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回到庭院,首先就被侯在院中的連玉攔住。
“幹什麼?”滿月方纔在陸小果手上吃了虧,這會兒又被連玉輕易攔住,不禁有些開始懷疑自己的修爲,怎麼是個人都能發現自己?
“說,你剛纔去做什麼了,身上爲什麼有女人的香味?”滿月的身上有女人的香味,她纔不在意,她在意的是滿月方纔出去,是授了王爺的意。哪怕不明狀況,有可能是自己多想了,但連玉還是覺得心煩意亂,此刻非得問出個結果來。
滿月聞言,難免有些詫異,陸小果並沒有靠近自己啊,自己的身上怎麼會沾了她的香味?他一面半信半疑的將手臂擡起,湊到鼻尖,還真有股若有似無的梨花清香味,心裡感嘆這連玉的鼻子,面上卻竭力解釋道:“你瘋了吧,我身上怎麼有香味,哎,你別攔著我,我還有事情要稟報王爺呢。”
說起來,滿月覺得王爺興許只是一時無聊,並未把那女人放在心上,自然不可能屈尊降貴在這半夜裡等她。所以他也沒打算一回來就同王爺稟報,只是此刻被連玉糾纏,這才隨口搬出這個理由。
連玉縱然心裡百般不舒服,但是聽到他要去稟報王爺,最後也只得怏怏的退開,生怕誤了什麼大事。
滿月沒想到如此好使,當即也只好硬著頭皮朝荊墨的寢樓而去。
讓滿月出乎意料的是,這麼夜深了,王爺竟然還沒睡,一時間不由得有些詫異,然還沒容他開口,那樓上一襲墨色錦袍的尊貴男子便已經開口。
“早該想到了。”似乎,滿月一個人回來,他一點都意外。
滿月呆了一下,“那王爺,屬下還去麼?”
“不必。”她說的那些話,並非是什麼山盟海誓,更不是什麼感天動地的情話,可是不知怎的,竟然就這也刻在了他的心坎上。她說,他們是夫妻,自己是他的夫君。可是,他是第一次見到她,然她的身體是自己的半顆心所塑,這卻又假不了。
荊墨自己也疑惑了,自己沉睡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很好奇……
滿月愣了一下,只得撓著頭退下去。
前面的庭院中,那連玉看似回了自己的寢房,燈火已滅。卻不知黑暗之中,她的面前正飛著一隻拇指大小的紙鶴。
她很快就避開滿月等人,從庭院中出來,夜色之下,嬌美的面容上,那櫻紅的脣角開出一朵得意,“哼,沒有什麼是本小姐的鶴仙找不到的。”隨著她的得意的話語,面前那隻小鶴便煽動翅膀,朝虞城中心飛過去。
小紙鶴遵循著連玉的求知慾,直接便尋著那淡得幾乎聞不到的梨花香味而去,很快便出現在陸小果下榻的這家客棧。
陸小果被滿月一鬧,雖不敢全信他的話,但是總算可以肯定,荊墨這個人是真的存在,沒有了那麼憂心,這睏意便也就涌了上來。
坐在妝臺前正將這面紗摘下,又摘去了額上的流蘇,一頭青絲猶如瀑布般垂在身後,便是沒有半點花式點綴,那張素顏也是絕世傾城的。尤其那雙眼睛,便是一顰一笑間,也足以勾人魂魄,魅人失魂。
而此刻,陸小果的鏡中卻多了一個人,無聲無息便進來了,嬌俏的小臉猶如嚴冬般冷澈,杏眼之中更慢是憤怒妒意,一瞬不瞬的盯著陸小果鏡中的容顏。
陸小果並沒有回頭,雖然意外今晚來客頗多,又都修爲不俗,但還是很冷靜自然的摘下了耳墜,這才慢悠悠的轉過身來,打量起這個盯著自己看了許久的年輕女子。
其實,但凡是修煉之人,哪個會是世俗之顏,何況連玉身份尊貴,這張嬌俏的面容,更是養出了十分的顏色來,放眼這外域,她雖沒有那白玉城王妃的清冷絕美,但也是個絕頂的美人兒。可是此刻在這素顏素衫的陸小果之前,卻有種十分明顯的察覺。
“你是何人?”她櫻紅的小口似下了不少的力,這才艱難開口。
這幾日,陸小果聽得最多的便是此話,當即幽幽一笑,那眉目間盡是傾城顏色,“半夜不問自闖便進來,我還以爲你知道我是誰呢。”好看的眉峰微微一挑:“既然不知我是何人,姑娘你這個時候擅闖,是不是該給我一個解釋?”
淡淡的梨花香味,便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恍惚間,連玉想起王爺回來之時,自己似乎也從王爺身上聞到了,當即她就像是一個抓住了夫君在外所養的小妾的女人,她心裡因爲自己有了鐵證而欣喜,同樣也因爲這鐵證而痛心。
聽到陸小果這雲淡風輕的質問,心裡沒由來更是升起一團怒火,“妖女,王爺豈能是你這種低賤之人能高攀得起的?”
半夜突然殺出一個女人,多半是因爲某個男人而來,只是之前陸小果並不知這連玉爲誰而來,此刻一聽到她的話,頓時豁然開朗,恍然笑道:“原來是墨王的愛慕者,不過高攀不高攀,又是誰高攀了誰,這可說不準。再有姑娘,我想墨王對你定然無意吧。”倘若有意,那她半夜三更這個時候就不應該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裡。
她的話徹底的將急火攻心的連玉激怒,她目光瞬間變得冷厲無比,看著陸小果的那眼神,儼然猶如看著一個死人一般,冰冷的聲音從她好看的檀口之中發出來,“你有什麼資格!”這種咬牙切齒之下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聲音,帶著一絲絲的沙啞。
而她的蔥白的指尖,竟然生出一團鵝黃色的火苗,隨著她最後一個音節吐出,那火苗便朝陸小果落下去。
這是她的絕技,父親專門從墨王那裡的求來的典籍,最爲適合她的法術。鵝黃色的火苗,雖看起來沒有那些普通火系法術的熊熊之姿,但實則力量之強,是普通火系法術的數倍。這火名曰湮滅,但凡沾惹之人之物,無一生還,最後都將變成一層薄薄的煙塵。
如今她親自祭出湮滅,算起來是這陸小果天大的福分了。
四周的空氣都因爲那團黃色的火苗發出滋滋的響聲,似乎要炸裂開一般,然就在此刻,陸小果竟然擡臂徒手將那團所謂的湮滅抓住,在頓時傻了眼的連玉面前,握緊了拳頭,待她攤開之時,那掌心便什麼都沒有。
“這……這怎麼可能?”連玉只覺得什麼東西從心裡忽然墜下,一直墜落到自己的腳底去一樣,無比詫異的開口。
陸小果依舊坐在妝臺前的鏡子上,模樣不是很端莊,甚至是有些懶散。這時只聽她悠悠說道:“我向來脾氣是極好的,但我仔細想來,這一路但凡是窺視我相公之的女人,似乎沒有一個善終。”
連玉哪裡知道,在陸小果的眼中,高高在上的墨城王爺荊墨就是北辰無憂,就是她的相公她的夫君。所以聽這話有些雲裡霧裡的,但這並不影響她對於陸小果的敵意,尤其是在陸小果當著她的面將她的湮滅熄滅之後,這與陸小果和窺視墨王一樣,是最不可饒恕的。
“你知道我是誰麼?”她冷冷一笑,屬於墨城四大諸侯府小姐的氣勢頓時便展開了,那看似嬌俏的容顏上,頓時都了幾分驕傲與尊貴。
然而,陸小果自來隨心所欲,自然不可能順著連玉的問題回答她的話,反而是沒好氣的扯了扯嘴角:“我管你是誰,打不過我想叫你爹孃來幫忙便叫,我可沒有那閒工夫去笑話你。”
這無所謂的口氣,可是字字卻是誅心的。什麼時候連玉受過這等侮辱,而且她還真的是想搬出身份來,畢竟只是那通天候幾個字,就能將人壓迫得喘不過氣來,以往她就是憑著次橫行了許多次。
陸小果擡眸看了她一眼,卻是沒了耐心同她較量,當即學著之前連玉的模樣,只是她指尖出來的是一朵紅蓮業火罷了,小小的一團活,像極了瑤池之中的睡蓮。在那連玉目露驚詫,甚至是懼意之時,很是不客氣的就彈入了連玉的身體裡。
她的聲音也淡淡的響起:“我也不是趕盡殺絕之人,只是下一次姑娘你一定要帶腦子,畢竟出門在外,沒有父母的庇佑,一不小心可能就會死掉的。你放心,我這火不會要了你的性命,夜深了,你回去吧,順道瞧瞧你愛的人有沒有在門口等你回去。”
最後那句話的諷刺之意,在明顯不過。可是連玉卻是不敢在多留,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和這個女人之間的差距,她顯示出來的修爲,明顯是假的。
她冷哼一聲,緊緊的捂著胸口,那裡有不屬於自己身體裡的東西,火熱熱的一團,可她卻無法驅除,似乎就賴在了那裡一樣。她不甘的瞪了陸小果一眼,影子一閃,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陸小果見她走了,方鬆了口氣,心道今晚不會還有人來吧?爲了安全起見,她還是設下陣法。不過隨後想起那連玉,別是什麼大家族的嫡系小姐吧,那樣她可惹不起。
連玉回來,解開衣裳,胸前明顯多了一朵紅色的睡蓮,白玉般的肌膚之外,似還飄浮著絲絲火焰,沒有灼痛的感覺,可是卻像是一根刺般狠狠的紮在了她的心口,很痛很痛。
她出去時沒有驚動任何人,回來自然也能做到如此。卻不知此刻的庭院之中,多了一根弦月。
雖然同爲王爺身邊的護法大人,但是弦月不管是警覺或是修爲,都遠遠在滿月之上,他不只是發現了夜出歸來的連玉,連她身上那團紅蓮業火也發現,心中無比的震驚,縱然他們是微服而來,這虞城如今也高手如林,但是想要傷連玉如此之人,還是極少。
因爲極少,所以弦月十分重視,畢竟這連玉到底是通天候的女兒,她方纔出去,也有可能是傳信給通天候。
所以天一亮,他立刻便稟報了荊墨。
荊墨雖然身在高處,但莫說是這小小庭院的一舉一動,便是整座虞城,都不可能逃出他的眼睛半分。只是爲了不驚動旁人,他並未使出那樣的神通,但即便如此,這一座小小庭院,依舊是掌握在手中的。
此刻聽到弦月的話,神情並沒有多大的起伏,只是淡淡吩咐道:“賞月既然也來了,那就讓滿月回墨城吧。”
弦月聞言,當即瞭然,沒有在多問,便恭敬的退出去,將此話傳達給滿月。
滿月卻是有些不解,“王爺爲何要我忽然回墨城,我這好不容易纔出來一趟,而且紫徵山……”的熱鬧他都還沒看到。
不過話未說完,就被弦月打斷道:“滿月,王爺提前醒來,爲何直接來此,你可知是爲何?”
滿月一臉愣愣的,還有些不滿自己的話被弦月打斷,直至片刻,才恍然反應過來,因爲王爺沒有完全恢復,如果四大諸侯真的起了造反之心,那王爺的處境便危險至極。可是,有連玉做的傀儡守在地宮門口,四大諸侯是不會懷疑的。他心頭猛地一跳,有些難以置信的朝弦月望過去:“難道,王爺還是不信連玉麼?”
“多信一個人,便多給自己添一分危機。滿月,連玉是通天候的女兒,你莫要忘記了。”弦月見他如此,便好心忠告。
“可是……”滿月一張臉通紅,依然覺得弦月有些太過於決斷,連玉怎麼可能背叛王爺呢。
卻被弦月一聲冷喝打斷道:“滿月,你是王爺的護法大人,是爲保護王爺而生的,而不是給王爺製造危機,你不要忘記自己的職責所在。”
滿月見弦月發了脾氣,這才垂下頭,喃喃道:“那我同連玉說一聲,就啓程。”
弦月聞言,忽然想要撬開滿月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到底是什麼,“你是王爺的護法,不是連玉的護法。”
陸小果完成二層任務的事情,縱然大家昨晚就已經知道,但是此刻見到她來懸賞樓,還是依舊覺得十分震撼,不少人都圍上來,同她打聽那任務的難度,不過陸小果自來在衆人面前都是副寡言的形象,見她不言,大家也只好退開。
最後只有阿塗跟在她的身邊,他也同其他人一樣,問陸小果:“裡面,可還有旁的人?”
陸小果一聽,以爲他知道荊墨的事情,不過隨即反應過來,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便順著阿塗的話問道:“怎會如此問?”按理來說,她出來了,阿塗應該很高興纔對,但他卻始終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想來是有什麼事情瞞著自己。
這時只見阿塗緩緩的擡起頭來,兩眼有些無神。只聽他緩緩說道:“你接任務的那日,我回去時,見到一個人,他是我爹的朋友。”
阿塗的聲音很平緩,可是口氣裡卻壓著太多的悲涼。“我爹當年爲了答應舅舅給出的聘禮,也接了這個任務,只是他再也沒有回來。”
陸小果沒想到,阿塗的父親竟然是死在了這個任務之中,且不說他到底有沒有完成任務,就算是完成,他只怕也出不來。除非是兩人,留下一個人來陪摩崖,不然他就得擁有荊墨那樣的修爲,直接將摩崖殺了,毀了整個蒼蘭。
“阿塗,你父親不會在回來了,那裡沒有旁人,旁人也無法在裡面生活數年。”雖然這樣說有些不顧阿塗此刻的心情,但是長痛不如短痛。
阿塗沒見過父親,他是遺腹子,雖然總是盼望著父親能回來,但那終究是個不可觸及的夢罷了。因此聽到陸小果的話,雖然難過,也不至於說無法面對,只是苦笑道:“算了,都是命。”
人生如棋,世事如局,可當有些人卻總是將別人的生路掐斷。這沈致的父親大約便是如此,沈家那老太太是同意此樁婚事的,唯獨他緊緊的攔住,認爲阿塗的父親配不上自己的妹妹,硬是逼迫他去拿一筆相對他來說是鉅額的聘禮。
如此,豈不是將活人往死路上逼!
陸小果正想著,卻見那沈致一行人就然出現在了懸賞樓,不過那個帶著面具,名叫驚鴻的人,卻沒有在其中。
阿塗隨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此人。難免是觸景傷情,便同陸小果告辭,想要先回家陪母親,卻見那沈致一行人竟然沒有去接任務,而是橫闖直撞,直接朝阿塗走來。
目標,顯然是阿塗。
懸賞樓是不能聚衆鬧事的,有什麼私事都是外面解決,所以那沈致上前,其他的人則將陸小果阻擋在外,竟然就這樣任憑沈致將一臉不解的阿塗拖出來懸賞樓。
眼看陸小果要追出去,那雪姬卻是冷冷一笑,竟然一改往日的仇恨態度,反而是好言相勸道:“這趟渾水,我勸你別摻和,縱然是你修爲不低,但有些人終究不是你惹得起的。”她說完,不顧陸小果的疑惑,便得意的扭著腰肢出去了。
金玉滿堂,若無權勢在手,莫之能守。這個道理,陸小果是明白的,可阿塗是她的朋友,哪怕只是個微不足道,猶如塵埃的渺小的人,但依舊是她陸小果的朋友,她怎麼可能不顧?
而且,阿塗從來不是個惹事的人,她想來想去,只怕他們要對付的人是自己纔對,畢竟是自己截了他們的財路,而且又拒絕了他們的招攬,沈致等人又是那般偏激的性格,自然不可能放過我。
大約準許自己好,但是卻不能容忍自己比他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