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高似水冷哼著發(fā)出一個冷笑的音節(jié),甚至是帶著些嘲諷道:“高鬱鳶,你還是自求多福吧,他們死,你一樣活不了。”
“是麼?”高鬱鳶挑眉,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而遠處是風平浪靜四人已經(jīng)急得要殺出來了。
此刻站在小姐旁邊的可不是什麼武林高手,而是一個妖怪啊!
相比之下,此刻已經(jīng)到俞梓煙身邊的滄月顯得冷靜了許多,她好歹也是去南疆見過世面的,雖然不知道高似水到底有多厲害,但是滄月還是感覺小姐會更厲害,所以此刻倒沒有去白瞎擔心,而是檢查著桐娘跟俞梓煙的傷勢,見著此刻站在樓下人羣中一臉緊張朝這邊往來的元先生,猛地從窗戶裡飛出,以後一把抓住元先生往樓上帶去。
她身材雖是嬌小,但是力大無窮,不過她時常跟在高鬱鳶身邊,大家都只當她是個尋常普通的丫頭罷了,所以猛的看見她將這樣一個堂堂七尺男兒拎著上樓,著實是嚇了一跳。
便是高進眼睛也瞇了起來,什麼時候府上多了這樣兇悍的小丫頭,他竟然不知,若是能爲自己所用……
衆(zhòng)人驚歎中的主角之一元先生,卻將此舉當成了人生中的恥辱,他早就來了,只是不知怎的,竟然靠近不得這寢樓,所用一直徘徊在外罷了。
滄月也是心思玲瓏,見他臉色不佳,連連解釋道:“小姐怕夫人有危險,所以在這裡設置了護身陣法,旁人自然進來不得。”而她能進來,那是身上有護身符。
這樣一說,元先生的臉色纔好了些,闊步就朝俞梓煙走去,一把強勢的抓起她欲縮開的手診脈。
而樓下高似水已經(jīng)進入了狂暴狀態(tài),她每動一步,四周的人就心驚膽戰(zhàn)一回。
此刻她沒在盯著高修玲了,而是作勢要攻擊話多的高鬱鳶。此刻在衆(zhòng)人看來,高鬱鳶簡直就是自討苦吃,而去這個時候了,竟然還站在那裡不動。
殊不知高鬱鳶還在打結印,這種護身陣法雖然繁複,但直接持筆畫大陣還要節(jié)省自己的精神力。
眼看著高似水離她不過一丈遠,衆(zhòng)人的心也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像高鬱鳶就是他們自己一樣,人羣中甚至有膽子大的喊了起來:“三姑娘快跑啊!”
聽到這話,高似水嘴角不由得揚起一絲輕蔑的冷笑,沒有人能從自己的眼皮子地下逃走,除非她比自己還要快。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高鬱鳶的確沒有那樣快,直至高似水的爪子揮過來之時,她才猛地朝後退出去,一面向上而起,直接站在了俞梓煙的寢樓之上,不過手中的結印未曾停下。
二人你追我趕又重新開始,幾番吃下,高似水已經(jīng)不耐煩起來,也不在去追去高鬱鳶,伸手便去抓起一個小丫頭得意笑道:“你躲一次,我便殺一人,你躲兩次,我便殺兩人!”
沒想到剛纔還豪言壯語說不能亂殺人的高鬱鳶竟然毫不在乎道:“你想殺便殺,他們又不是我的誰。”
被高似水捏在手中的小丫頭頓時一聽,險些嚇死過去。但就在高似水下死手之時,卻猶如抓了一個燙手山芋一般,猛地將小丫頭扔出去,然後一把痛苦的伸張著手骨。“你做了什麼?”
高鬱鳶隨風落到她的面前,一臉輕快笑意,與高似水的惱羞怒意成鮮明對比。“我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打下了護身陣法,你若是要傷他們一人,你就要體驗一翻生死滋味。當然了,倘若你有這個嗜好,大可以去試一試。”
衆(zhòng)人聽到高鬱鳶的話,都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卻也沒覺得自己身上多了什麼?倒是地上的那個小丫頭此刻已經(jīng)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跑到人多的地方,當時高似水要殺她的時候,她的確感覺到了周身被一種暖意包裹著。一時間在看高鬱鳶,猶如敬畏神明般虔誠。
高似水似乎越是憤怒,就越是喜歡扭動著脖子,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之中,但見她的四肢忽然伸展開,瞬間比先前變大了一倍多,甚至長出一條長長的尾巴來。
“老……老鼠……”若是從爪子看不出來,那一條尾巴實在太清楚不過,人羣中許多人瞬間被嚇得動不了,便是高進自己也呆在了原地。
“似水!”高流年腦中懵懵一片,直至眼看著真的變成了怪物的高似水,他才恍然從那些件件叫他心驚膽戰(zhàn)的事情中反應過來,甚至想要衝過去攔住她。
不過卻一把被高進拉住,他身子一軟就倒在了地上,時至此刻,依舊覺得這是惡夢裡。
變大了一倍的高似水,聲音也變得怪異起來,當即就直接張口朝高鬱鳶撕咬過去。
衆(zhòng)人只覺得瞬間飛沙走石,狂風颳骨,只見那一身紫色裙衫的三小姐不知道是使出了什麼東西往高似水的額上一貼,高似水頓時疼的滿地翻滾,長而結實的尾巴將旁邊的小廂房直接攔腰斬斷。
在塵土飛揚間,一座雅緻的小庭院就這樣毀得面目全服,只是高似水此刻也變回了原樣,捲縮著身子在地上,衣衫襤褸,髮絲凌亂。
高鬱鳶則纖塵不染,站在她旁邊不知道在做什麼,只見她修長粉嫩的手指不斷的翻飛,以肉眼看得見的金色網(wǎng)羅就不斷一層層的蓋在高似水的身上,然後消失不見。
“她已經(jīng)成了這個樣子,你還不願意放過她麼?”忽然,高流年衝了過來,擋在高似水的面前,一臉憎恨的看著望著高鬱鳶質問。
高鬱鳶手中的動作不得不停,“我不過是佔時剋制了她的妖性,並沒有要殺她。”
高流年顯然是不信,“你的話能信得幾分?當初你還說似水可以長命百歲,可是你看她現(xiàn)在這個樣子……”高流年只覺得陣陣心痛,他那個溫柔似水的妹妹,再也回不來了。
“當初她是人,雖然命中註定苦藥相隨,但好歹能活到耄耋之年,可現(xiàn)在她吞下了鼠妖的妖丹,根本就不能同往日而論,你讓開!”高鬱鳶這會兒真的想一巴掌拍死高流年就算,他自己不要命,別還要命呢!自己設置的那護身陣法可是有時間限制的。
“怎麼說都是你,我此刻是再也不信你。”高流年擡首挺胸,一臉正氣盎然,好像高鬱鳶纔是最惡毒的那個一樣。
高鬱鳶忍不住抽搐著嘴角,說的好像就信過她一樣。
樓上的俞梓煙見此一幕,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竟然就聯(lián)想到了高修永和高修玲身上,心裡一陣寒意泛起。可那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她還是撐著身體朝此刻執(zhí)迷不悟的高流年大喊:“流年,快讓開,聽你妹妹的話。”
也就在這時,原本虛弱捲縮在一起的高似水眼睛猛地睜開,一股兇光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朝高流年的右腳咬上去。
措手不及的突發(fā)事件讓高流年腦中一片空白,可右腿上的撕裂疼痛頓時讓他清醒過來,只是第一聲喊出的是通天徹地的慘叫聲。
他在痛快的慘叫,高似水也好不到哪裡去,高流年身上還有護陣,她此刻只想吸人血恢復妖力,所以顧及不了許多,也承受著同樣的痛苦撕咬。
吸食了人血的她以凡人肉眼看見的速度恢復過來,長長的指甲倏然間長出來,扔掉大半條腿已經(jīng)被自己吸乾了的高流年,卻忽然逃了。
高鬱鳶正欲追出去,卻被生不如死的高流年一把抱住腳:“救……救我!”
“早的時候你做什麼去了?”高鬱鳶又氣又惱,眼見著高似水已經(jīng)逃遠,自己是追不上,不過她現(xiàn)在身受重傷,只怕她還會去吸血害命,當即也顧不得在場有旁人在,直接朝滄浪吩咐:“立刻通知你們主子,讓他必定要抓到高似水。”
高似水走了,可是她給衆(zhòng)人留下的恐怖陰影依舊還在,便是高進都虛軟著一雙腿,站在那裡不敢多動一步。
就在之前,他還在考慮,要不要犧牲高修永跟高修玲,只要高似水滿意了,能聽自己的話,那麼未來文安侯府定能得到大把的榮耀。可是他怎麼也沒想過,如今的高似水如此無情無義,連爲她求情的高流年都不曾放過,他下意識的將目光落到高流年此刻血肉一片模糊的右腿上,背脊骨一陣一陣的涼意。
高鬱鳶將高流年的傷勢穩(wěn)定,便讓人去樓上請元先生下樓幫忙包紮,那廂高修永已經(jīng)叫人給喚醒過來,看著眼前的一切,猶如惡夢中一般,尤其是看到兒子血肉模糊的大腿,兩眼一翻又昏迷了過去。
高修玲也清醒了過來,只是跟呂氏一樣,好不到哪裡去,裙子溼了一大片,她在孫家的那一雙兒女都以看怪物似的目光看著她,甚至是充滿了鄙夷。她下意識的收攏雙腿,想要遮擋裙間的惡臭,臉色有著些許的擔憂,小聲的喚著她的女兒孫蕓蕓:“蕓蕓,過來扶娘一把。”
孫蕓蕓動了動,正欲要擡步上前,卻被她身後的哥哥孫文斌一拉,便止住了腳步。
高修玲一臉失望,正欲張口責罵,忽然一潑涼水從迎面潑過來,頓時淋得她全身溼冷打起了擺子。
“你換我爹的命來!”高雅嵐將手中的木桶一扔,就往高修玲撲過去,高茹急忙將她一把抱住,可那高修玲還是嚇得瑟瑟發(fā)抖。剛纔那情景,實在是像極了高似水要朝自己撲來時一樣。
高鬱鳶看著這亂作一團的院子,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昨日因,今日果,好生感受吧。”這話說的好像她自己就不是受害人一般。驚得高雅嵐以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她。
高鬱鳶卻是沒有會頭,喚上了滄月等人,便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說是回院子,可心裡到底擔心高似水在害命,所以當即讓滄月立刻送信到鄉(xiāng)下的山裡。
讓老白幫忙留意,若是見到高似水的身影,立刻通知自己。
而俞梓煙這邊因爲她的離開,而心中百味陳雜。她是如何也沒想到,高鬱鳶原來早就知道了,既然知道了卻絲毫沒有半分動容,心裡是不是恨她的?
元先生已經(jīng)幫高流年包紮好了腿傷,樓下的人也被高進敲打過,各自領著自家的主子回去,至於這今晚翻出的那些醜事,的確該清理一翻了。
元先生見她一臉蒼白,便知道她是爲高鬱鳶的事情難過,便勸慰道:“你不必多想,她如果恨你,今日便不會讓丫鬟守在你的身邊。”只是,那句她也沒把你當母親的話元先生沒敢說出口,以免傷了她的心。又看了一眼樓下正被下人用擔架擡走的高流年:“腿是廢了,以後只怕只能依靠柺杖。”
他頓了一頓,朝另外一個方向看過去,還在昏迷中的高修永被高進踢了幾腳正醒過來,一臉茫然。
也是,他並不知道高修玲在恐怖之際,已經(jīng)將他們之間的醜事一五一十的說出來,甚至連呂氏都沒放過。
“和離,要麼回北方,要麼嫁給我。”他的口氣很是霸道,不容任何人拒絕。
俞梓煙聽到這話,身體明顯的顫抖了一下,這緩緩的擡起眼簾看著他,“元貞,我……我配不上,明日我便和離,只是我不想回北方,也不能嫁給你。”
元先生站著不動,好一會兒直至看著俞梓煙下樓走遠了,他才一掌捏碎那藥盞,然後追了過去。
但中途又頓住腳步,朝高鬱鳶所住的偏園去。
這廂已經(jīng)在洗漱準備休息的高鬱鳶看到忽然到訪的元先生,一臉疑惑,“緋紅傷勢已好的差不多,元先生不過專程過來。”
元先生蹙著眉,闊步直徑穿過小庭院,走到那間勉爲其難可以成爲小廳的屋裡,隨意的挑了張椅子撩起長袍坐下,才朝跟隨進來的高鬱鳶道:“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高鬱鳶心裡疑惑,難不倒他要額外收取診金?
卻聽元先生毫無預兆的問道:“你娘今日倘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你可是會難過?”他思來想去,俞梓煙想留在京城最大的緣由,只怕還是出在高鬱鳶的身上。
高鬱鳶的疑惑這下全寫在臉上了,一面不解的圍著他轉圈打量:“可能不難過,人生在世,誰不會死,我必須得學會接受親人離開的事實,何況這在我看來,也不算死,浮生如夢,不過是從一個輪迴進到另一個輪迴罷了,從一個夢走到另外一個夢境罷了。”
不想元先生絲毫不以爲然,冷冷一笑:“你既說的如此頭頭是道,那日爲何半夜三更去找人救你的丫鬟?難道在你的心中,你娘連一個丫鬟也比不上?”
高鬱鳶略沉思片刻,然後點頭贊同道:“說的很有道理,興許是緋紅陪伴我的時間比較久,我不太捨得她進入另外一個夢境。說來我也是一介凡人,何況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那****倘若不救她,只怕會成爲終生遺憾。”
“那麼你的意思是今晚你救了你娘,是不是在心中其實是希望同她親近的,只是你自己不願意承認,畢竟當初她選擇錯了,可是你要清楚一件事情,她本就是受人陷害,如今只怕心中比誰都難受。”元先生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她,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是就是非得讓高鬱鳶去給俞梓煙說一句,從來都把她當作孃親的。
高鬱鳶其實想說,她一點都不難受,關於被丟棄這件事情,早就釋懷了,這大唐歷來就有丟棄雙生女的人家,又不止是她一個。而且她出生之時,的確帶著衰神伴隨,便是此刻她都在想,也許當時就是因爲她身上有衰神,所以俞梓煙才這麼倒黴的扔了親女兒,替人養(yǎng)女兒。
她在廳中來回的踱了兩回,便在元先生的對面坐下來,然後避輕就重的轉開話題,直接問道:“你跟我娘什麼關係?”不容否認,她心裡裝著些小八卦,此刻就特別希望元先生能說出些像是小畫本里的故事。
元先生今日來找她,本就有著想借她之力抱得美人歸的動機,所以自然沒有辜負高鬱鳶的期待。只將他跟俞梓煙的往事都一一道出。
原來他是藥王楚家此刻的當家人楚元貞,年輕之時同俞家?guī)孜恍值芤黄痍J蕩江湖,算得上是情同手足,自然也就認得俞家唯一的千金俞梓煙。
他第一眼看到俞梓煙就非卿不娶,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告白,俞梓煙就隨著俞母有事到了京城,沒想到這京城之行,俞梓煙認得了幾位世家千金,便極少在同他們有來往。
後來,俞梓煙回北方之後,就忽然下嫁給文安侯府的二公子高修永,他當時以爲俞梓煙同高修永是真心相愛,便沒在來打擾。
直至前幾年他的侄女嫁到京城,他才知道俞梓煙這些年過得似乎沒有自己相像的好,可是他依舊沒有來,因爲有些跟著俞梓煙賭氣,覺得她女兒重病,她都不願意找他。
也是幾個月前,高似水病重得厲害,俞梓煙才寫信給他。
於是他的到來,發(fā)現(xiàn)了高似水的身份,至此所有的事情一件一件的揭開,他也知道了俞梓煙當初竟然是被人陷害,婚前**於高修永,才下嫁於他。
聽完他的故事,高鬱鳶忽然想起當初劉鎮(zhèn)長與他娘子的故事。倒覺得楚元貞同劉鎮(zhèn)長的經(jīng)歷有些相似,只是最後蘊卿被劉鎮(zhèn)長感動,接受了劉鎮(zhèn)長。就是不知道楚元貞有沒有這份運氣,或者說看俞梓煙能不能放下這段過往。
她打量了楚元貞半響,才問道:“那你是打算怎麼安頓我娘?”
“自然是明媒正娶,然後將這失去的二十年光陰都補回來,全心全意待她寵她愛她。”楚元貞一臉嚴肅的說著,只是他這麼一個冷峻的男子,竟然對著心愛女人的女兒說出自己的心底想法,可見是真的愛俞梓煙的,所以愛屋及烏,連帶著對自己這個心愛之人的女兒,也是毫無隱瞞。
高鬱鳶細細看過了他的命相,倒是一點不質疑他的這些話,他這種面向之人,天生按理最是薄涼的,但是倘若動了真情,那邊是此生不變,情比金堅。於是她點頭考慮了一下:“她也沒什麼過錯,而去相反好像也比我悽苦許多,我還是希望她能過的好,倘若你真的能對她好,我自然樂得其見。”
聽到高鬱鳶的這些話,楚元貞還是有些意外,他並不瞭解高鬱鳶,只是從這些天的接觸中發(fā)現(xiàn),高鬱鳶與京中這些表裡不如一的小姐們不一樣,反而像是他們江湖兒女般不拘小節(jié)。
可即便如此,他也沒想到高鬱鳶如此爽快的就祝福他們,於是心裡總覺得有些不真實,下意識的又了一遍:“你當真不反對?”
“我反對這個做什麼?看她那個樣子定然不願意會北方養(yǎng)老,年初我就要嫁人,我新婚之際,哪有功夫給她養(yǎng)老?”高鬱鳶現(xiàn)在已經(jīng)覺得睏意濃濃,見這雷厲風行的楚元貞竟如此囉嗦,不由得有些不耐煩起來。
她雖然有時候總是犯糊塗,但是她知道,俞梓煙倘若和離的話,高流年的性子一定是不會認俞梓煙的,如此也不指望他能給俞梓煙養(yǎng)老。
不過這一次,高流年大約要後悔了,因爲文安侯府很快就會從大唐消失。
楚元貞聽到她的這話,先是一愣,旋即起身儼然以一副長輩姿態(tài)詢問道:“你說,你要年初就要嫁人?嫁給誰?對方是什麼人家,人品好不好?家中可有沒有通房小妾?”
高鬱鳶被他這樣一嚇,瞌睡去了一大半,一雙明媚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竟然一臉認真道:“有沒有通房小妾?這個我還真沒問過,應該沒有吧?”
聽的這話,楚元貞頓數(shù)怒容襲面,很是嚴厲道:“你竟然都不知對方家中狀況如何,就要嫁個別人,這是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不行,我現(xiàn)在必須去告訴你娘。”說罷,竟然就走了,高鬱鳶攔都攔不住。不由得急的在後面大喊:“你若是告訴她半個字,我便到她跟前說你在外有七八個紅粉知己!”
果然,她此話一出,那急速身影陡然停下來。然後但見楚元貞折身回來警告:“待這裡的事情處理之後,在細說此事。”
高鬱鳶翻了個白眼,也沒回應他的話,轉身上了寢樓休息。
總覺得沒睡多久,天就大亮了,一睜眼就看著北辰無憂坐在桌前看書,恍惚間高鬱鳶覺得時光好像又回到他們初成親的那會兒。只是不同的是,躺在牀上的是北車無憂,坐在桌前看小話本子的是自己。
深秋的晨光還是有些涼意的,哪怕金色的光束從窗戶裡照射進來,還是給人一絲絲的涼意,高鬱鳶下意識的裹緊了被子,“你什麼時候來的?”
“嗯,昨晚。”北辰無憂放下手中的書卷起身走過來,高鬱鳶卻見那桌上的竟然是幾封奏摺,不由得多瞟了幾眼:“不是有司翊麼,你怎麼又在重操舊業(yè)了?”
在說不是還有皇上麼,他幹什麼吃的?
當然,這種大不敬之語高鬱鳶也就在心裡咆哮一下。
修長挺直的月白身影在她的窗前坐下,將那一束帶著涼意的晨光擋住,溫厚的大掌輕輕的給她順著有些凌亂的如緞青絲:“高似水我已經(jīng)抓住了,你不必在擔心,這幾日就好好休息,等著過些天我將岳父大人從百合鎮(zhèn)接過來安頓,然後咱們成親。”
高鬱鳶將頭枕到他的膝上,一雙大眼睛從下向上望去,“無憂,咱們又有成親了,可是我心裡一想,還是覺得好緊張。”
“傻丫頭。”北辰無憂垂著頭,鳳眸中溫潤清幽,寵溺的颳了一下她的鼻子:“文安侯府從前的底案我都挑出來了,餘下的事情就不要管。”
感情桌上那幾個奏章是關於文安侯府的。
“我看不止是這些吧,想必昨兒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覺得大姐姐纔不會就這樣放過他們,興許趁著高進一不注意,就跑到順天府尹去告狀。”高鬱鳶可不覺得高雅嵐能如同她娘一般軟弱。不然的話怎敢主動退婚?
她話音從落,外頭就響起滄月的聲音:“小姐,大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去順天府尹的,這會兒衙門裡來拿人了。”
高鬱鳶一聽,與北辰無憂對視一眼,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從牀鋪上起來,“真的假的?”一面伸手從北辰無憂手中搶過自己的鞋子,便急匆匆的翻箱倒櫃找衣裳,儼然一副要去看熱鬧的表情。
她不善於家務,更北辰無憂是知道的。但也沒想到身邊離了人,她連今日要穿的衣服都找不著,一時間哭笑不得的走過去,替她挑了一套淡紫色的廣袖長裙,“穿好了去洗漱,我給你綰發(fā)。”
外頭的滄月依稀聽到裡頭的身聲音,便莫莫的下樓,顯然這裡根本不需要她。只是到樓梯口才又想到一件事情,又扯著嗓子稟報道:“順天府尹來人時,正好遇到夫人和離,而去夫人要將小姐您一起帶走呢。”
屋裡的高鬱鳶一聽這話,一口吐了漱口水,忙擦了臉出來,只朝北辰無憂笑道:“這下你不用整理陳年舊摺子了,我覺得光是高雅嵐這一狀下去,文安侯府就沒了。”
之前也許還要顧及一下俞氏這裡,但如今俞氏要求和離,文安侯府就成了一隻沒根底的浮萍。
北辰無憂拿著柔軟的棉質帕子強行將興奮無比的她按坐在妝臺前,給她擦了臉見她還一副不安份的模樣,方有些不悅道:“此刻能不提旁事麼?”
高鬱鳶還欲開口,北辰無憂忽然彎腰俯下身來,隨著兩人之間的視線越來越近,高鬱鳶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溫熱噴灑在自己的臉上,頓時臉頰一片火熱,驚得張口剛要叫,卻被那凌厲的脣舌堵住。
外頭的滄月見沒了聲音,一時有些納悶,卻遠遠的看著高茹一路急色匆匆的朝這邊跑過來,方連忙下樓去。
高茹一進院子,便四處張望著:“三姐姐呢?”
“還……還沒起,有什麼事情麼?”滄月站到樓梯口,就把這急色匆匆的高茹一下衝到樓上直接進去。
高茹的確是急得想直接上樓,但看到滄月站在樓梯口就有些心虛了,昨日這個身材嬌小的丫頭可是輕而易舉的就把元先生一把拎上樓去,甚至連氣都不帶喘的。所以只得生生頓住腳步,“祖父同二叔跟著衙門的人去了,二嬸又已經(jīng)和離,不管家中事情,祖母尚在昏迷之中,院子裡沒有一個主事人,我想請三姐……”
滄月一聽這話,連連擺手道:“我們姑娘初到府上沒幾日,這些事情哪裡有四姑娘熟悉。”
沒想到高茹小臉上滿是愧疚之意,她低著頭糾結了好一會兒:“我下午就走,東西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先去我孃的小莊子上住一陣,待過一陣我爹孃就派人來接我。”如今文安侯府已經(jīng)敗落得差不多了,她可不願意在攤這趟渾水,當初爹孃將她留在這裡,不過是用來安呂氏的心,這如今呂氏都成那樣了,眼看府上又出了這樣的醜事,她還是早些避開爲好。
滄月聽到這話,也沒說什麼,只是道:“也罷了,那四姑娘一個人在外,小心些。”
樓上的高鬱鳶在聽到高茹時,就嚇得一臉蒼白,怕她衝上樓來,整個身子都綁得緊緊的,直至聽到滄月和她的對話,確定她不會上來,這才鬆了一口氣,只是一雙明眸卻憤憤的瞪著北辰無憂這個罪魁禍首,可要命的是此刻她癱軟得像是一池水般根本沒力氣將他推開。
好一陣北辰無憂纔將她放開,可以明顯的看到他眼中壓制著的****,原本猶如靜水波瀾不驚的眸中,此刻猶如經(jīng)歷狂風驟雨般不得平靜。
高鬱鳶不敢多看他一眼,將頭垂下,幾乎都要埋到膝間,卻聽他溫潤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
“擡起頭。”
高鬱鳶下意識的擡起頭,正好一眼看到鏡中的自己同北辰無憂。此刻的自己面色酡紅,眼中更是水波流轉,高鬱鳶也不知道這會兒自己爲何會這樣認爲,反正覺得自己的眼睛眼神都有些怪怪的,總的來說就一副不正經(jīng)的樣子。於是她不在看自己,轉而看鏡中拿著篦子給自己梳頭的北辰無憂。
頓時也不組合的哪裡的火氣,剛剛明明他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是現(xiàn)在竟然一臉平靜波瀾,真真猶如那九天之上到底謫仙上神般。
這邊北辰無憂給她綰了發(fā),一起在房間用過了早膳,方離開,高鬱鳶這也才得以從房中出來。就立刻雀躍的朝拉著滄月要去衙門看熱鬧。
滄月一臉苦笑:“我的好小姐,文安侯府倒了血黴,您就算不表現(xiàn)得難過,那也別表現(xiàn)得這也高興好不好?更何況您也是受害者呢!”
高鬱鳶下意識的伸手捧著自己的臉往種著蓮的缸裡走過去照了照:“我看起來很高興麼?”沒覺得啊,自己哪天都這個樣子的嘛。
滄月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好戲您是瞧不成了,東西屬下已經(jīng)收拾好了,緋紅也先送到新的院子去了,就等著世子爺把陸老爺一家三口接過來,您啊,現(xiàn)在就在這裡等著夫人過來,告?zhèn)€別,咱們也走。”
高鬱鳶怎麼覺得自己不過睡了幾個時辰,怎麼事事都全部安排好了,而去自己一點發(fā)言權都沒有的樣子。不過這樣她竟然一點都不覺得失落,反而高興道:“也好,方纔高茹是不是來了,我覺得她一個人在外還是不大好,你讓滄平去暗中跟在她的身邊吧。”
“嗯。”滄月應著,也覺得高茹一個姑娘家的確不大安全,更何況現(xiàn)在文安侯府這個模樣,難免有踩低爬高的欺凌。
果然,高鬱鳶纔在院中跟著滄月嘮叨了沒一陣子,就見俞梓煙叫薄荷扶著過來了。
她的氣色依舊不是很好,哪怕臉色摸了胭脂,依舊可以看到那青色的眼簾。她站在院門口好一會兒,才推門進來,見著一副光彩照人的高鬱鳶,心裡只覺得自己是白白擔心了,這姑娘就是個沒心沒肺的。
“你要走了麼,準備在哪裡安身?”高鬱鳶是一點都不難過,直接就開口問她。
俞梓煙硬是被她的態(tài)度怔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在京城有座宅子,先在哪裡安頓,你……你隨我走吧。”
高鬱鳶聽到這話,想來楚元貞真沒有告訴俞梓煙自己要嫁人一事。於是拒絕道:“不了,我要去找老爹,很久沒在見過他們了,也不知道小弟現(xiàn)在多大了。”
她自顧的說著,沒發(fā)現(xiàn)俞梓煙眼中失望羨慕交雜一片。片刻,俞梓煙才忍住心那股酸澀,“也罷了,你若是有空,便來我那裡坐一坐。”
“好啊。”高鬱鳶答應得很爽快,左右自己在京城沒什麼去處,到時候成親了,有個串門的地方也不錯。
聽到她的這話,俞梓煙的臉上方多了幾絲笑意:“那既如此,我便先走了。”
高鬱鳶送她到門口,見她走遠了,只聽滄月有些意外道:“高流年還真沒答應同夫人一起走?”
“自然是沒有,只怕他還以爲文安侯府能抱住呢,留在文安侯府,以後他還有機會是侯爺,雖然這幾年只怕府上名聲不大好。可若是跟夫人走了,只怕以後他就只能是寄人籬下的表少爺了。”高鬱鳶覺得自己的分析簡直就是無懈可擊。
事實的確是這樣的,得知俞梓煙與自己父親和離之際,還躺在病牀上的高流年就罵俞梓煙落井下石,薄情寡義。這讓準備進去探望與他告別的俞梓煙剛好聽到,當即就氣得立即調頭離開。
而此時此刻,高修玲的那一雙兒女趁著府上無人管事,竟然教唆著自家下人拿了文安侯府上的許多財物,匆匆上了馬車就不告而別。這事兒傳到已經(jīng)癱瘓在牀的呂氏耳力,氣得又昏死了過去。
高鬱鳶就坐偏園外竹林下的假山上,聽著一波又一波的消息。
本來昨晚發(fā)生的事情,高進已經(jīng)敲打過了,更是以泄露高似水身份威脅,高似水會回來找他們報仇。
沒想到高雅嵐這順天府尹門口一敲擊冤鼓,所有的事情便猶如風雨一般傳遍了整座京城。
文安侯府那個被譽爲京城第一才女的高似水,竟然是高修永與高修玲的孽種,而且因爲是兄妹,所有遭到了報應,高似水變成了怪物,傷了呂氏不說,還咬斷了高流年的半條腿。
當然,他們當初是如何害死撞破他們醜事的兄長,又如何害俞梓煙的事情,也一樁不漏。
以至於即便俞梓煙今日和離的消息傳開,大家還是替俞梓煙不服,更爲可憐的是高鬱鳶這個正兒八經(jīng)的嫡出小姐,竟然因爲高似水這個孽種而被扔掉。
好在老天有眼,疏而不漏,終究高修永兄妹還是作繭自縛。
此事下午就鬧到了御前,正當聖上左右爲難之際,御史臺大疊的奏章送上來,無一不指控高家如何謀害他人性命,又是如何徇私枉法。
種種的種種,於是自開國一千年來屹立不倒的文安侯府,終於在皇上御筆一揮間,在大唐消失覆滅。
至於高家人則被貶爲平面,家產(chǎn)全抄充公,高修永高修玲凌遲處死,呂氏鑑於已經(jīng)癱瘓在牀,不予追究。
說來,對於文安侯府已經(jīng)隆恩浩蕩了,一沒有抄家,二沒有發(fā)配遠疆,可高進還是不服。
立刻就想要上門遊說其他的國公府,時候什麼同氣連枝的話,可是大門都沒能得進,就被亂棍子打了出來。
原本風光無限的文安侯爺,此刻就猶如喪家之犬一般,灰白的頭似在頃刻間都變得花白,蒼涼一人獨自走在街道上。
世上有人憂愁就有人歡喜,在抄家之時,高鬱鳶正一臉雀躍的跟著滄月?lián)d著幾件衣裳離開。
而高流年和呂氏,則叫那些人唾棄的往大門口一擡,便無人在管。
府中財產(chǎn)盡數(shù)充公,高修永又已經(jīng)被判了凌遲,此刻無人能依靠的他們,只能將注意打到暫居在外的高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