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梓煙美眸中含著笑意,靜靜的看著高修永,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座精心雕琢而出的美麗雕像,那脣角微微翹起的弧度剛剛好。
可是,就是在這樣一個美人的面前,高修永卻是覺得心驚膽戰的。她不愛他,甚至是看不上他,這些高修永都是知道的,也接受了這個現實??伤烤故莻€男人,是男人就有著劣根性,想要征服所有的女人,智慧上不如你,那麼武力之上定然要叫你臣服。
他捏緊了拳頭,額頭上青筋暴漲,一副咬牙切齒的憎恨模樣此刻在他尚且算是俊美的面容上呈現得淋漓至境。
“怎麼,你還想動手?”優雅的柳眉微微向上一挑,那柔中帶著挑釁的語調微微盪漾而開。
高修永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那捏緊的拳頭終究又放了下來,很是沒有骨氣的問道:“那夫人以爲此事應當如何?”
“應當如何?這是你文安侯府的事情,不是我俞家的事情,爲何要問我,只是我先說一句,如果要拿我的女兒換你文安侯府的前途,那麼後果自負?!彼穆曇羰菧厝岬模鴽Q絕的口氣毫不摻假。
暗自咬了咬牙,高修永心中的無名火騰的一下又被點燃了:“她也是我的女兒,是我文安侯府的一份子,那麼就該爲文安侯府做出貢獻,再者,夫人莫要忘記了,以後這文安侯府終究是咱們兒子的,是流年的!”他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全憑著一股憤意,可當這話說完,他就有些心虛了,不敢在擡起頭來。
“我父親從前常說,如果一個人將目光放在祖輩的身上,那麼這輩子該是廢了。”她莫名其妙的提起北方俞家的家主。讓高修永一時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她充滿倦意的聲音傳過來:“你出去吧,我不想見到你?!?
大哥雖然性格沉穩,但心性善良,十五歲之後就被父親趕出家門,全憑著身上的一百兩白銀起家,中途兜兜轉轉不知道被騙了多少次,可他依舊頑強不屈,終有了今日俞氏的更上一層樓。
倘若,流年庸碌而活,指望著以後的富貴榮華在這文安侯府的爵位之上,那麼他與高修永又有什麼區別呢?
如此,自己對他還要抱什麼希望?
這一生,自己究竟不值得。最重要的是,十多年前的那個決定,讓她這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也不要指望誰會原諒自己。
窗外長亭風起,捲起一片片花葉隨風而去,桐娘不知道什麼時候推門進來的,將一隻封小小的手書遞了過去。
“我不看了,你告訴我吧。”俞梓煙說這話之時,一雙美麗的眼中已經空洞一片,大顆的淚珠兒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下來。
桐娘見她這模樣,聲音有些沙啞的勸導著:“事到如今,夫人還是往好處想。”她也沒有想到,當年夫人生產之時,自己不過是有急事回了一趟北方俞家,這邊竟然發生瞭如此天大的事情。
只是她們竟然沒有發現。
“我丟棄了她,便是尋她回來也是心思不純,她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怎麼會原諒自己呢?此刻俞梓煙的心裡,疼得撕心裂肺。
“夫人,爲今之計,還是想一想如何保住三姑娘吧。”桐娘見她如此沮喪,連忙提醒,此時此刻可不是該哭的時候。
又說高修永從俞梓煙這裡無功而返,只得悻悻回去,少不得被高進劈頭蓋臉的罵了一回。
恰巧高流年回來,給祖父請安之時聽到,一時間便氣憤無比,明明這一切都是由高鬱鳶挑起,現在母親竟然還要護著她。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同外面的長隨說了聲,便沒進去請安,直接往俞梓煙這邊過來。
俞梓煙在桐孃的勸說之下,好歹淨了臉喝了小半碗粥,外面就傳來一陣吵鬧。俞梓煙拿絹子沾了沾脣角,擺著手示意桐娘去看看。
桐娘側著身子從窗口外面瞧去,卻見來人是大公子高流年,“是大公子,不知道又是誰惹了他生氣?!蓖┠锍跚埔娝麜r,還指望他來了興許夫人能寬慰些,可是沒想到大公子卻是一副怒氣衝衝的模樣。
“砰”的一聲,門也沒敲,就見高流年撞了進來,瞧見半臥在軟塌上的母親臉色蒼白,那怒氣才消退了些,但任就質問道:“娘你爲什麼要阻止送庚帖?”
“怎麼,你覺得娘做的不對麼?”俞梓煙擡眸朝他瞟了過去。
高流年被她一瞧,竟然有種心虛的感覺,這才訕訕的在旁邊的小軟凳上坐下身來,“母親,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此時若是咱們不答應這樁婚事,只怕澹臺相爺是不會就此罷休的。我還不算爲了文安侯府著想。”
俞梓煙幽幽一笑,高流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然覺得今日的母親怪怪的。這時卻見母親肅著臉開口道:“爲了文安侯府,就把你親妹妹嫁個那樣一個人?”
高流年不知自己怎就惹了母親不快,但還是理所當然道:“若不是她,似水也不會一時糊塗,惹怒了澹臺相爺?!彼栽诟吡髂昕磥恚@件事情歸根究底就是高鬱鳶的錯??墒撬麉s忘記了,高似水本在之前就是打算讓高鬱鳶替她嫁過去的,只是高鬱鳶不同意,這纔有了後續的發生。而所有的事情論起來,都是高似水的自私所致。只是高流年同高似水的感情深刻,自然看不到這一面。
其實就是俞梓煙,在不知道此事之前,她可能都會覺得,倘若高鬱鳶之前同意了,興許此事沒有鬧到這個地步,還能同澹臺相爺討價還價。可此刻她知道了當年的真相,且不說此刻心中的震撼以及憤怒,便是想起自己扔了親生女兒,把別人的女兒當做眼珠疼了這麼多年,就一陣一陣的剜心之痛。
“放肆,你不要忘記了,她也是你的親妹妹。”俞梓煙一陣惱怒,猛地拍在旁邊的黃花梨木小幾上?!H妹妹’那幾個字咬得極重。而她這樣不受控制的憤怒,全然是因爲這話是從自己親兒子的口中說出。這可是他的親兒子啊,和高鬱鳶是一母同胞血脈相連的哥哥,如此她怎能不氣不惱?
高鬱鳶越發的莫名其妙,不知道母親這些日子是怎麼了,當即也不想在惹她不快,悶悶的起身來:“兒子還有事,先走了,母親歇好?!?
說罷,便這樣走了。
俞梓煙又這樣被氣了一回,終究還是病了。
那廂高鬱鳶聽緋紅說高修永和高流年從她院子裡出來,臉色都不大好,便忍不住好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得這一家三口如此生嫌?
不過想歸想,那也不關她的事情,倒是緋紅擔心得很,“夫人如此疼愛二姑娘,哪裡捨得她在家廟裡吃苦受累,只怕不多幾日,就會打發人把二姑娘接回來?!碧热舨皇前l生了這件事情,又是人贓俱獲,緋紅都不敢相信這位看起來如此心地善良,說好溫柔似水的二姑娘竟然心思如此歹毒,自家親妹妹都要算計。
所以難免擔心她回來,在給自家小姐使絆子。偏三姑娘又是膽大粗心的人,哪裡還能有那日一樣運氣好,遇到寧王妃給她做證人呢。
“接來正好,省得我還要出一趟城?!备唪d鳶這會兒正騎在遊廊的花欄上,面前擺了一塊磨刀石,也不知道從哪裡拿來的兩根特別長的銀簪子,磨得好比針尖,可她依舊還不滿意,一邊喃喃念道:“這樣紮下去肯定會有痕跡,不行,再磨。”
緋紅覺得簡直就是答非所問,自己完全是白操心,嘆了一句,只得問道:“小姐中午想吃什麼?”
“隨便?!备唪d鳶此刻心思都在那銀簪子之上,很是隨意的回了一句,就依舊埋頭苦幹。
緋紅見此,無奈的嘆了一聲便去了廚房,也不見滄月去了哪裡,不然叫她來跟著勸勸小姐。
不過她纔剛走一會兒,滄月就回來了,見著高鬱鳶磨得比髮絲還要細的簪子,忍不住問道:“姑娘,您確定這個真的能殺人不留痕跡?”
“自然?!备唪d鳶對於自己的作品那是很滿意的,當即在手中比劃了一下,便穩穩的插入髮鬢中,翻身一個瀟灑無比的動作從花欄上翻下來,急忙問:“我要你幫忙準備的東西呢?”
“這裡?!睖嬖逻f上一物,又一臉神秘兮兮的朝高鬱鳶小聲道:“我方纔出去得到一個消息,羽淳櫻昨日就把搖光送走了?!?
這讓原本同情搖光無辜**的人又都把目光又轉到了高鬱鳶的身上,因爲高鬱鳶即將要嫁入相府。相爺雖然也是俊美年輕,可卻有著龍陽之癖,這樣的男人,只怕寡婦瞎子也不願意嫁吧。
她高鬱鳶也是個倒黴的,逃過親姐姐的算計,可終究沒能逃過命運的捉弄,大家想起那****蒼白絕色的小臉時,都忍不住的惋惜。
高鬱鳶卻沒關注外面的這些破事,而是興奮的問道:“可是有打聽到,送往哪裡?”不會是清心觀吧?
滄月一臉眉飛色舞,“姑娘你是不知道,她早就被逐出清心觀了,也不知道爲何緣故,所以啊這一次她是回不了清心觀的?!?
“說重點。”高鬱鳶擡頭看了她一眼。
“重點就是她半路跑了,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高家的家廟一趟。”當然這是滄月猜想的,畢竟依照搖光的性子,實在不可能就這樣放了高似水,雖然這一切都是個意外。
高鬱鳶一聽,竟然有些擔心起來,“他們倆不會狼狽爲奸吧?”
“姑娘想多了,還有世子爺約您今夜遊湖呢。”
山風微涼,月光如銀。
坐落在半山間的小廟被這一片翠色包裹,半隱半現於月下。
不算寬廣的後院沒有半株花草,反而是種滿了大片的豆角瓜菜,這個時節依舊收的七七八八,只剩下零星殘葉掛在枝上,這明亮的月色之下,略顯淒涼。
高似水是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個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素來都是人人羨慕仰望的,卻有朝一日也會落到如此田地。
而這一切的起因,都是那個帶著厄運的高鬱鳶給自己帶來的。是她把厄運給了自己。
“夜裡風涼,小姐快些回房去吧?!毖诀攥搩赫驹谒纳磲幔÷暤膭竦馈?
高似水看了一眼身上的粗布衣裳,確實是冷了,自己來時匆忙,什麼都沒來得及收拾,如今別說是披風,就連一件像樣的裡衣都沒得換,這身上穿的,還是廟裡的尼姑那裡拿來的。
她一回頭就看到了抱著肩膀卻還依舊哆嗦的瑩兒,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罷了,回去吧。”
瑩兒知道她的心思,連忙寬慰道:“小姐別擔心,夫人定然會收到信的?!毙〗阋琅f連續叫廟裡的尼姑幫她往城裡送了兩次信,可是都還沒得到回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三姑娘給叫人偷偷的截下來了。
高似水怎能不擔心,母親那樣疼愛她,怎麼捨得她在這裡吃苦,如今只怕還被矇在鼓裡,以爲自己在這邊都是安頓好的吧。
可事實上呢,這些該死的尼姑都是爬高踩低的,當初自己也是隨祖母來過此處的,廟中雖然不算富貴,但當時候軟臥香茶都是有的,可是此時此刻,卻只有吃糠咽菜,便是這夜裡涼,想多添一件衣裳,也要拿東西去換,這兩日又託她們幫自己帶信回京城,竟然連自己身上一件像樣都首飾都沒了。
這到了晚上,還的躺在那硬邦邦的牀板上直接睡,就靠著一牀又舊又薄的被子取暖。
明珠現在進了屋子,才摸到火石把油燈點亮,一股濃烈刺鼻的煙味跟著那豆苗般大小的火焰一同升起,外頭就傳來了老尼姑的罵聲:“這都什麼時候了還不睡覺,真當燈油不要錢啊?!?
明珠頓時一臉委屈,她從來跟在高似水身邊,也是驕縱慣了的,說來也跟那小戶人家的小姐們一樣,幾乎也是不用做什麼事情,可是這如今到了這邊,不說親自給小姐洗衣服之外,還得替小姐刷馬桶倒痰盂。這種事情,她從前哪裡做過。
想是她們屋子裡的燈還沒熄,過了好一陣兒,老尼姑的聲音又傳過來:“兩個小蹄子,真當這廟裡的東西都是大風颳來的啊,小姐不食人間煙火,你們也不知道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要錢啊?”
這次不止是明珠跟著瑩兒委屈,連高似水都哭了出來。可又能如何,明日還要指望她們幫忙送信,哪裡敢惹怒,所以只得將油燈吹了。
燈是熄了,可屋裡還有一大股子的油煙味兒,這讓速來只聞得慣沉香的高似水如何受得了,兩個小丫頭也顧不得委屈,只趕緊把窗戶打開,用手將這屋子裡的煙味兒扇出去。可是窗戶一開,冷風又灌了進來,這山上比不得京城,夜晚的風都像是帶著寒意的一樣。
高似水心中苦悶委屈,也虧得此刻自己的身體好,若是像從前的話,只怕一日也熬不過。這也是幸好遇到了搖光仙子,可是自己卻……
想到那日搖光仙子當衆出醜,名聲盡失,只怕她就算是仙子,有著多寬廣的心懷,只怕也會記恨自己的。
高似水越想越害怕,若是仙子要來報仇,那?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恍惚中她竟然看見搖光就站在她的面前,無聲無息的看著她。高似水頓時被嚇得大聲尖叫起來,蹌踉朝後倒去,兩個小丫頭連連扶住她,卻聽外面又傳來老尼姑的罵聲:“叫什麼叫,還怕引不來野狼???你們不要命,我們還要惜命替菩薩打掃香爐呢?!?
被老尼姑一罵,高似水美麗的水眸此刻浮上了一層水霧,只是卻不敢在出聲。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的搖光。
搖光那日醒來之時,雖然已經躺在了鎮國侯府的牀上,也被人擦乾淨了身子穿了衣裳,但是她知道自己製出來的藥性如何,所以不必去聽旁人訴說,也知道當時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當時她是恨不得讓高似水也體會一遍自己所受到的屈辱,不過她最先還是將侵犯自己的人殺了,至於另外一位,則是給他下了慢性的毒藥,雖然不會馬上死,但會讓他在接下來的時日裡會變得越來越傻,甚至是見女人就想……
冷靜下來後的搖光最恨的不是高似水這個愚笨的女人,而是高鬱鳶。旁人都說她忽然自己一個人離開了,可是搖光後來細細回想,才察覺到當時候高鬱鳶在的時候,定然在自己身上使了什麼妖法。
高鬱鳶的本事她是知道的,當初面對那南疆第一法師都毫不畏懼,而且還能召喚出那麼多鬼魂。也正是這樣,雖然搖光恨不得將高鬱鳶千刀萬剮,可是她卻明白自己不能同高鬱鳶硬碰硬。
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素來贊同她與北辰無憂在一起的表哥竟然發瘋了一樣,趕自己走。
沒了羽淳櫻表妹這個身份,她就是江湖不入流的道姑,再也不是什麼仙子,看慣了人間冷暖的她是知道的。不說身份之上與北辰無憂不能門當戶對,就是如今自己已沒了清白之身,在他的面前也擡不起頭。
可即便她失去了一切,她也要報仇,也要高鬱鳶也將她所受的苦先嚐試一遍。
高鬱鳶她暫且動不了,但是她可以找高似水啊。只是不得不說,當她看到高似水此刻的悽苦日子,連個老尼姑都要騎在她這個侯府千金小姐的身上撒野,她的心頓時覺得十分的舒爽,本來想要收拾高似水的意思也沒有先前那麼強烈了。
“看來,你過得並不如我想象中的那麼好嘛,可見你在文安侯府也沒有那麼重要嘛。”她連續兩句話,並且以這種嘲諷的口氣說出,使得原本害怕以爲見了鬼的高似水忽然癱軟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搖光慢慢的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站在高似水的面前,滿意的欣賞著這幅狼狽的畫面:“恨吧?可是又如何,還不是怪你自己沒有腦子,現在是不是想報仇,想要高鬱鳶墜入十八層地獄?”
高似水心中委屈與害怕並存,聽到搖光最後的一句話,不由得緩緩的擡起頭來,“你有辦法?”
搖光笑得有些詭異,“辦法自然是有的,不過卻要付出些代價?!?
“我不管,只要能報仇,能讓高鬱鳶死無葬身之地,什麼代價我都願意!”高似水只覺得四周的黑暗在這一刻都被點亮了,她頓時就止住了那朝外而流的洶涌淚水,幾乎只差沒有朝天發誓。
搖光有些意外,她竟然沒有發現高似水比自己還要瘋狂,爲了報仇什麼都答應,難道她就不會先問一問自己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麼?“我這裡有一粒從清心觀得到的仙丹,只是在煉此仙丹之時,我師尊被人偷襲,所以仙丹有些小小的瑕疵,不過吃了這粒仙丹之後,你以後的人生便會發生不一樣的改變,到時候你在看紅塵中的這些凡人,都會覺得都是一堆不入眼的凡夫俗子?!?
高似水此刻一雙眼睛都像是鑲上了光一般,目不轉睛的盯著搖光拿出來的那一粒仙丹。搖光是仙子,是她給了自己那些仙藥,自己身體裡的病纔好的。若是對於搖光所說的那點瑕疵,她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更是不以爲然。
旁邊的明珠跟瑩兒有些羨慕,同樣是兩眼發光的看著那裡所謂的仙丹。
“只要能報仇!”高似水態度異常的堅決,堅決到搖光都不好意思在把藥收回,所以手當即一鬆,就落入了高似水虔誠的雙掌之中。
往日吃藥還得用數九寒天梅花上的雪水的高似水,此刻拿到所謂的仙丹,就猶如囫圇吞棗般一口吃了下去。
搖光看著這個侯門裡往日高貴的千金小姐如今吞下了這一粒藥,臉上不由得揚起了這幾日裡第一處出現的笑容。“既是如此,那我便坐等你佳音。”
說罷,搖光就要走,高似水卻連忙追問道:“那到時候我如何找到仙子?”
“不必,我自回來找你?!边@粒藥是她盜取了鎮壓在清心觀中的鼠妖魂魄作爲的藥引,也正是如此她才引得觀中的那些老傢伙不滿,最後連師傅都沒能保住她。
但是這粒丹藥搖光一直不敢用,就是不知道吃下後會有什麼樣的副作用,但好處也是有的,這一次爲了讓高似水去報仇,她可算是下了大血本的。
她這樣高深莫測的一句話,讓高似水以及兩個丫頭更是將她奉爲神仙,恭恭敬敬的彎著腰送她走了才起身來。
而此刻,高似水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覺得此刻房中沒有點燈,自己也能看的清清楚楚,甚至是牀腳的一絲草屑,自己都能看到。她不確定是不是真的,所以也顧不得跟兩個丫頭說,開了門就朝院子裡去。
“一樣的,一樣的,不是錯覺!”入眼的世界與白天相差無幾,除了少了一絲陽光,所有的一切她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欣喜若狂的歡快叫著,忽然明白了搖光那句看紅塵凡人都是凡夫俗子的話。
她歡快的叫聲再一次引來老尼姑的不滿,一個掃帚從老尼姑的屋子裡扔了出來。這若是從前,高似水肯定嚇得躲開了,可是此刻,她竟然下意識的就伸手過去,一把將那掃帚撕得粉碎,她那雙嬌生慣養的纖纖玉手,竟然變的像是鋒利的爪子一般。
所有的動作那樣一氣呵成,那樣連貫,連自己都覺得是錯覺,可是地上的碎末又那麼真實。
兩個小丫頭恍惚之中,之間一物朝自家小姐飛打來,還在猶豫著要不要上去擋住,就見那東西不見了。
她們倆沒有高似水此刻的夜視能力,自然看不清楚此刻已經被撕碎了的掃帚碎末。
“你們倆先休息,我下山一趟。”高似水一刻都等不及,現在她就迫不急的想將高鬱鳶撕成碎片。
不容明珠和瑩兒反應過來,就見著高似水的身影一閃,竟然往地下一頓,人就不見了。
四周都滿身泥土腥味,但是高似水卻控制不住如何停下來,只是不斷的揮動著四肢,幾乎只是短短的一個時辰,她就到了城門外,只是此刻大門緊鎖,她試了幾次沒能翻牆越過,所以只得伸出手,不多時就扣出了一個洞穴來,正好足夠她鑽過去。
月光正好,夜色微漾,睡了一下午的高鬱鳶晚上起來連晚膳都沒吃,就穿上昨日挑選好的那套紫色流仙裙。
滄月還有些事情,也是要出去的,所以高鬱鳶便叫上緋紅一併去,也省得她一個人在院子裡,自己不放心。
只是緋紅知道她要去見世子爺,自己去了也是打擾,便不願意去。高鬱鳶見此,也不好強行叫她去,只吩咐小心些,便趁著夜色走了。
北辰無憂約了她在城東的小鏡湖,高鬱鳶記得那湖面不算寬廣,但四處卻是沒有什麼人家,都是大片大片的果林,有一片是寧王府私有的。
北辰無憂的船也停在果林邊的渡口上,高鬱鳶趕到之時,發現竟然還有一個外人在,頓時臉色的笑容就滯?。骸澳阍觞N來了?”
“不歡迎也不要表現得如此明顯吧?”羽淳櫻挑了挑眉,不過此番在看高鬱鳶的眼神,可沒上次那樣放肆了。
也是,從北辰無憂口中得知了高鬱鳶對他的那些評價,他就不敢在輕視這個看起來以爲只有妖嬈外表的小嬸。但是對於繼承儲君之位意事,他實在沒有什麼興趣,從小沒有在宮中長大,他是無拘無束慣了,至於身份正名不正名也無所謂,反正大家背地裡都是知道的,也都看在這身份上,對自己尚且還算客氣。
所以,胸無大志的他對於現在的這種生活狀態是十分滿足的,可是奈何宮中那老頭跟著北辰無憂這位小叔一直不放過自己。
於是羽淳櫻知道,自己逃不過了,做個皇帝而已嘛,無憂說了,壓力不必那麼大,就當作是做個管事的大管家罷了。
抱著這樣的心態,他從北辰無憂手中接過的那些奏摺做了審批,遞到宮裡去,老頭表示還算滿意。今日本來還有一堆事情要忙,但是偶然從滄海口中得知北辰無憂約了高鬱鳶,於是就死皮賴臉的跟了過來。
雖然知道高鬱鳶肯定不會歡迎自己的,但也沒想到她表現得這樣明顯,自己好歹也是以後的皇帝,給點面子可好?
但是高鬱鳶沒有讀懂他的眼神,跳到船上就拉著北辰無憂的手到一旁說起悄悄話來,二人依偎在一起,他羽淳櫻卻只能遠遠的看著他們的背影,忽覺悲涼,自己是沒事找事。心裡堵得慌慌的,忽想起前些日子聽到的曲兒,頓時就扯著嗓子唱了起來。
“擊鼓其鏜,踴躍用兵。土國城漕,我獨南行。從孫子仲,平陳與宋。不我以歸,憂心有忡。爰居爰處?爰喪其馬?於以求之?於林之下。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歌聲實在難以入耳,不過這詞倒是……
“來年北方戰事起,不知道多少‘于嗟闊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毕胧且驙戇@歌聲,高鬱鳶不禁想到北方煞氣匯聚,一時間嘆道,到時候不知道又有多少兒女情長至此陰陽兩隔。
“人生如棋,世事如局,縱然我等能預料到又如何?何況人生便是如此,日有陰晴,月有圓缺,春夏秋冬四季交替,有人離去,有人到來?!焙芏鄷r候,其實北辰無憂並未覺得能預料到爲來之時於自己有什麼好處。除了平添煩惱還能如何?又不可擅改天命。如如同鬱鳶,她當初嫁給自己,不止是改寫了陸啓光的命運,更是改寫自己的命運,但是結果呢?她無緣無故失憶將近一年之久。
“好了,我時辰不早,我先回去了。”高鬱鳶起身回頭朝那靠在烏篷上犯傻的羽淳櫻看過去,方朝北辰無憂道:“你也早些回去,以後莫要在帶他來,掃興得很。”
北辰無憂臉上浮起笑意:“是了,的確是掃興的很?!弊约哼@裡正是花前月下,他偏在哪裡唱什麼曲調。只是有一句話: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高鬱鳶上了岸,這個時節的果林里正是飄香季節,高鬱鳶摘了幾個梨子捧在懷裡,忽然見追過來的北辰無憂,想要遞給他一個梨,忽的想到什麼,又收回來。
“怎麼?”北辰無憂見她一副神神叨叨的模樣,不覺好笑。
柔和的月光之下,銀色的碎影穿過樹枝落到二人的身上,一片片的相視星光一般的耀眼,兩人兩兩相望,高鬱鳶盯著北辰無憂看了半響,才嘆道:“分梨,寓意不好,你要吃自己摘?!?
“嗯,我似乎被你說服了?!北背綗o憂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旋即月白色的身影一閃,便不見了身影。
高鬱鳶有些好奇,四處張望著,不多時便見北辰無憂匆匆而來,懷中抱著各色的水果好幾種。按理說一個大男人懷中抱著這麼多水果,看起來應是有些滑稽的,可是高鬱鳶硬是看出了抱著扇子的灑脫形象。
果然是應了那一句,情人眼裡出西施。
“給你?!彼裆w揚駿逸,步伐快意的走過來,將懷中的三四種水果都遞給高鬱鳶。
兩個蘋果,一個還帶著青皮的桔子,還有三四個石榴。
高鬱鳶一臉懵然,卻只見他指著那兩個蘋果道:“平平安安?!庇挚戳丝辞嗥さ慕圩樱骸凹槿缫?。”
“寓意不錯,那這個呢?”高鬱鳶表示這蘋果和桔子自己都能接受,不過這石榴呢?
“自然是兒孫滿堂?!痹鹿庵?,他面帶溫潤笑意,說的一本正經。
高鬱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勉強可以?!?
剛停好船上來的羽淳櫻恰好看到這一幕,驚得下巴都要掉在地上。他一直以爲這位小叔能得衆家小姐的青睞全靠這張美若謫仙的臉,可是沒想到完全不是……只是他印象中的北辰無憂一直都是一副嚴肅沉冷的模樣,爲何在高鬱鳶的面前是個模樣?
他覺得自己的世界觀有些不對勁,你自以爲了解的人其實你根本不瞭解。
文安侯府中,高似水一進來就熟門熟路的尋到了西隅角上的偏園,遠遠的看著那略顯陳舊的院門,她就忍不住想要立刻將高鬱鳶一把撕碎,那種蠢蠢欲動的殺意讓她心中一陣爽快之意。
頓時身形一閃,比老鼠的動作還要快,嗖的一下像是帶著風一般的衝了過去。
那門只是一閃普通的小木門,而去年久失修,感覺一碰就會碎??墒歉咚扑n過去碰到的一瞬間,像是什麼東西紮在身上一般,竟然有種生疼的感覺。
想她一路下山來,遇到繞道的地方就直接從地底下打洞穿過來,那地下不管是百年老樹根,還是萬年的石頭都被她的手一下撕碎,可是此刻她竟然打不開這扇破門。
連續試了記下,依舊不行,她又想到翻牆,可是依舊過不去,正是煩躁之時,猛地想起自己竟然忘記了從地底下過去。
果然,地底下她就是王者,沒有什麼東西能阻擋自己前行,很是輕而易舉的就到了院中。
但高鬱鳶沒在,她註定是要失望的,所以便將這一腔怒火都撒在了緋紅的身上。
緋紅睡得迷迷糊糊的,猛的被樓上的撞門聲吵醒,匆匆忙忙的披上衣服正開門出來,就見樓上落下來一個影子,一身的土腥味,月光之下但見她那頭髮亂七八糟的,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爛不堪,赤著手腳,一副兇殺無比的模樣。
好在她跟高鬱鳶身邊也算是見過世面,世面木魈女妖的,都見過,所以反應過來後立即退進房中,一把摸到枕邊裝著護身符的小錦囊。
wωw ⊙тt kǎn ⊙C ○
而就在她退進屋的同時,外面的高似水已經一把將房門硬生生的撕扯下來,正朝她攻擊而來。
也就是這千鈞一髮之際,慌亂之中的緋紅將護身符朝她扔了過去。
高似水根本就沒有把這小小的普通錦囊放在眼中,猛地伸手拍開,但在碰到那錦囊袋子之時,一道耀眼的金光從袋子中發出來,但凡被照到的地方都一陣灼痛。
“啊!你個賤婢!”高似水疼得叫罵起來,一面連連後退,見落到地上的護身符光芒暗淡下去,立即又朝緋紅撲了過去。
緋紅這一次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有些後悔自己怎麼把保命的東西當武器扔了出去,眼見著這怪物又撲過來,決意同歸於盡,先她一步撲倒在地上,慌亂中抓起地上的護身符放到了胸前擋住。
可緋紅的動作哪裡有高似水的快,就在她向地下撲去的時候,背後就相視被幾把尖利的刀刃劃傷,她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哪裡來的力氣,竟然還有功夫翻身把錦囊放在面前。
因緋紅撲倒得太突然,所以並不算熟練的高似水沒有一把抓進她的五臟,但也是見了骨的,甚至好像抓到了兩根骨頭。也是她粗心大意了,沒料想到這奴婢受了如此重的傷勢,還能翻身。
剛纔被這錦囊裡東西所傷,此刻身上的傷還是一片灼痛,被金光照射到的很多地方,甚至是血肉一片,所以她不敢在大意,想到這緋紅若是短時間裡沒人發現,也活不下去,因此便匆忙逃走,連她母親都沒有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