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要將她生吞活剝的石璞玉忽然冷靜下來了,腦子裡不斷的重複著今日絮嬪一直要用公孫燁代替公孫耀去幽冥之事,然後臉上露出了笑容,“可是你沒有想到,造化弄人,你的兒子現(xiàn)在要死了……哈哈哈,報應啊!真是報應……”
面對先是極度憤怒,轉而又驚喜狂笑的石璞玉,絮嬪依舊一臉的平靜。“是啊,報應終究來了。”她喃喃的輕聲說道,卻是緩緩的擡起手臂,寬大的宮袖滑下,露出白玉般的手腕,但見另一隻手上那被鳳仙花染得鮮紅的指甲在手腕上用力一劃,一股鮮紅的血液便爭先恐後的從白玉般的皮膚地下冒出來。
看到這一抹鮮紅,石璞玉纔將目光落到她的身上,“你要做什麼?”高興過後,她最爲擔心的,便是絮嬪這個賤人會對自己的親兒子如何?心中無比的後悔,這些年倘若自己多一分寬容之心,也許兒子就不會那麼苦。
絮嬪沒有說話,只是隨著她慢慢蠕動的朱脣,一個個以肉眼可見的奇怪符文便從她的口中傳出來,然後和她手腕的鮮血相互融合,便飛向了石璞玉被封印的光球之上。
即便絮嬪沒有回話,不過石璞玉已經清楚的感覺到了這光球開始變得脆弱。她不知道絮嬪爲何會解除這禁制,但她不懂絮嬪這是什麼意思?
很快,光球便成了薄薄一層,然後消散不見。
絮嬪一臉蒼白,整個人瞬間變得虛弱無比。她看著一臉詫異望著自己的石璞玉,眼眶卻忽然間溼潤起來,“小姐,燁兒在外面等您。”
她的這一聲小姐,讓石璞玉的腦子像是被閃電擊過一般,許多塵封了多年的往事又浮了出來。
她們年少之時,雖說是主僕之分,但也有姐妹之情。可是這最後,怎麼就成了現(xiàn)在這個光景。
“噗”的一聲,一口濃稠的鮮血從絮嬪的口中噴出來,她整個也猶如那深秋黃葉一般,翩然倒地。
直至她倒在自己的腳邊,石璞玉才恍然反應過來,連忙蹲下身將她扶起:“你,這是何苦?”
絮嬪覺得自己大約要死了,她的修爲低下,破除這禁制並非那麼容易,她這是以命爲血祭,才強行將禁制打開的。可是她不後悔,這也許是她這輩子做得最爲果斷的一件事情之一。至於另外一件,則是當年偷換了孩子……她艱難的擡起眼皮,瞳目已經開始渙散,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人影也不是那麼清晰了。她似曾看到了當初的小姐一般,懺悔道:“小姐,請小姐不要憎恨絮兒!”
也許,不是今日殿上公孫雉待石璞玉的那些作爲,也許她永遠都會沉醉在她自己編制的溫柔鄉(xiāng)里。
從來,陛下都不是自己的依靠。而自己也不過是他無聊時候的一件玩物罷了,這裡面一丁點的愛情都不曾參雜。
絮嬪覺得石璞玉在說些什麼,可是她聽不見了,眼睛裡看她也越來越模糊,最後竟然成了陛下的身影。
他,正決絕的把自己的兒子交給幽冥界,用來抱住他的位置……
石璞玉難以置信的看著從眼前消散得飛灰湮滅的絮嬪,還是有些接受不過來,雙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嘴,可是眼淚卻忍不住往下掉,身體不斷的顫抖著。
外面的公孫燁忽然被這麼多宮人奉承,難免是有些受寵若驚,但是想到母妃說的話,所以沒有多待便離開了。
去往與母妃約好的地方。
他雖年幼,但卻並不愚笨,所以他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去問絮嬪,因此現(xiàn)在到了約定的地方,看見喬裝打扮的貴妃娘娘,一定都不意外。
石璞玉看著那個單薄的身子朝自己走過來,剛擦乾的眼睛又溼潤了。
不想她還沒有開口,這個公孫燁卻道:“她都告訴你了吧?”他說著這話,背卻對著石璞玉,口氣也變得老氣橫秋:“我一睜開眼睛,我就看見昏迷的你。”
石璞玉有些不解,卻又聽她道:“然後母妃就進來了,把我放到了一方小小的玉盒,留下了皇兄。”
石璞玉只覺得這話好生駭人聽聞,她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聽說剛出生的嬰兒能記得一切。
可就在她的驚恐之中,公孫燁卻忽然轉過身來,瘦弱的小臉上,那到血痕已經幹固,一雙不像石璞玉的杏眼,也不像公孫雉的眼睛中,露出一股堅定。“我要成爲妖界的妖皇,如果你現(xiàn)在要出宮,我會幫你。”
“你……”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石璞玉腦子裡凌亂一片,面對著這個陌生無比的親生兒子,她更覺得有些懼怕的感覺。
“雖然不知道到底是誰殺了那個愚蠢的太子,但是即便那人不動手,他也會死在妖界,眼下也不過是提前了三四天罷了,對我的計劃根本沒有半點影響。”
石璞玉的腦子裡嗡嗡的,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現(xiàn)幻聽了。這個身無任何權勢,年紀幼小的皇子,居然早已經設下計謀,要殺幽冥界的太子……
話是這麼說,但是公孫燁的心裡其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他現(xiàn)在還沒有查到,殺幽冥界太子的人,到底是誰?如果是餘孽,倒是好解決,就怕出現(xiàn)第三方勢力,這樣的話,就有些棘手了。
石璞玉正面對著他,此刻能清晰的看到這張看似瘦弱可憐的面容之下,那眸子之中的陰詭。
這個孩子,太恐怖了。她的腦子裡此刻只有這樣一個感覺,但這個是她的兒子,而她作爲孩子的母親,那種疼愛孩子,想給予孩子自己的所有的感覺卻是無法壓住的,於是她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我,我有什麼能幫你的麼?或者,石……”
她話還沒說完,公孫燁就投遞過來一個譏諷的眼神:“石家?早已被幽冥界的那幫人覆滅了,雖說逃出去幾個年輕子弟,不過都是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小姐,也不知道他們能否熬過兩三年。”
石璞玉從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用。她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這個不過自己腰間高的瘦弱孩子,“那……”
“時間不早,你出宮吧。”但公孫燁根本沒有聽完她的話,便冷冷的轉過身,然後朝著一條隱秘的小道走了過去。
石璞玉頓了一下,還是跟著上去。
這宮裡沒有王后,她勉強算是六宮之主,可是卻從未發(fā)現(xiàn)這裡有一條小道,甚至無任何人看守。就像是被整座王宮所遺忘了一樣。
可就在這時,公孫燁忽然揚起眉頭,似乎是哪裡不對勁,很快他腳步加快,轉了幾個星盤般的曲折小徑,便看到了牆根之下一臉急促站在那裡的煙妃煙十月。
“果然有問題。”公孫燁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般,嘴角慢慢的翹起來。
而石璞玉則是滿臉的難以置信,看煙十月那模樣,分明也是要離宮啊。可是不對,現(xiàn)在的煙十月不是正好扶搖直上麼?她爲何要走?還是,今日在陛下身邊的,就根本不是她!
煙十月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目露疑惑,但同時拿出自己的法寶,全身戒備。
石璞玉較爲心急,當即就問道:“跟在陛下身邊的,是何人?”
煙十月蹙著眉頭,她一直在這裡等人,並不知道宮中以及宮外發(fā)生的那些事情,所以被身爲貴妃的石璞玉詢問,難免是有些心虛,只是緊緊的抿著脣,卻是半句話不說。
公孫燁慢慢的走上前,卻是一點也不害怕煙十月一般,嘴角的弧度反而更深了幾分:“這宮裡,越來越有趣了呢!”說罷,也不顧及煙十月驚訝的目光,猛地一回首,目光直勾勾的望著煙十月,就如同兩支冰冷的利劍瞄準她一般。
煙十月也不知道自己怎會有這樣的感覺。此刻卻聽這帶著稚氣的聲音響起來:“你是在等你的那位青梅竹馬吧?”
煙十月的心口咯噔的跳了一下,殺意卻從眼中露了出來。
石璞玉有些擔心,一個疾步上前,擋在公孫燁的面前。
沒想到那公孫燁卻是沒有半絲恐懼,反而淡淡笑道:“郎騎竹馬來,繞牀弄青梅,想不到娘娘也是個念舊的人,只是你的竹馬回不回來,還不知道呢。”
“他來不來,與你有何關係?”聽這聲音,與煙十月一模一樣,但是那口氣裡卻多了幾分煙十月沒有的狂傲。
而且,聲音是從他們的身後發(fā)出來的。
煙十月見到那小徑中走來的人影,幾乎像是鏡子裡的自己一般。臉上頓時露出驚喜,“夫人。”
被煙十月喚爲夫人,卻又同她長著同一張臉的女子,正是陸小果。她‘嗯’的應了一聲,卻是打量起公孫燁來:“小孩子腦子裡不該裝這麼多不該裝的東西,年少論權謀,過慧而易折啊。”
面對著陸小果,石璞玉警備重重,這公孫燁反而一副不以爲然的模樣,甚至是光明正大的打量著陸小果:“閣下莫非對於這妖界的至尊之位,也有興趣?”
“有或是沒有,同你有什麼關係麼?”陸小果還是頭一次看到這樣膽大且又聰慧的小孩,便朝他看了過去。
沒想到這公孫燁卻是冷冷一笑:“閣下若是對至尊之位有半分肖想,那便是我公孫燁的敵人,如若沒有,你我也許可以成爲朋友。”
這樣的話從他年幼的口中說出來,陸小果無古覺得有些喜感,一面露出遺憾的神色來:“那不湊巧了,好遺憾咱們做不成朋友了,我剛好對這個至尊之位感興趣。”
話音才落,那公孫燁小臉上便露出了一抹冷色,他身旁的石璞玉則覺得心驚膽戰(zhàn)的。
陸小果原本就打算救石璞玉一命的,興許是看著她的處境,生了些惻隱之心,所以並未離開,卻沒想到絮嬪又來了。
於是她在暗處看到絮嬪所做是一切,甚至是跟著石璞玉去見了公孫燁,然後跟他們到了這裡。
這條小道根本不存在,完全是以陣法制造出來的幻影罷了,而能擺出這樣陣法的人,絕對是個高手。所以陸小果也不大放心煙十月一個人在這裡,因此便也順道跟過來,至於她的那位竹馬,大約是來不了。
但是陸小果卻不知如何告訴她,畢竟她一直都以爲,那人還在。看了一眼石璞玉母子,最後目光落在公孫燁的身上,“幽冥界的人,你打算如何對付?你縱然才絕驚豔,但是面對幽冥界的力量,你到底猶如螻蟻。”
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公孫燁早就想好了辦法。公孫雉能以公孫耀的性命去抵命,那他可以在加一個公孫耀。一個妖皇,一個太子,足矣給了幽冥界的太子陪葬了吧?
陸小果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不由得笑道:“以戰(zhàn)止戰(zhàn),總比心驚膽戰(zhàn)的坐在那個位置好吧。”
聽到這話,公孫燁的眼睛一亮,頓時朝她望過來:“你有什麼辦法?”
沒想到陸小果擺擺手,搖著頭道:“沒有。”不過就在公孫燁嗤之以鼻之時,她卻又笑道:“所以要以戰(zhàn)止戰(zhàn),以暴制暴,在力量的勉強,講道理是不大可能的。何況能用拳頭解決,爲何要多費口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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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燁聽到這話,不但沒了先前的激動,反而一臉冷熱嘲諷:“雖不知你究竟是何方神聖,但是幽冥界的強大,絕非你能所想象的。”
陸小果此刻的豪言壯語在他看來,不過就是大言不慚罷了。
“是麼。”陸小果不以爲然,“既然是這樣,那我們就用各自的辦法來對付幽冥界的人,誰贏了,這個位置便是誰的,如何?”
這話對於公孫燁來說,簡直就是個天大的笑話。幽冥界的那位皇是誰,他心裡清楚得很,他身邊的那些人,也都不是吃素的,何況這一次,聽說是王后親自來。
王后在這個世間存在的時間,只怕也不比天帝短吧。可是這個女人卻妄想以戰(zhàn)止戰(zhàn)!
這不是笑話,又是什麼呢?
所以,答應她又何妨。“如此,那邊靜候佳音!”
“希望你到時候也能如此恢廓大度的祝福本夫人。”陸小果盈盈一笑,一拂袖,那煙十月四周便出現(xiàn)一道光滿,將她護在其中。只聽她對那煙十月道:“你放心,我既然答應送你遠走高飛,自不會食言。”
她的竹馬不在了,陸小果也只能避重就輕,好在此刻非同尋常,這煙十月也沒有追問此事。
可這一切落入這公孫燁的眼中,卻是愚蠢。
一個沒用的棋子罷了,還留著作甚?如此婦人之仁,還想與自己爭那個位置,簡直就是做春秋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