂道:“你不必擔心,這裡如今是皇家獵場,外面有人駐守,倘若真的有文安侯府的人過來,他們也進不來。”他說著,眼中忽然閃過一抹詭異的笑容:“而且,鄭家的案子並沒有完全結,刑部的人依舊會一直調查下去。”
高鬱鳶一聽他這句話,忍不住‘撲哧’的一聲笑出聲來,“你這樣,只怕我祖父終日不得安寢了。”
“天下哪裡有白來的東西,他既然想要那礦,也要付出些代價。”何況那礦山還是丫頭幫他賺來的,如今他卻過河拆橋,將丫頭安排到這樣一個破落的莊子,連個伺候的人沒有不說,用水還得跑這麼遠,自己這樣對他算是客氣的了。
“不生氣了,那趕緊回去吃飯。”北辰無憂見她笑得開心,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紅潤滑嫩的臉頰,看著那雙明媚勾魂的眸子,臉上不禁浮起絲絲柔情,聲音也變得溫潤起來:“小果,我今天很高興。”
“爲什麼?”不知怎的,每次聽他叫自己小果,而不是鬱鳶時,高鬱鳶的心情就特別的輕快。不自覺的也伸手朝他臉上捏了一下,然後問。
投著溫涼的的指腹輕輕的劃過她好看的眉,“因爲,你今日吃醋了。”
高鬱鳶頓時一臉窘迫,連忙退開身,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誰吃醋了,胡說八道。”
北辰無憂看著朝前快步往回走的高鬱鳶,眼中的笑意卻是濃了幾分。
天還未亮,山下村裡的雞鳴就叫了起來,滄月和緋紅已經起來準備燒火煮飯,卻見小院中不知道怎就平白無故多了儒雅俊秀的年輕人。
自家小姐身邊常常發生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滄月和緋紅算是經得起折騰了,可是隨即看到鴨棚裡的兩小鴨子忽然憑空浮起,還是被嚇了一跳。
“你是誰?是人是鬼?”畢竟現在天還未大亮,所以滄月一把將抱著柴火的緋紅拉到身後便問。
“我啊~”儒雅俊秀的年輕男子應了一聲,然後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還真不懂算什麼呢!不過鬼倒是有一個,你們看。”說罷,指了指那憑空浮過來的小鴨子。
那邊正玩得歡快的小水鬼見長安指了自己這個方向,慢慢的現出身來,一身溼漉漉的,他仰頭甩了一下頭上的水,便衝滄月二人裂嘴嘿嘿一笑,問道:“這是小果養的鴨子麼?太小了,一點都不肥。”
“瘦的也不給你,還不趕緊給我放下。”她剛醒來,就感覺到外面熟悉的陰氣了。除了那個該死的二貨水鬼,還會有誰,雖然好奇他怎麼會找到自己,不過高鬱鳶還是急忙穿了衣服出來,沒想到正見他一臉嫌棄的提著自己養的小鴨子。
“哇,小果,人家想你呢!”小水鬼一看到高鬱鳶,頓時將兩隻鴨子無情的拋棄,也不管那鴨子發出慘烈的叫聲,就朝高鬱鳶衝了過去。
他一身溼答答的,但凡路過之地都留下一地水澤,高鬱鳶嫌棄的一把將他推開,“你離我遠些,大早上的打溼了衣裳冷得很。”說完,這纔看到院中那個一直微微含笑打量自己的儒雅男子。
“小果,早上好。”終於被注意到了,長安覺得頗爲不易,所以很正經的揚手朝她打招呼。
不必去問,高鬱鳶也大概能猜到,興許是她失憶那段時間認識的人吧,不過還是回了個笑容,一面不好意思道:“以前的有些事情,我記不起來,你是哪位?”
“他是長安。”小水鬼沒等長安開口,就急忙介紹,然後就劈哩啪啦的說起紅葉山莊的事情。
好在滄月已經拉著緋紅去廚房了,不然聽到的話,還不知把長安當作什麼怪物呢。
小水鬼雖然說的不是很清楚,但高鬱鳶的腦子裡,卻還真因爲他的這些話而浮出一副副畫面來,甚至還有她坐在花轎裡的畫面,然後她帶著小水鬼進了京城,進了寧王府的大門……
接著紅燭高照的夜色中,她看到了躺在牀榻上孱弱的北辰無憂……一陣疼痛從腦心傳出來,像是腦袋出現了裂縫一般,一個又一個的熟悉且又覺得陌生的畫面從四面八方爭先恐後的擠入她的腦中,將她的腦袋擠得生疼。
北辰無憂不知道何時站在院中的,見此急忙過去扶住她,將她往房間裡帶去。
小水鬼一臉忐忑不安的跟在後面,有些委屈的偷偷打量著北辰無憂的神色,很是擔憂的小聲詢問長安:“長安,無憂會不會揍我?我不知道小果會忽然這樣。”
“沒事,他這會兒沒空揍你。”長安也不嫌棄他溼漉漉的頭髮,揉了揉他的頭,也朝牀榻前走去。見著一臉擔憂的北辰無憂,便寬慰道:“若是小果能想起從前那些事情,有何不好?那總是她的一部分,而且咱們也好詢問她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刻高鬱鳶已經處於昏迷之中了,秀眉一直緊緊的蹙在一起,飽滿的額間佈滿了細細的密汗。北辰無憂一手替她擦拭著一面應著聲:“嗯,你們先出去吧。”
長安頷首,強行拉著那一點眼色不會看的小水鬼一併出去。
可是房門才關上,就聽見小水鬼在外頭喊,“小果你快醒來,我這次跟長安出去,見到一種新款的棺材,而且是石頭做的,裡面可大了,能放兩個枕頭,你醒來我就送……”
當然,他的那個‘你’字沒說出口,就一把被長安捂住了嘴巴託到了院子裡。
長安有些擔憂的看著他,“水生啊,你是嫌命長呢,還是你皮癢了?”
小水鬼一臉委屈,垂頭捏著小手:“我只是想讓小果開心。”他連自己最喜歡的棺材都送小果了,爲什麼還要捱打?
“小果怎麼會開心?當初爲了你在河裡藏棺材一事,她可沒少打你。”小果若是醒著,不立刻揍他一頓纔怪。
小水鬼擡頭一臉不解的看著長安:“可是我送你的時候你不是很高興嗎?”
“那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小水鬼勢必是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
長安認真的想了一下,“因爲我不會死。”
其實,高鬱鳶只是昏迷而已,在北辰無憂抱她到牀榻上的時候就醒了,只是她需要一個緩衝過程,尤其是她此刻還記得當初北辰無憂同羽淳櫻說的那些話。雖然那都是假話,不過高鬱鳶此刻想起來還是有些氣憤。
還有她記得當初莫名其妙的昏迷了過去,待醒來已經在千里之外的杉樹坪,還有那個居高臨下的男子,也不知道是個什麼身份,竟然讓自己給他做了一陣子的小丫頭。
然當她聽到外頭的水生要送她棺材的時候,猛地就從牀榻上翻身爬起來,要衝出去打他一頓。可卻撞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往日的重重溫情也浮上了心頭,她那一腔怒意頓時化爲烏有,伸手摟住北辰無憂的脖子,將頭埋在他的胸前,聆聽著那此刻變得極快的心跳聲。
“小果。”低沉的輕喃從頭頂響起,高鬱鳶能感受到他那顫抖著的聲音中流出來的害怕,心裡那些小小的陰鬱也一掃而空。“相公。”她輕輕的試著喚了一聲,想要安撫一下他。
畢竟在她的眼中,這個完美無缺的男人,從來對待任何事情都是遊刃有餘,幾乎所有事情的變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應該是從來不知道何爲懼意的。可是因爲自己,此刻他生出了這種懼意,這並不是高鬱鳶所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