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果看似神情輕鬆,可是心中早已翻江倒海了。方纔在臺上,別人打量她,她也在打量別人,柳家的柳月下,蘇家的蘇御,以及王朝世家的王朝富貴和唐晉這個仇人,這四人小小年紀卻已經(jīng)有如此修爲,可見未來的輝煌大道。
當然,陸小果要殺他們不費什麼力,關鍵的是這些人沒有一個不想殺自己的,自己總不能還手吧。而還手之後可想而知,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到時候他們有個萬一,那他們背後的家族興許當著衆(zhòng)人的面不會表露出什麼,但是背地裡呢?
她忽然有種前有狼後有虎的危機感了,當下也無心在看臺上昏天暗地的比試,掐指又開始算卦。
可是不知怎的,等她擡起頭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前皆是一片迷霧,而身旁的小蠻等人也都不見了蹤影。
“誰?”她很快反應過來,自己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引入陣法之中。警備的看著這周身霧茫茫的一片,那柄黑紅色的傘已經(jīng)拿到了手中。
霧影之中,緩緩走來一個倩影,她身上並沒有任何的攻擊氣息,但陸小果依舊不敢大意,能當著那麼多大妖的面在碧波臺上把自己強行帶入陣法之中,必定是個絕頂?shù)母呤郑躁懶」冀K不敢大意。
“我不懂,您既然已經(jīng)知道他仙骨盡數(shù)被剔,爲何如今還要與那些螻蟻爭奪小小一座城池。”女子的臉籠罩在迷霧之中,但她這略帶著祈求的口氣讓陸小果大爲疑惑,尤其是她這個‘您’。
一時間莫名其妙的朝她的方向望過去,有些不確定道:“你在同我說話麼?”隨即想到當初在唐家秘境之中,從唐然手中得到的那個小錦囊,“當初是你?”
“是我。”女子好半天才輕輕的應了一聲,但隨後從迷霧中走出來,一身黑色的長裙,寬大的袖袍以及長裾綴淹沒在迷霧之中,她有一張精緻絕倫的面容,不同於陸小果的妖魅,那是一張單純的媚人,至此一眼,縱然陸小果是個女子,頓時也險些墜於她的眼神中。她看到陸小果臉上的疑惑,半響才幽幽來了一句:“原來,您真的將一切過往都忘記了。”
陸小果知道自己有個過去,那些過去可能和鬼界脫不了關係,但是怎麼又扯上了妖界的這女妖呢?她有些不解,心中也是壓制不住的疑惑:“你知道我的過去?”不過,就算她說,陸小果也不敢全相信啊。
女子見此,嘆了一口氣,“開天闢地之時,天地初成,那時候還沒有女媧造人,在南方浩瀚煙雨之中,飛出普天之下第一隻鳳凰,名爲鬱鳶。與此同時在北俱茫茫大雪中,辰光誕生;而崑崙山下,也出現(xiàn)了開天闢地後的第二隻鳳凰,丹青。”她說到此處,朝陸小果看過去,“”此三人與天地同生,更是天生仙法,在女媧出現(xiàn)後,與女媧一同造人,豐富了這世間萬物。只是隨著時光流轉(zhuǎn),人羣之中慢慢的有人逆天而行,踏雲(yún)登天,自封爲神仙。而也有開了靈智的萬物,於是魔、幽冥、妖三界也初成型。”
神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至高無上的,不管是人還是魔,許多人終其一生之夢,都是登上神位。所以神成了這六界之中最尊貴的存在,而三人皆爲九天之上的上神,有他們?nèi)蛔?zhèn),也從來沒有出過任何事情,直至有一年,天界一位神仙的子孫轉(zhuǎn)世,在經(jīng)鬼界輪迴之時,沒有轉(zhuǎn)世到神仙想要的帝王之家,而託生在一戶尋常人家,於此惹得神仙不滿。
神界和鬼界第一次生出嫌隙便在當時,天帝自然是站在天界維護神仙,任由那位神仙將與此事有關的鬼差,從小到大,總共十八個全部打得飛灰湮滅。如此欺人,鬼界怎能吞下這口氣,所以便鬧上了九天,而恰巧當時還丹青上神和辰光山神都在閉關,所以知曉此事的鬱鳶上神便將那位神仙仙骨剔去,貶爲凡人,永世輪迴貧苦。
這是在天帝掌管九天之後,第一次有上神插手天庭之事,也許當時天帝就已經(jīng)不滿了,但是畏懼於上神之威,並未多言。
以後的萬年之中,總會有妖界魔界與天界的摩擦,鬱鳶上神看在眼中,卻始終沒有在插手一次。
於是這些大大小小的事情,慢慢的醞釀,終究造成了天界與妖魔鬼幽冥四界的大戰(zhàn)。
那一場大戰(zhàn)死傷無數(shù),天界折損也十分眼嚴重,也是那一次大戰(zhàn),鬱鳶上神站到了妖魔界這一邊,與匆匆出關不明所以的辰光上神動手。
此戰(zhàn)之後,便有了鬱鳶上神永墜地心之事,而在不久之後,辰光上神也自墜輪迴。
“人間敬畏的神,您不知道是一個怎樣自私的可怕,天帝只怕早就受夠了上神的存在,所以他怎麼可能放過辰光上神?如今辰光仙骨盡數(shù)被剔除,與凡胎**又有何區(qū)別呢?早就不會把辰光放在眼中了,可是您不同,您墜入地心,轉(zhuǎn)世爲三生石,在奈何橋邊修煉了那麼多年,如今即便入世,可只要您恢復過往的修爲,天帝怎能容得下您?”
“那丹青呢?”天帝不想讓上神存在,那麼不是還有一位麼?
沒想到那女子聞言,眼中竟是譏諷笑容:“她,如今是天后,您還不知道麼?”
她的記憶中,隨著這女人的話,多出一些模糊的畫面,只是卻不是很清楚,甚至是不能連城一段,不過說到丹青,她的腦子裡卻浮出一張絕美的面容來,那樣高貴優(yōu)雅,便是端坐在那裡,也給人一種尊貴無比的感覺。
不過除了她的面容之外,陸小果並沒有過多的感覺,只是這女人的話,不得不防備。“多謝你提醒,不過這端城我依舊要拿下。”天帝麼?多遙遠的存在,不過既然他不想讓上神存在,那麼自己就一定要活的比當初的上神還要尊貴,要這六界所有的人都敬畏自己。
女子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只是聽到她的話,便知道這麼半天白費口舌了,見陸小果去意已決,只好一揮手。
迷霧散盡,陸小果發(fā)現(xiàn)自己還坐在這碧波臺上,此刻的一起仿若如夢一般。
而此時此刻,地府之中,那殿上卻是陰鬱一片。
當年將陸小果的那斷記憶收取,所以閻君不得不承受後果,可是沒想到他纔出來,卻被告知她還是恢復那段記憶了,甚至與北辰無憂已經(jīng)成親,而崔府君還帶著黑白無常去祝賀。
他如何不氣?他百般阻止,勸導鬱鳶上神化作三生石,在奈何橋邊看那來往形人,哪一個不是世間裡愛的死去活來,可是死後便是在橋上遇到,依舊猶如陌路人一般。
他不知道讓鬱鳶看這些到底有沒有用,但最後鬱鳶自己封印了自己的六感,像是個剛出生的孩子般,以三生石的身份在鬼界生存下來。
沒了過往的她,什麼都是重新學習,時常跟著地府那些小鬼們四處搗亂,在多年前終於惹了大禍,將一隻惡鬼放出,閻君沒有法子,只得讓她去輪迴,渡千百遊魂歸地府。可是沒想到會遇到了這個北辰無憂。
這就是命中註定的生死劫嗎?所以在發(fā)現(xiàn)之後閻君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抽取那一段時光記憶。
“他們已經(jīng)在人界成親幾年,我想月老那裡不可能不知,司命也不可能不會發(fā)現(xiàn)。”沉默之中,孟婆開口說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天帝就知道了?”閻君頓時緊張起來,在殿中來回徘徊。
崔府君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瞌睡模樣,半磕著惺忪朦朧的雙眼,“月老膽子素來最小,他的眼皮子地下出了這樣的事,他敢泄露出去麼?在何況他與司命相交匪淺,此事已成來的定局,二人卻沒有及時阻止,若是讓天帝知道了,如今早就傳來了他們的死訊。”
崔府君的話說的很是不客氣,但卻也讓人無法反駁。的確,出了這樣的事情,已月老和司命的性子,只會隱瞞。
但即便如此,閻君還是不放心,尤其是此刻陸小果的在化作三生石之前封印的記憶隱隱有解封的意思。所以忍不住朝崔府君瞪了過去:“上次若非你心慈手軟,殺了那女妖,此刻就不會有這樣的隱患。”
他說的女妖,正是此刻在妖界告訴陸小果從前過往的女妖,這女妖在人界設陣吸取陽氣修煉,當年陸小果等人也被困入其中,北辰無憂和長安還險些被那些女鬼強搶爲夫。
只是後來崔府君出現(xiàn),將那些鬼魂全帶走,怎放了這女妖。
可卻沒想到這女妖心思縝密,因崔府君無緣無故的放了自己,所以心有疑惑,這一查之下,竟然查到了鬱鳶上神在墜入地心之後,經(jīng)閻君勸說,封了以往六感,重生爲奈何橋邊的三生石,後有轉(zhuǎn)投人界。
也是順著這些線索,她纔在妖界找到了陸小果。想要極力阻止她繼續(xù)與那個曾經(jīng)無情無義傷他的辰光在一起,可是似乎沒有什麼用。
陸小果收回目光,便是臺上此刻是那蘇御和路雲(yún)在比試,可她也沒心思去看,然這個時候她的眼角卻瞟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她心頭猛地一跳,有些難以置信的在看過去。那人竟真的在看她,在她望過去的時候,忽然勾脣一笑。
陸小果頓時眉心緊蹙,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他,怎會到妖界?不是該待在雲(yún)夢都麼?而最要命的是,他竟然朝自己走了過來。
“小果,這人要是遇到你肯定倒黴,他的煉魂術跟御鬼是一樣的呢。”這時候小蠻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陸小果回過頭,但見小蠻正扯著自己的衣袖。
不過長安和束時風因陸小果的狀態(tài)不對,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此刻朝他們這裡走來的那個面具男子。“何人?”長安低聲問道。
“雲(yún)夢都的城主胤瑯。”陸小果回著,在看到胤瑯身後跟著的侍女,不正是高似水麼。
沒想到長安一聽,頓時蹙起眉頭來,更是擔心道:“天帝第九子,駐守雲(yún)夢都的胤瑯?”
陸小果並不知道胤瑯還有另外這一層身份,當即也愣住了。可就這光景,胤瑯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面前。
銀色的面具之下,遮住了大半張臉,那露出來的好看脣形,帶著幾分溫潤:“許久不見了。”
他這一副故人相交的態(tài)度,一時間讓陸小果摸不透他此番來是何意,尤其是在知道他是天帝之子後。對於他的防備更加深了幾層,面露冷漠:“你來做什麼?”
“在雲(yún)夢都待久了,我都快忘記這世界到底有多大了。”他說這話之時,有種哀默大於心死的感覺。“陪我走一走如何?”
陸小果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身來,一面示意長安等人不必擔心。
此刻幾乎所有的人都盯著擂臺上,倒沒有多少人關注陸小果這裡,所以她同胤瑯出了這碧波臺,上了一艘畫舫,那木偶一般的高似水自動退去,陸小果這纔回頭看了高似水一眼:“她怎麼了?”
“沒什麼,這是心思太多,我覺得太累,做主將她的心取了。”胤瑯淡淡的說著,隨手摘下了面具,拿在手中把玩,俊容之上,那雙曾經(jīng)高傲無比的眼睛此刻卻是有些黯淡。
陸小果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你這是作甚?”
胤瑯卻是苦苦一笑:“我是該叫你小果,還是鬱鳶?”他說完,沒等陸小果回答,又道:“還是叫鬱鳶吧。”
陸小果盯著他,總覺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胤瑯,似乎比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胤瑯真實了許多。
這時只見胤瑯開了口:“你應該已經(jīng)知道了,我是天帝的兒子,九天之下最尊貴的神,可是卻只得困在那小小的雲(yún)夢都,一個人孤獨的感受著這漫漫時光。”他頓了一下,隨即埋怨的看了陸小果一眼:“我隨著你到人界,到了那個世界,本來以爲可以在那裡大展身手,開創(chuàng)一片屬於自己的世界,卻沒想到被你相公給傳送了出來。”
“……”陸小果頓時愕然,她竟然不知道胤瑯一直追她到藥王谷,一時間愣住,也有些哭笑不得道:“當時也不知道你在……你不會是爲了此事又追到妖界吧?”說到此,陸小果心中不禁擔心起來,他不會是來追殺的吧?還有他叫自己鬱鳶,難道是別有深意,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沒想到這時胤瑯卻問道:“你知道當初我爲何幫你麼?”
陸小果知道,他說的是當初在火山之時。不禁搖了搖頭,“爲何,不會是因爲垂涎我的美色吧?”
原本鬱色滿面的胤瑯因爲她的這話,那緊蹙的眉頭也展開,“不是,因爲我從前見過你的。”
“從前?”陸小果頓時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莫不是當初自己還在九天之上時?可是不對啊,那時候丹青上神還沒下嫁,他還沒出生呢。
卻聽胤瑯苦苦一笑:“司翊是我分散去人界的思緒。”只是他沒想到這一縷思緒竟然自成一體,甚至是動了情,於是連帶他的心也被這一縷情牽制。
不過,到底只是一縷情而已,在權力之前,他還是更喜歡權力。
“那你現(xiàn)在是?”陸小果挑了挑眉,她可不以爲胤瑯會因爲司翊的一縷思緒印象本身。胤瑯此刻選擇出現(xiàn),必然是有其他事情。
果不其然,只聽他說道:“我知道北辰無憂的身份。”
頓覺腦中什麼炸開了一眼,陸小果驚恐的朝胤瑯望去,頓時一股殺意從眼中展露出來,似乎下一刻就會殺了胤瑯一般。
胤瑯見她這副模樣,不禁苦笑道:“你想得太多,除了血脈之上,名份之上,我與天上那位沒有任何關係,他是他,我是我,倘若我真的打算將北辰無憂身份泄露出去,也不會等到現(xiàn)在,早在雲(yún)夢都之時,便將他的身份傳出去了。”他說完,朝陸小果剛纔所坐的位置望過去,左右都是陌生面孔,不禁好奇:“怎麼,他人呢?”見陸小果沉著臉,當即郎朗笑開:“倘若他不要你,那我胤瑯勉爲其難娶你爲妻,如何?”
“小果想嫁,也輪不到你,你算哪根蔥?”一個輕快灑脫的聲音從空中傳來,隨即那抹紫色便落在陸小果身旁。
來人正是束時風,論相貌之上,他與這胤瑯不分上下,一個俊美無鑄,一個則俊美妖魅。
胤瑯卻只是淡淡的掃視了束時風一眼,頗爲有些驚訝:“想不到你小小一介凡人,竟然也能闖入本城主的畫舫之上。”
不說胤瑯,連陸小果都有些奇怪,束時風來妖界也不過兩年而已,就算他是個千年難得一件的天才,那也不可能修爲進度如此之快。若是別人家畫舫也罷了,但這是胤瑯的畫舫啊……所以也有些奇怪的朝他望去,卻也沒察覺出哪裡不對勁。
束時風一臉得意傲然,站到陸小果面前,將二人的視線一擋,不耐煩的催促起來,“你的話說完了麼,說完了我便帶小果走。”
胤瑯揚起脣角微微一笑,偏了偏身子朝束時風后面的陸小果望去:“我的事,你不妨好好考慮。”
束時風臉色頓時一黑,拉著陸小果踏空而起,朝著碧波臺飛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