凜凜風刃之中,那陸小果如履平地,脣角含笑,她其實也有些莫名其妙,雖說誤打誤撞得到了銀月環中的力量,但是她發現自己這一次醒過來之後,體中所蘊含的力量似乎又比之前磅礴了許多。
這申泉的風系法術不得不說,是極其精湛的,修爲又遠在上仙之上,若是從前的話,陸小果自然不敢這樣沒有任何防護就敢正面迎接,最起碼也要打出幾道陣法的。可是現在這凜然風刃在她看來,不過是微風拂面罷了。
申泉卻不以爲這個看起來沒有任何修爲的女人能抵得過自己的風刃,眼中竟是冷笑之意,心道可惜了這具完美肉身??墒窍乱豢趟难劬Σ挥傻弥绷?,只見那可削山剔石的風刃之下,她竟然完好無缺的站在哪裡,甚至連一根髮絲都未曾受損?!安豢赡堋彼踔烈誀戇@個女人,不過是一道虛影罷了。
但見他陰陰的蹙起眉頭,一掌直接朝陸小果打過去,四周的空氣在這一瞬間都忽然撕裂開來,發出‘刺啦’的響聲。
“便是虛影,看你如何能在此掌之下不滅!”他一聲喝起,眼看那陸小果依舊不躲不避,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得意,想來這個六界生靈也是被嚇到了。
然這一次他的六界之行,遇到了陸小果就註定是不幸的,就在他的拳頭離陸小果咫尺之時,那陸小果忽然的手中忽然浮出一柄暗紅色的緞面傘,‘嗖’的一聲撐開,上全是水墨曼殊華沙。黑的花色紅色的底,這黑與紅,在外域便是最爲尊貴的顏色搭配,除了幾座王城的王爺之外,是無人膽敢用這兩色搭配的。
當申泉的拳頭觸碰到天機傘之時,無痛無癢,反倒是猶如一拳般打在棉花裡頭一般,頓覺一陣怒意冠衝心頭,想要拔拳再一次出擊,卻沒想到那似棉花一般柔軟的傘面上,竟然猶如生出萬隻手掌一般,緊緊的拽住了他拳頭的每一處,不只是如此,他還清晰的感覺到身體中的修爲,竟然不受控制的朝著這隻手臂去,最終匯聚於拳頭,然後被那傘面的衆多小手一起瓜分。
所有的一切,其實不過幾個呼吸間罷了,申泉得意的臉上,頓時蒼白一片,密密麻麻的細汗頃刻間佈滿了眉間。咬牙切齒的艱難吐出幾個字:“你……你到底是誰?”
只是陸小果卻沒有回答他,天機傘手中旋轉一圈,盪漾出好看絢爛的紅色的暈圈,那申泉也在驚駭之中,虛軟的急速往下墜。
這一次,陸小果沒有開口讓人接住他,已經沒了半絲修爲的他,頓時砸落在地面,成了一堆肉泥。
陸小果齜了齜牙,只覺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殘暴了。
鳩摩龍哪怕被唐晉推入了天牢,但依舊在叫器著,堅定的相信申泉會來救自己的,可是直至他叫了半響,喉嚨都啞了,這纔開始接受現實。
但即便如此,心裡還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他們是外域之人,對於這邊陲的六界,是高貴的存在,他們怎麼會敗在這些生靈的手中呢?
而此刻的陸小果去了那片花海,便到了人界。
她要去外域,去龍伯國。但是外域之廣絕非她能所想,不知何夕還能回到這裡六界之中,滄海桑田,變化最快的,莫過於人界。
她怕她去一趟回來,不知人界幾番變化。
但是此刻的她,卻沒有出現在衆人的面前,先去往了京城,這裡是皇室所在,如今羽淳櫻已當政,有覺空這個老和尚時不時的在旁指點,國泰民安,風調雨順的,所以羽淳櫻他也勉強算得是個合格的皇帝。
陸小果去了一趟寧王府,並未見到待自己如己出的王爺王妃,不過府中一切打理得妥當,聽府中的嬤嬤說,王爺這些年攜著王妃四處遊山玩水,日子倒也是恰意得很。唯一遺憾的是,世子爺同世子妃走了這麼多年,終究沒有回來,更沒有留下一兒半女,王爺王妃這一生,只怕是難以享受那兒孫之福了。
說起來,這只是人界的父母雙親罷了,不該如此寄情,但陸小果覺得人界的這段時光,卻是那般的美好,她不願意忘記。一面下意識的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他們這樣的上神,孕育最是艱難,也不知能不能圓了王爺王妃此夢。
從寧王府出來,陸小果去往了陸家。小弟已經長得老高,想必是遺傳了陸啓光,書讀的很好,就是腦子有些古板,而且家裡又添了個小妹妹,不過兩歲,胖嘟嘟的,陸小果進來的時候,她就直朝陸小果哈哈的笑,然後伸著兩隻胖乎乎的小短手,奶聲奶氣的喊:“姐姐,姐姐抱抱……抱抱……”
明溪同奶孃都在旁邊,先是見她忽然笑起來,都嚇了一跳,忽然又見她這動作,甚至是還開口說話,都激動得大喊大叫。
原來這陸家二小姐自從出生以來,不哭不笑,兩歲了還不說話,大家都以爲是個傻子,卻沒想到今日她忽然笑,甚至是張口叫姐姐。
可是這花園裡,除了明溪和奶孃之外,並無旁人。
這廂奶孃還在大叫,明溪卻反應過來,眼圈頓時紅了大半,朝著四周的空氣中尋找搜索,一面輕輕的叫著陸小果的名字:“小果,是不是你回來了?”
陸小果的確就站在院中,眼看著那肉嘟嘟的妹妹,卻還是沒有伸出手,又見明溪喚自己,心裡難免是複雜萬千,上前從儲物袋中拿出一個墜子塞入小妹的手中,便轉身離開。
那小丫頭見她轉身離開,‘哇’的一大聲就哭了出來,引得奶孃和明溪急忙朝她望去,卻見她手中多了一個吊墜。
陸小果從京城出來,便先去看了老白他們,方往了花城,琥珀在沉睡中,但是姻緣廟的香火依舊很是鼎盛。
半日中,陸小果又去了長亭縣,束時風的老父親依舊在爲每日公文忙的焦頭爛額,母親以及祖母和各位七大姑八大姨不是練武便是打牌,日子倒是依舊如故。
明州島,在舞輕歌的治理之下,雖不如當年那般繁華,但處處一派清明,再無當年的藏污納垢。陸小果這一次來,發現了明湖中的所謂神獸,是一隻活了七八千歲的小白龍,雖然舞輕歌並不知道如何召喚此獸,但這條小白龍卻一直環繞著明湖而遊,陸小果來時,它還從中伸出了半個腦袋,引得明州子民齊齊下跪,敬若神明般。
陸小果特意繞到了燕西,只是可惜她來的不巧,楚元貞和孃親也是攜手出遊,不過看起來楚元貞當真是孃親的良配,自己倒也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碧雲宮中,也是人去樓空,陸小果想起當日成親之時見到司徒飛星,他造詣已不低,那縝兒又是個聰慧的人,只怕早已經去往了九天也說不定,但願以後有緣再見吧。
最後陸小果去了南疆,到了桂屋。
這裡,應該是第一次遇到胤瑯的地方,如此難免是讓人想起當日胤瑯的那些話。
他,本不該死的。不過當下封燊已經被擒,丹青還是逃亡之中,他的八個兄長也都被軟禁,若是他還活著,也許會更痛苦。
藍冰樓是女媧後人,如今依舊被苗疆供奉爲聖女,雖說是最合適女媧重身的身體,但陸小果卻不想因此剝奪了她的性命,所以只是稍微停留一下,便離開了。
至於復活女媧,還是在等等吧。
從人界回來,陸小果便到了鬼界。
奈何橋上依舊,那彼岸花開正好,大片大片的紅色浪花的上邊,一面寫著陽春麪三個大字的旗子正在這陰風慘慘中飛揚著。
陸小果一眼就看到了那正在開解一個吊死鬼的小郎君,同孟婆打了招呼,便直接繞去他的攤上,“什麼時候,你連黑白無常的差事都搶了?”再者,這都要去投胎了,說了這麼多,一會兒半碗孟婆湯灌下去,還記得什麼???
“這不是無聊嘛。”話癆鬼利索的收拾出一張乾淨的桌子,熱情的邀請陸小果坐下:“去了人界?”
“嗯,是呢?!标懶」故菦]隱瞞,而是見話癆鬼將這裡的客人都送走,換了個姿勢,面朝下方的奈何橋望去,“你說孟婆熬的湯,咱們喝了有用麼?”
話癆鬼連連搖頭,“肯定是沒有的?!币幻娣磻^來,緊張的盯著陸小果,“祖宗,你想幹什麼?”
“不幹什麼,我就是隨口問一問?!标懶」娝@緊張勁兒,不由得好笑,一面有些漫不經心的捧起話癆鬼剛遞來的茶盅,“我在這鬼界也待了數年,只是那日卻見他們對你都恭恭敬敬的,你到底是誰?”
她說的‘他們’,正是各位府君同十殿閻羅,甚至是閻君。
她比他們預想的要醒來的早些。他們說的那些話,也聽得個七七八八。
此話一出,那話癆鬼神情一愣,隨即恢復往常,打著哈哈道:“祖宗說什麼,小的怎聽不懂?”
“是麼,聽不懂就算了,我不去外域了。”陸小果也不追問,捧茶一口嚥下,便準備起身要走。
那話癆鬼見此,急得連忙將他拉?。骸白孀?,那個您別生氣啊?!币幻嫒滩蛔∠耄f好的順其自然,可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順其自然。
陸小果腳步微頓,目光淡然的掃視了他一眼,“那你告訴我?”
“我……”話癆鬼吞吞吐吐的,真想拍自己一巴掌,那日怎麼不仔細些啊。
“說不說?”陸小果似有些不耐煩了,似他在不說,自己便會真的立刻走掉一樣。
見此,話癆鬼一把抓住她:“祖宗,那個小的不是有意瞞您的?!?
陸小果見此,方折身回來坐下。
話癆鬼這才嘆了一口氣:“祖宗,你一定要相信,我們絕非膽敢瞞你一件事,只是現在的您,知道了那麼多反而是適得其反,所以小的們纔想,倒不如順其自然。”
陸小果聞言,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這跟沒說有什麼區別麼?”
“有,有,當然是有的,祖宗既然聽到昨日我們說的話,那您肯定也知道,您並非是這六界中人,或者說,三位上神可能都不是?!痹挵A鬼說到此處,忽然嚴肅起來:“我倒是忘記了,這幾日都不見那丹青蹤跡,莫不是她順著凌雲渡逃往外域去了?”
一想到有這個可能,不由得急起來,“祖宗,她一肚子的壞水,就見不得別人比她好,她若是先到外域,探查到了什麼,那……”
“你到底想說什麼?”陸小果只覺得聽得雲裡霧裡的,丹青逃到外域,自己也不會放過她,眼下擔憂的是,乾坤秘境中的辭曦子。自己殺了他妻兒,想來出關之後必定十分憤怒,若是到時候自己不在,他遷怒他人怎麼辦?
“額,我的意思是,祖宗既然要去外域,那就趕緊去,說不得辰光上神正在等祖宗您呢。”說著,拿出一個儲物袋呈給陸小果:“這裡頭除了小的給您準備的東西,還有外域的地圖,雖然已經很多年沒有更新,但是差不了多少的?!?
陸小果接過儲物袋,倒是沒有半點防備,便直接將儲物袋收下,一面起身要走,似又想起什麼,叮囑道:“辭曦子倘若出關,你幫我看著些。”
此刻這六界之中,暫時也就他一個隱患了。
“那是,祖宗你放心?!痹挵A鬼恭恭敬敬的應著,目送陸小果離去。
沒想到陸小果忽然又轉過頭來,“我倒是忘記了,你叫什麼名字,這麼些年,也沒聽誰叫過你的名字。”
這地府之中,有地位的,誰敢對他直呼其名???而那沒有地位的呢,又只是叫他賣陽春麪的。
話癆鬼一愣,隨即恭恭敬敬道:“回稟祖宗的話,小的命喚離魂。”至於姓,乃王爺所賜“堇”。
不過此事卻不必同祖宗說,待她到了外域,自然一切明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