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閣,這是京城最大的茶樓了,但凡出入其中的,不是名門貴族,便是財閥富賈,總之尋常人進不了這門檻的。
陸小果從府中下人的口中得知,北辰無憂請了那位羽公子一起來十方閣品茶,訂的房間是幽蘭。
本是想要進去的,但隨即想到他也許同那位羽公子有要事相商,自己也不好去打擾,但不守在他身邊,陸小果又放心不得,所以最後狠著心包下了隔壁的水蘭雅室。
可進去之後,陸小果就後悔了,因爲這隔音效果之好,讓她連隔壁的一句話都聽不著,這若是出了什麼事情,自己豈會知曉?所以陸小果將那伺候的小廝打發下去,便盤坐在地板上,耳朵貼著牆壁。
幽蘭雅室中,北辰無憂一臉清冷的坐在窗旁,他的對面坐著的正是那位羽公子。
“方纔府上書房門口那位,是世子妃?”他笑著問道,嘴角揚著一絲鄙夷之色。聽表妹說,寧世子將那鄉下丫頭寵得無法無天,他還以爲是什麼天仙般的美人,卻沒想到像是個發育不良的毛頭小子,嘖嘖,這些貴族的品味,還真是叫人難以理解。
北辰無憂竟然也不惱怒,反而冷淡道:“有些東西不可不信,我的八字只怕令妹也是早就查的一清二楚,我娶她也不過是爲了解除這陰蝕罷了。”
羽公子微微一愣,到底是有些質疑他的話,畢竟傳言中,他很是寵愛那個鄉下丫頭的。可看他神情聽他語氣,又不像假的。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隔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道:“聽表妹說,那丫頭是有些本事,不過到底是旁門左道,怎與道家正統的清心觀比得了,何況搖光又是掌門席下得意弟子,若是她出手的話,只怕並不是什麼難事。”
隔壁貼著牆的陸小果覺得自己像是要窒息了一般,忽然吸不上氣,身子僵硬的靠著牆壁,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根本容不得她有半點的緩和時間。
“一定是我聽錯了,相公不是那樣的人。”好一會兒,她才輕輕的蠕動了一下,自言自語的安慰著自己,可那眼淚卻不聽使喚的不停往下落。心像是被人拿著利刃在上面不斷的劃一樣,陣陣疼痛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又朝牆壁貼過去,仔細的聽,希望剛纔是自己聽岔了,可這一次,那邊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有些熟悉,直至聽到她自稱搖光,陸小果猛的想起當初在甘州時候遇到的那個美麗女道。
後面的話陸小果再也沒聽下去,因爲沒有必要了。方纔她聽見北辰無憂同搖光說話的口氣,很是溫潤,就像是從前同自己說時候一樣,那樣溫潤的嗓音混合著那樣體貼的話語,總是很容易讓人沉淪。
她心裡變得亂七八糟的,想起北辰無憂忽然丟下自己不告而別,現在想起當時滄月在自己身邊,甚至覺得像是監視。監視自己不讓自己離開,擾了他的好事麼?又想起老爹的話,似乎根本不是空穴來風……所有的一切他們早就知道了,卻唯獨自己不知道。
陸小果心裡這會兒是恨的,但卻只是恨極了自己這樣傻,可即便如此,她也不願意相信,北辰無憂娶她僅僅是爲了活命。她不信,畢竟他們一起經歷過那麼多生死,那些都是真實的,不可能說他是在做戲。
她哭哭啼啼的從十方閣裡出來,從來沒有這樣狼狽過,也沒人去笑話她,因爲這樣的地方,每天來尋丈夫的人多去了。畢竟許多客人都喜歡把勾欄院的姑娘帶過來喝茶。所以大家見多了去,哪怕她這樣可憐的哭著出來,也沒人多看一眼。
可陸小果覺得就這樣走了,有些不甘心,她必須確認,那個女人是不是真的是搖光。所以她在十方閣對面的一家小鋪子門口的臺階上坐下。
此刻正是夜幕之下,店家正打算關門,見她一個小姑娘哭得可憐,又盯著對面的十方閣,便猜了個大概,勸說了她幾句,瞧著要下雨,見她又不肯走,那掌櫃的便給了她一把破傘以備不時之需。
沒過多久,果然打雷了,這大約是第一記春雷,雨來得也很急,路上的行人們忽然急促起來,匆忙的加快了腳步。
陸小果卻也沒撐傘,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十方閣的大門。
終於,在這場春雨中,她看見北辰無憂同那位羽公子一起出來,他的旁邊還站著巧笑倩兮的美貌女子。
他們全都上了寧王府的馬車,這就意味著北辰無憂把搖光也一起帶進府裡了。她一雙眼睛爭得大大的,滿是難以置信,恍惚之中,她覺得北辰無憂朝自己這裡看過來,只是雨這麼大,屋檐下躲雨的人又這麼多,他大約是看不見自己的。
馬車很快就消失在雨中,陸小果抱著膝蓋埋頭大哭,好一會才發現頭頂上的雨沒了,她慢吞吞的擡起頭,卻見頭上撐著一方黑白水墨油紙傘,傘下是那人冷厲的面容,以及他那雙凜然的冷眸。
“予下次便沒有如此耐心了!”他蹙著眉,不滿的看著哭得腫了雙眼的陸小果。
這話,大約是放過了自己。陸小果也不知他如何尋到自己的,只是繼續抽啼著。這明顯很讓對方厭煩,但對方張了張口,卻沒責罵她,只是好一陣子,待這屋檐下的人都走完了,他才問道:“那是誰?”顯然他已經來了好一陣,陸小果的一切動作都沒逃過他的眼睛。
“我相公。”陸小果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可回話的時候,滿是濃濃的委屈感。
只是沒想到,這人只是冷哼一聲,然後嫌惡的掃視了她一番:“你這樣醜,年紀又小,他不愛你也是正常的。”還整日穿得跟一個小子一樣。
陸小果雖然沒指望他能安慰自己,但也沒料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愣了一愣,直接哇的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