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麼殺了我,何必如此羞辱我唐某人!”他咆哮著想要推開不過二三級修爲的銀鎖,只是卻發現自己竟然連這個能力都沒有。
陸小果並未回他的話,而是將貪蝗喚出來:“你看看這個東西。”
原本狂躁中的唐晉頓時一怔,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個長著人臉的怪物,好半天才吃驚道:“貪蝗?”
“算你有些見識。不過你大約不知道這東西是你們唐家生出來了的吧,若非我相公及時發現,只怕此刻整座端城早就在無聲無息中成了死城了。”貪蝗的可怕便是在於他一旦形成,便能無聲無息吞噬衆人的貪念**,但在此同時,他會吸取對方的記憶。說的難聽一定,便是順帶吃了對方的一部分腦子。
陸小果實在不敢想象,滿城沒有了完整腦子的人,會將這座城池變成什麼樣子?
此刻便唐晉也傻住了,他自小師從靈鶴大師,眼界自然是端城這個小地方的人不可比的,所以他知道貪蝗的恐怖之處,但是陸小果說這貪蝗出生於他們唐家,他是如何也不願意相信的。
這世間哪個沒有貪念**,唐家怎麼可能生出貪蝗?可是貪蝗出生於唐家,血脈之中到底帶著唐家的氣息,他怎麼能否認,一時間心如死灰。所以,即便陸小果不動手,唐家也會被整個西部的世家圍剿是麼?
他慢慢的垂下頭,與生以來的傲氣因爲這貪蝗的存在,讓他忽然覺得任何事情都沒了意義,報仇?多麼可笑?妖族法典,貪蝗是禁忌,但凡惡念滋養出貪蝗的家族,必定在被發現的第一時間裡剿滅其宗族,一個血脈不留。
而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恨?陸小果雖然毀了唐家,但好歹還留下了一些子嗣。好半響,這位沮喪頹廢的公子哥才緩緩的擡起頭來,朝著夕陽之下的陸小果望去。
柔軟的夕陽帶著金燦燦的光芒,將她溫潤的籠罩,她整個人都像是發了一層金光一般,那樣耀眼,卻又讓人不得不去直視。
“你爲何不殺了我?”
陸小果將貪蝗收起來,其實她覺得貪蝗並沒有那麼可怕,因爲一開始就被北辰無憂發現,甚至用秘法將其收費爲寵,但此刻看到唐晉忽然轉變的態度,可見貪蝗的影響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大。“你今年不過三百歲,已經步入十六級妖境,這樣的資質放在妖界,只怕是極少,我同你也沒什麼深仇大恨。”說到此處,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不由得朝唐晉看過去:“當然了,我是你的殺父仇人,這個改變不了,你若是要恨我也隨便,無所謂的。”
唐晉古怪的看了陸小果一樣,不知道她到底想表達什麼,目露不耐,“你到底要如何?”
“額,我想收你爲徒。”陸小果說出這話,不止是銀鎖,就連唐晉自己也露出疑惑不解。
片刻,唐晉這才嘀咕了一句:“我已有師傅。”
“我知道,你那師傅聽說名氣不小,不過我看你這資質,三百歲了纔到十六級,定然是被他所耽誤了。”雖說收唐晉爲徒弟有些冒險了,但是陸小果也想賭一把,指不定這是塊好玉,只有他拜自己爲師,那以後有的時間打磨。
至於他與自己的滅族之仇,這個問題根本不算什麼問題,在妖界家仇國恨都不算什麼事情,沒有什麼比讓自己更爲強大吸引人,他們終究不是人,許多妖都是冷血的,情感也不似人家那麼複雜牽絆。
因此,陸小果纔想賭。
唐晉知道陸小果厲害,甚至可以說是深不可測,而且當她真的動起手來的時候,給自己的感覺比師父站在自己面前時候還有恐怖。但此刻陸小果這樣說自己的師父,還說有些不悅,覺得陸小果脾氣太過於狂妄。
沒想到這時陸小果卻甩出一句話:“倘若你師從於我,以你的資質,必定讓你在一年內恢復十六級大妖境,在過半年定然能步入大妖境。”
只有真正到了十級以上的妖,才知道想要突破一層究竟有多難,許多人終其一生,將壽命耗盡,也沒能步入大妖,一生大半的時光都卡在了十八級妖境。可是陸小果此刻卻放言能讓他步入大妖境,這是個怎樣的誘惑唐家怎能抵擋得住,再想到劉成,他也在陸小果的幫助之下,進入大妖境。
所以,唐晉還是心動了。可是轉而想到自己的師父,若是師父知道自己背叛師門,定然不會放過自己,而且還會落個不仁孝的罵名。師父與唐靜畢竟不一樣,唐家是咎由自取,就算沒有陸小果也不可能在繼續立足妖界,可師父從來都是個慈祥的老人,對待自己更猶如親生兒子一般,更何況師妹……
他猶豫著,旁邊的銀鎖卻像是看透了他的擔憂,不由得冷笑道:“我說唐晉你不會還想著靈鶴大師大師來給你報仇吧?我勸你還是別做這春秋大夢了。”
唐晉有些不解,朝眼前架住自己的銀鎖看去,卻見銀鎖搖頭笑道:“你運氣還算好的,從一開始小果姐就把你帶回來,至於那王朝富貴,這會兒若不是那王朝晟天有些腦子,找到了小果姐,這會兒只怕也是身首異處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唐晉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當他卻極力的壓制這種對於自己不好的預感,神情卻十分緊張的盯著銀鎖。
銀鎖還沒有開口,就聽屋外傳來一個算是有些耳熟的聲音:“今早便有消息傳過來,靈鶴大師已經將你逐出師門。”
“這,這絕對不可能的。”唐晉不信,再來次之前,師父還說等自己拿到城主令,就把師妹許配給自己。不可能的……
可是唐晉看著眼前那樣耀眼的絕美女子,城主令不就在她手中麼?她拿到了城主令,她是城主。而自己沒有城主令,師父……師父還會把師妹許配給自己麼?唐晉當即忍不住仰頭朝天哈哈大笑起來。
看得銀鎖莫名其妙的,以爲他發了什麼瘋,立即躲開,然後陸小果望去:“小果姐,這?”
陸小果嘆了一口氣,這個消息她早上出城的時候就聽說了,只是覺得沒必要告訴唐晉罷了,沒想到這王朝晟天不知道什麼時候尋過來的,竟然就這樣告訴他了。當即也只好道:“罷了,隨他去。”一面吩咐銀鎖:“你好生看著,等他想通了在告訴我。”說罷,轉身離去。
那王朝晟天跟在她的身後,忍不住笑問:“你難道覺得他現在還有拒絕的理由麼?”唐晉是個聰明人,從他看到貪蝗之後,對陸小果的仇恨立刻放下就能看出來。所以王朝晟天以爲,唐晉會拜在陸小果的門下。
陸小果卻是一臉多愁善感,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她那張妖魅的臉上,的確很是不相配。她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真是糟心啊。”隨即朝王朝晟天擡眸望去:“你家那位富貴兄弟是不是恨不得一掌拍死我啊?”
沒想到王朝晟天哈哈一笑,“你想太多了。也擡小看我們王朝世家的人。”
“此話怎講?”陸小果不解的看王朝晟天,等他解說。
“王朝世家從不分嫡庶,只分強弱。”他說這話之時,目光忽然黯淡了下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過往,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我父母都是王朝世家旁支的普通小妖,我五歲之時,被送往家族祠堂,那裡有各種測試,而從小生來就圓滑的我理所當然的入選,而我的同胞弟弟沉予,他卻是在武力上頗有些資質,所以也被選中。”
聽他說到此處,陸小果不禁好奇道:“難道王朝富貴是你弟弟?”
卻見王朝晟天垂下了頭,“不是,他出生於嫡系,只是同樣被送往了家族的訓練場,那是一個瘋狂的地方,沒有手足血脈之分,只有活下來的最後一個人能出那道門檻,一百多人,最後只剩下沉予和富貴。”
陸小果幾乎可以判斷,他弟弟死在了王朝富貴的刀刃之下,那爲何他此刻還要護著王朝富貴周全呢?
這時王朝晟天此刻有些暗啞的聲音緩緩響起:“當初,富貴與沉予,他們中間分不出勝負的。這個我從來都知道,而且富貴也從來沒想過要從那裡離開。”所以在最後一場比試的時候,富貴知道沉予不會對他下手,所以便先出手傷了沉予,甚至告訴這個地方,是沒有兄弟之情可言的,王朝世家也不會有。
可是沒想到沉予只是笑了笑,便自爆而亡,只留下一句話“我相信,因爲你避開了我的心臟。”
沉予的心,不同於所有的人,他的心長在了右邊,別人不知道,可是王朝富貴卻是知道的。但他那一劍看似要他的性命,卻刺入了他的左胸。
王朝富貴從那個地方走出來,成爲了王朝世家這一代名副其實的第九位公子。可是隻有他跟王朝晟天知道,當時只要沉予出手,他們必定兩敗俱傷,誰也出不來。可是沉予選擇了成全,也是那時候開始,王朝富貴心中開始相信,這個是家族也許還是有情可在的。
他連帶著王朝沉予那一份活了下來,王朝晟天也的確是在他的幫助之下,穩坐第三。
陸小果聽完他的這些話,看著目光黯然的他,不由得搖頭道:“這種殘酷的生存方式之下,固然可以激發潛能,但我卻覺得不可取,誰都只想一味的贏得第一,成爲最強者,而成爲最強者就必定要踩在其他兄弟的白骨往上爬,到了最後,固然是厲害,可是身邊卻無一人,這樣空守天下,無人相伴,又有什麼意思呢?”
王朝晟天自然也是這樣以爲的,當初他著實恨透了王朝富貴,可隨著王朝富貴對自己的包容以及幫助,他漸漸的明白,沉予爲什麼要自爆而亡。所以他登上家主之位的念頭越發的強烈,他要改善這個家族的生存方式。
“其實吧,很多人都以爲,只有一羣最強的強者才能創造奇蹟,可其實他們都錯了。但凡生爲天子驕子,哪個沒有一丁半點的傲氣,始終都覺得,自己纔是最巔峰的那個人,這樣的一羣人都各自希望成爲自己成爲最強的人,所以即便他們合作,卻始終無法融合,更不可能交心。所以,如果你們王朝世家繼續如此的話,在強大的家族底蘊也會被磨得一乾二淨。”
從陸小果這個從來看起來沒有嚴肅的人口中聽到這話,王朝晟天有些意外,好一會兒才啞然失笑道:“所以,此刻你府上的管事,是一羣沒過百歲,且妖境修爲又低的犟牛?”
“麻煩也看看我們長安和時風好不好?”陸小果翻了個白眼,小牛牛們固然任勞任怨,那也需要一個領頭的不是。
聽她說起二人,王朝晟天眼中不由得劃過一絲羨慕。他不知道陸小果如何交到這些朋友的,他們的眼中,始終都從來沒有一絲掠奪和算計。
“你一整天上哪裡晃悠,趕緊去長安身邊把小蠻那個死丫頭帶走,還能不能好好做事情了。”忽然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王朝晟天擡頭望去,正是那在碧波臺上所見過的束時風。
他懷中抱著厚厚一疊公函,一見陸小果兩手空空的還有閒情跟人聊天,頓時將公函往陸小果懷中一扔:“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兒,還哪來麻煩本公子,這種破事本公子五歲之後就不插手了。”
陸小果有些好奇的翻開最上面一本一看,頓時也傻了眼,怎麼家裡的鍋碗瓢盆丟了,也要報到城主府?這跟縣令有什麼區別?陸小果頓時黑了臉,深深有種被套路的感覺。
束時風見她那忽然凌厲陰冷的眼神,頓時吸了口冷氣:“我說,你奪城主令之前,不會以爲當城主只要每日風光四處遊街吧?”
陸小果的確沒多想,只想著先抓一份權力在手裡,何況北辰無憂也是這樣說的嘛。可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交給金鎖就好了,你沒看他一天天閒的,這兩日都吃胖了不少。”
“……”束時風愕然,那哪裡是吃胖的,分明是因爲搶了小鎖的月石,被小鎖設計叫女蜂妖咬了一口腫的好麼。
原本在看戲的王朝晟天看到束時風的眼神滑落到自己身上,頓時連忙告辭:“我先去看看老九身體恢復得怎樣。”頓時腳底抹油。他在不走的話,有種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會落到他的身上的不祥之感。
事實證明,他的這個第六感是對的。他前腳纔到,就有銅鎖抱著這些公函過來,然後摧脆生生的同他說道:“小果姐說你保證給的東西也不一定能拿到,不能讓你們兄弟在這裡白吃白住,所以這些事情近期暫時交給你處理。”
銅鎖說完,不等那王朝晟天反應過來,麻溜的就跑了。
氣得那王朝晟天咬牙切齒,屋中卻傳來王朝富貴的笑聲:“三哥不如拿來我看看,這些年除了修煉,我還真一樣都不會呢。”
王朝晟天鐵青著臉色將公函拿進去,直接朝牀上扔去,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你可不要後悔啊。”
王朝富貴一臉不解,白皙的手指翻開最上面的第一頁,頓時也傻了眼,有些難以置信的朝王朝晟天擡頭望去:“三哥,這城主府怎麼連這樣的瑣事也要管麼?”
“不然你以爲呢。”又是一個不食人間火的,王朝晟天無奈的嘆了一聲,將公函拿回來。
不能白吃白住啊。
而這邊陸小果衝到長安的院子,卻見長安和小蠻正在院子裡玩五子棋,根本就是不亦樂乎啊。
沒想到長安見她來了,竟然溫和一笑:“來的正好,我正同小蠻比賽,誰輸了誰去叫你呢。”
陸小果眉心一擰,不是說很忙麼?當即氣得險些上去將他們的棋盤打亂,沒想到那廂房的房門忽然一開,白衣如雪,猶似謫仙般的熟悉人影站在了門中。
“相公?”陸小果當即愣在原地,以爲自己看花了眼睛,有些不確定的喚道。
那日北辰無憂走得多著急啊,她這些天也在想,他會去哪裡呢,只是沒想到他竟然出現在長安的屋中,頓時傻了眼,看了看長安有看了看北辰無憂,“你們?”
她卻忘記了,長安與那空間結契,與那空間一樣不生不死不滅。而那空間屬於六界之外,所以有哪裡比那個地方還要安全,就算在那裡北辰無憂不用壓制氣息修煉異世錄,重塑仙骨也沒有人能感應得到。
長安被她一瞪,帶著小蠻立刻疾風一般離開。陸小果見此,只得朝北辰無憂望過去。
猶如畫中仙影一般信步從屋中走出來,修長的手捧起那張略帶著憤怒的小臉:“見到爲夫,便如此不悅?”
陸小果嘴角一扯,本是想拍開他的手,可雙臂卻不由自主的環住了他的窄腰:“胤瑯來了,他知道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