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看不到,可高鬱鳶清楚的看到了這鄭家小姐的背上分明趴著一個有足月大般的嬰兒,只是他周身青色,眉心間更是有一紅色印記。
那印記是什麼,高鬱鳶腦子裡暫時想不出來,但那紫色的印記卻給她一種及其危險的感覺,更何況這大白青天之下,這個青色嬰孩就這樣明目長大的趴在鄭家小姐的身上,可見他已經不是普通的嬰靈鬼煞,陽光對他已經沒了威脅,而且像是李尚書家這樣的大門,除了供奉著鬱壘神荼,另外還有開光法寶鎮著門庭,一般的鬼怪都是進不來的,但這小嬰靈卻絲毫不懼。
且說這樣的嬰靈,其實並不少見,只是大多不成氣候,一般都是出生半年以內夭折,或是七八月時死於母親腹中的胎兒。像是這樣的嬰靈,根本就沒有什麼靈智可言,一般都是由著修爲高深的人在背後控制著。
背後的人越是厲害,那麼嬰靈就更兇悍。
高鬱鳶之前還以爲這京城之中,除了護城河裡的河伯之外,並無何懼,但此刻她才深刻的意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自己剛纔爲了逞一時之氣告訴鄭家小姐,卻沒想到她竟然不顧身份場合就朝自己跪地求救。
這的確是高鬱鳶始料未及的,而且無論是從哪裡來講,她都沒有理由幫鄭家,尤其這次的事情如此棘手,她自己能不能鬥得過對方都不知道。再何況,她也講究個因果原由,這世間根本就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想要滋養出這樣一個嬰靈,那是要費許多心血精力的,誰會那樣無聊,費了天大的力氣培養出一個嬰靈來捉弄人?
所以高鬱鳶幾乎不用去推算,就知道鄭家興許根本不如世人口中那樣清如明鏡,鄭大師也沒有那樣高風亮節。
而鄭小姐這一跪,的確是驚得衆人下巴都要掉了下來。她竟然求高鬱鳶救命,可剛纔搖光仙子不是說了,她福澤深厚麼?可她不但沒感謝搖光仙子,反而不知道是聽高鬱鳶說了什麼,忽然就向她下跪。
此舉,無疑是當著衆人的面給搖光仙子一記響亮的耳光。
搖光臉色變得無比的難看,她雖然在京城的這些名媛閨秀之中算是有些名聲,但也是初來乍到,卻沒想到第一次真正的以羽家表小姐身份來參加宴會,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
這讓素來驕傲的她如何氣得過,當即也顧不得還沒反應過來的北辰璃歆和劉家小姐,快步走到鄭小姐身旁,有些氣憤道:“鄭家妹妹,你這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信不過我的話?”
她的聲音不大,卻很是有穿透力,將許多震驚中的人都喚了回來。一時之間,指指點點的聲音便朝三人而來。
高鬱鳶萬萬沒想到,自己就是多嘴了幾句,事情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當即是無比的後悔,早知如此,今日出門前就該看看黃曆的??粗厣铣錆M了祈求之色的雙目,不由得嘆了口氣,朝搖光看去:“鄭姑娘,我不過胡說八道,你若真的遇到了什麼問題,應當去找清心觀的搖光仙子纔對啊?!?
她此話一出,一直都護著她的李蘊兮也連忙道:“是啊,鄭姐姐,你找錯了人?!币幻嬉娭鴩^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又看地上跪著的鄭家小姐,心中不禁擔憂起來,若此事傳出去,鄭家顏面何存?大哥同鄭大師也是有些淵源的,若是知道了定是要責怪自己的。
所以當即便示意丫鬟將鄭姑娘強行扶起來,一面將這圍觀的客人們遣散。
別說,她雖然初到京城,但卻是個八面玲瓏姑娘,長袖善舞,不多時便將這些姑娘們的話題轉移開,引著她們去了別處。
只是如此一來,高鬱鳶這裡她也就顧不上。不過即便如此,高鬱鳶已十分謝她了。
見著圍觀人羣都走了,鄭家小姐也冷靜了下來,只是很奇怪,她竟然沒有開口求搖光,只是沮喪著臉朝她們三人一福身,隨即卻又一臉歉意的朝高鬱鳶說道:“三姑娘,當日祖父那話,的確不妥,還請三姑娘不要放在心上,瓶兒在這裡代祖父向三姑娘賠禮道歉?!?
說完,竟然真的給高鬱鳶深深的鞠了一躬。
高鬱鳶看著她,倒也沒有因爲她的舉動而感動,一雙明媚的眼眸反而像是充滿了利刃般的寒光,似乎要將鄭瓶兒的心看透一樣。
一個人的心境變化如此之快,絕對不會是因爲她有感悟,而是她想要活著。想要活著,那必定是要能屈能伸。
然鄭瓶兒賠禮道歉完,竟然就走了。
但高鬱鳶以爲,此事不可能就這樣完了。她看了一臉不善的搖光三人,禮貌性的打了招呼便要走,卻被奪步上前的北辰璃歆攔?。骸案唪d鳶,你到底使了什麼妖術,竟然讓鄭姑娘在大庭廣衆之下對你下跪?”鬼神一死她不信,更何況身旁還有更有權威的搖光呢!搖光都說沒有,那自然沒有。可高鬱鳶卻嚇鄭瓶兒,此舉在北辰璃歆看來,高鬱鳶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無恥之人,因爲鄭大師的一句話而針對鄭瓶兒。
高鬱鳶自問從來沒惹過這位小郡主,自見面一來,更沒有少了禮數,可她卻頻頻爲難自己,這讓高鬱鳶心裡的小火苗一時又旺了起來。秀眉一挑,冷笑道:“有句話叫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只要心中沒鬼,我就是說破天去,那也沒用啊?!?
“你……”被她的話一堵,北辰璃歆氣得指著她,卻是說不話來。偏這個時候高鬱鳶還要火上澆油:“觀你面相,若論容貌,絕對是國色天香。”說到此處,高鬱鳶忽然停頓下來,目光朝北辰璃歆帶著一竄流蘇珍珠耳墜的耳朵看去:“可是這耳頭如此之尖,嘖嘖……真是可惜了?!?
她說罷,便轉身離開,身後傳來北辰璃歆氣急敗壞的聲音,高鬱鳶正後悔著,今日之事只怕爲自己招了不少禍端,真是禍從口出啊。然還沒容她自責一番,前路的路就被一道月白色身影擋住,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耳頭尖者,主祖業破敗,而且個性殘忍,其會遭遇一場大危險,倘若能活下來,那也是背井離鄉之命,而且晚年膝下更無子?!?
高鬱鳶沒有擡頭,也知來人是誰了,此刻除了在心中咒罵此人神出鬼沒陰魂不散之外,只能瞪著他。但高鬱鳶很快就發現,他的神色有些凝重,可見並不似上次一般同自己開玩笑,心裡反而有些擔心起來,不禁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在她臉上看到這種久違的神情,北辰無憂那顆空蕩蕩的心一時間忽然一下像是被什麼填滿了似的,嘴角微微揚起,一雙深邃的瞳目將她緊緊的鎖在自己的視線中。
北辰無忌的轉變太快,態度也太陳懇,這不止是讓北辰無憂,連聖上都覺得,當初他想某朝篡位的心思不過是受了小人矇蔽??墒潜背綗o憂沒有想到,北辰無忌的心思一直從未改變,而最後卦象竟然顯在了璃歆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