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爲家族裡的新貴人物,風風光光的迎娶了這個曾經與他共患難的小侍女,甚至賜名灼,取至“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而當初與她山盟海誓的水清歌,此刻卻猶如籠中金雀,被鎖在深深後院中。
她的身份低微,不足以配這嫡出臻少爺的正室之位,可是這位臻少爺偏對她至情至深,不願委屈她做自己的小婦人,所以此刻修爲已經是大妖境的臻少爺,身邊始終只有她一個女人。
只是這種橫刀奪來的愛,終究是沒有辦法一生一世的。可是這位臻少爺卻不這麼想,他以爲他將試煉之位讓給了高曠,讓高曠的人生因爲試煉而改變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此可以作爲人上之人。水清歌衆人有顆石頭做的心,那也該被自己感動了。
可是他不懂,從一開始,用試煉之位換取水清歌到自己身邊來,這本身就不能算是愛的表現,這最多隻是算一場交易而已。
所以縱然他之後百般柔情,水清歌也只是冷眼相對。
臻少爺不懂,爲什麼他把這個女人捧在手心裡,她的眼裡看到的,爲何只有那高曠?尤其是在高曠的位置越走越高之後,臻少爺終於不能淡定了。
這時候高曠那個修爲低下的小妻子灼卻找到了他,“少爺果真是心胸寬廣,竟然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裡裝著另外一個男人?”
臻少爺面對這質問,只覺得心口疼得厲害,他的女人,他自然不願意她的心裡想別的男人,可是他能用的辦法他都用過了,卻唯獨捨不得傷她一絲一毫。“難道,你有什麼辦法麼?”
“少爺忘記當初是如何讓我相公忘記清小姐的麼?”高曠的小妻子冷冷一笑,給他提示。此刻的她,從一個塵埃般的小丫頭一下成爲了準長老的夫人,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不羨慕自己??墒亲菩难e卻有一塊如何也抹不去的自卑。
她的自卑來源於水清歌,同樣是孤女,她成了侍女,等待她的只有粗茶淡飯以及無時不刻的卑微;而水清歌卻成爲了養女,金銀玉石,還有少爺的寵愛尊重。即便此刻她扭轉乾坤,讓自己高高在上,但只要水清歌還在一日,就無時無刻的提醒著自己曾經是多麼的卑微,堂堂的未來長老夫人,竟然曾經是水清歌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的侍女。
別人會如何看?
而且,她覺得,水清歌活著,總是讓她不能安心,她就像是一顆隨時隨地都會燃起來的火,將自己辛辛苦苦在高曠面前所隱藏僞裝的一切燒得乾乾淨淨。
她好不容易到了今日這個位置,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愛,她怎麼能讓水清歌破壞了呢?
所以,水清歌必須要死。可是不知道這水清歌何德何能,能被臻少爺當做手中至寶般捧在手心,她動不得,所以她只能讓高曠和水清歌之間在多一道永遠也無法跨越的溝渠。
此刻臻少爺聽到她的提示,眼中閃過一抹意外,有些不敢在小看這個灼,一面試探性的問道:“你不怕高曠難過傷心?”他一直意外自己算是冷酷無情的,這麼多年來都將水清歌困於後院中,不給她半點自由。
卻沒有想到這個灼更是惡毒,竟然想讓自己殺了高曠的父母親,然後讓高曠更憎恨水清歌。
不過不得不說,她這個法子的確有用。高曠雖說是此刻家族中的新貴,但他的父母親都已是生命快到盡頭的無用之人罷了,殺之不惜!何況,多年前若不是水清歌求情,自己找將他們殺了。
當初,他正是以試煉之位和高家人的性命威脅,所以那水清歌纔在婚禮之上,毫不猶豫的隨著自己走。
“時間,會沖淡一切?!弊蒲鲱^看著那牆角里生出來的半支花木,輕輕笑開。
被愛衝昏頭腦的臻果然這樣做了,更是讓人特意將消息泄露給水清歌。所以當水清歌趕到老宅之時,除了滿地的鮮血成河之外,便是提著長劍站在那裡的臻。
此時的他一身鮮血,手中的長劍上也滿是血污。他看到水清歌趕過來,面對著她蒼白絕望甚至憎恨的臉,他卻是悲涼一笑:“清歌,你和他這一次真的沒有以後了?!?
最後的路已經被自己斷了,水清歌和高曠剩下的,便只有血海深仇的恨了!
水清歌軟軟的跪倒在地上,雪白的裙子瞬間被染得鮮紅,只是很快她就起身快步走到臻的面前,一把將臻手中的劍搶過去。
臻被她的動作一嚇,擔心她想不通會做出什麼傻事,急忙去攔,卻沒有想到,水清歌的劍不是對著她,而是對著……
臻不知道爲什麼,明明依照自己的修爲,他是可以躲開的,可是他卻沒有躲,清楚的感覺到這冰冷鋒利的劍刃從心臟中穿透過的感覺,疼,撕心裂肺的疼,可是卻不及水清歌此刻看自己時候的冷冰目光。
“我……”他張了張口,一手扶住露在外面的半截劍刃,一手緩緩擡起,想要觸碰那咫尺再近的臉龐,可是終究還沒有碰到,隨著水清歌手中的動作,他也重重倒了下去。
這一刻的水清歌腦中一片混沌,猛地將劍從臻的屍體中拔出來,還帶著餘溫的血液直接濺到她的眼睛裡,連帶著眼睛看一切都模糊起來,不管是養父養母的屍體,還是臻的屍體,都變得一片血紅模糊。
她跌跌撞撞的提著劍走到養父養母的面前,想要以死謝罪,可是這個時候外面卻傳來了怒吼。
這聲音很熟悉,多少次夢迴於她的夢間,每一次都是質問自己爲什麼要離開?要將他拋棄!可是此刻的聲音卻又那樣陌生,那股濃烈的殺伐將她整個人連帶著魂魄都籠罩住。她忽然覺得自己離整個男人是如此之遠,她沒有說話,他暴怒的逼近之下,提劍自刎。
她殺了臻,家族不會放過她。至於高曠如何,她忽然不想去思考了,他的聲音已經證明了一切。
他早已經不是從前那個高曠了,也不可能在信她。如此,何必多言。
灼在確認水清歌斷氣之後,這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撲倒高曠父母的身上哭得傷心欲絕……
許久,她才緩緩擡起頭來,朝著身後的男人帶著哭腔低聲道:“早知道,那****答應清小姐就是,如果我不嫁給夫君你,也許今日的悲劇就不會發生,都是我的錯,嗚嗚……”
原本一言不發的高曠聽到這話,似乎全身的筋脈都在這一瞬間被點燃了似的,雙手扶著灼那削瘦的肩膀:“你說什麼?她竟然還敢來威脅你?”
“不,不是這樣的,清小姐不是這個意思?!泵鎸Υ丝套兊每植赖母邥?,她連忙替水清歌解釋。
可這個時候,越描越黑。
當然,這也是她要的效果。有了這些話,高曠就不在冷靜,毫不冷靜的情況之下,他就算看出這些人的致命傷不對勁,那又如何?反正此刻一切在他看來,都是這個水清歌所爲。
只是竊喜得意中的灼沒有發現,那個他們以爲已經死透了的臻少爺,此刻魂魄出體,不捨的看了地上水清歌的屍體一眼,便離開了。
這個細節不知道旁人有沒有看到,但陸小果卻看得清清楚楚的,當即朝南唐問道:“發現什麼沒有?”
南唐還沉寖在這樁悲劇之中,只聽他唉聲嘆氣的,別說是發現了魂魄離體,就算是陸小果此刻的話,他都不見得聽到。
反而是北辰無憂好奇道:“既然有本事在死後魂魄離體,可見他並沒有去歸墟和鬼界?!?
陸小果也有同感,尤其是那魂魄走遠之時,影子變得像極了魎鬼,所以陸小果不禁有些擔心。
而此刻除了冰封中的高曠之外,還有隨後趕來的孫遺珠和鄭荼蘼,此刻都處於一種十分震驚的狀態,對於能看到高曠和水清歌的前世已經不意外了,意外的是他們的上一世,竟然是這樣以這樣悲慘的結局收場。
高曠尚且還好,可是水清歌呢?她放棄了自己的一切,保全了高家人的性命,甚至是讓高曠得到了珍貴的試煉之位。而高曠也正是因爲得已參加此番試煉,所以機緣巧合之下,修爲大升。
可是他竟然從來都沒有想過,憑什麼他一個小管事的兒子會有如此機會?還真當自己天縱奇才,家族重才所以纔給了他這個機會麼?還是又因爲那灼說了什麼?讓他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爲什麼能參加試煉。
然不管是哪個原因,他高曠都沒有聯想到水清歌的身上,而水清歌被困在深院中,又沒有什麼信得過的人,只得靠著自己曾經的侍女灼幫忙傳信。
但這無異是將自己放雞蛋的地方告訴黃鼠狼,心懷不軌的灼怎能給她傳話?不在背後補她一刀,便是她前世修來的好福氣了。
且不說那被冰封住,卻看到這一切的高曠此刻是什麼表情,單說這孫遺珠,已經氣得一塌糊塗了?!百v人就是賤人,不管轉多少世,都依舊如此!”那個後來被賜名爲‘灼’的小侍女,她自然認得,便是今生的馬蓉蓉。
便是鄭荼蘼這樣寡言的人,此刻臉上也是一片替水清歌不值的憤恨,“清歌遇上你,當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這話,自然是對冰封中的高曠所說。
這時候南唐忽然插嘴道:“依照本少爺的經驗來判斷,這水清歌之前定然是得罪了什麼神先吧,不然的話這因緣如此不堪?”
他只是隨口一說,自然是沒有人相信。鄭荼蘼和孫遺珠相視一眼,朝陸小果望去:“那馬蓉蓉交給我們處理,至於這高曠,你們怎麼打算?”
“我覺得,他記憶應該是被臻強行塞進去的。”陸小果卻忽然說道。
聽到此言,孫遺珠嚇了一跳:“那臻不是已經被水清歌殺死了麼?何況他那麼愛水清歌,怎麼可能?!?
鄭荼蘼卻搖頭分析道:“也不是不可能,上一世他也很愛水清歌,爲了她身邊沒有一個女人,連水清歌要他的命,他都不曾還手??墒悄悴灰?,是他毀了水清歌的一切,造成這一切局面的作蛹始者??扇绻娴膼鬯甯?,那一開始就不該拆散他們,在他們中間造出種種誤會?!彼赃@不算是愛,只是一種霸道專橫。
就如同小孩子一樣,自己看中的,無論如何也要得到。得到了也罷了,還要求自己給對方付出多少感情,就要求對方回報多少。
南唐很是贊同鄭荼蘼的話,但依舊不忘加一句:“主要是那個女人太壞了,簡直就是蛇蠍心腸啊。”
她一提起灼,衆人也就想到了馬蓉蓉,孫遺珠先奪步朝馬蓉蓉那邊過去,鄭荼蘼見此,也同陸小果和北辰無憂打了下招呼急忙過去。
南唐一臉八卦:“看孫遺珠那個脾氣,馬蓉蓉這一次慘了,我去看看?!?
陸小果則有些爲難的看著這高曠,“殺了他?”
北辰無憂卻是輕輕搖頭,指尖往那高曠所在之處懸空畫出一個弧度,高曠除了腳以下的冰也都碎裂開來。
而第一時間可以說話的高曠卻是急急朝陸小果質問:“她呢,她在哪裡?”
陸小果自然知道,他問的是水清歌。又見他那滿臉的愧疚於悔恨自責,“算你還有些良心。”
高曠卻像是失心瘋了一般,不斷的朝陸小果逼問:“你把她藏哪裡去了?你說,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那些被遺忘的記憶因爲方纔的那些畫面,此刻完整的出現在他的腦中,可千萬個畫面,最後卻都匯聚去了她一張絕望的容顏。
高曠掙扎著,可是腳下的冰封卻猶如金堅,如何他也掙不開。而就在此刻,卻聽陸小果說道:“她死了,被你和馬蓉蓉害死的,名聲盡毀,家族滅亡,就如之前你計劃的那樣,她死的很是悲慘,甚至連死後,也是一身詬罵。”
隨著陸小果一字一句的說出這些話來,瘋狂的高寬反而冷靜下來了,一面喃喃的念道:“我不信,我不信……”
陸小果卻沒有管他此刻什麼心情,她在意的是那魎鬼可否與臻有關係,“那個把薛娘身上符咒換了的人,是不是臻?”
“臻?”高曠下意識的隨著她的問話而重複這個名字,忽然瞳孔猛地一縮,悔憤的喊道:“是他,是他,!”就是他,就是臻,那個神秘的男人!是他告訴自己要報復水清歌的,是他!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真相就像是一塊巨大的磐石,緊緊的壓在他的胸口,讓他連意思喘氣的機會都沒有,滿腹都被瘋狂的怒火所擠壓著。他一面掙扎著,卻想要將所有的歷練都傳輸到自己的腳上,想要掙脫那該死的冰封,然後去尋臻,殺了他!
而就在這時,陸小果的聲音忽然想起:“她雖說在感情之上愚了些,但你的確配不上她。而且,你也不信她!”
高曠只覺得一陣駭然,忽然朝陸小果擡頭望去,也不知道心裡都在想什麼,片刻之後忽然嚎嚎大哭起來,夾雜著那悲憤的嗚咽聲,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喊什麼。
但陸小果總覺得,這樣的他,應該比死了還要痛苦吧。只是陸小果還是很好奇,他不死的話,自己能從這裡出去麼?
不過此刻也沒有多想,看著已經走過來的北辰無憂,只一個眼神便明白他眼中的意思,“你還是先回水家,那裡有南唐陪我就好,何況你該知道,對於魎鬼,我比你在行多了?!?
北辰無憂還未張口,忽然那靜止的畫面中忽然出現一個可愛的小姑娘,眼中飄忽著幾絲狡黠:“我可愛的三弟,告訴你一個壞消息哦,婠婠來找你了?!?
她自顧說完,似乎沒有得到迴應,便曉得南唐不在,於是乾咳一聲,笑道:“那個跟我三弟在一起的可愛小妹妹,麻煩你幫我轉告訴一聲哦?!?
隨著她的這句話說完,畫面也徹底在虛空中消失。陸小果僵硬著半張臉,朝北辰無憂求證:“你確定,她是在和我說麼?”小妹妹……
北辰無憂看了一眼那瘋狂咆哮的高曠,又低頭看了自己一眼:“難道是同我和高曠?”
“……哼!你先回去,我去找南唐?!标懶」街炖浜咭宦?,指著高曠道:“你先把這瘋子帶回去,我回來在琢磨到底是殺還是宰!”
有什麼區別麼?但是北辰無憂沒問,這種多餘的問題還是不要問出來讓小果覺得惱怒,更何況她此刻還在因爲被一個小姑娘稱作小妹妹而糾結。
正津津有味看著孫遺珠教訓馬蓉蓉的南唐忽然被陸小果抓走,很是不滿,一面的掙扎抗議:“明天在去不行麼?我得看看,你們女人平時都是怎麼自相殘殺的?!?
“不要擔心,你很快就會知道了?!标懶」湫σ宦?,卻沒有打算把那小姑娘的話傳達給南唐,就等著看南唐被殺個措手不及,連逃的時間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