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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得行道焉

“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孟子·公孫丑上】

皇帝的想法是把由他裁定的經義當做最高意識形態,所有人只要是入學、入仕都要去研習它,類似於後世的馬喆,雖然對專業學問沒什麼用,但卻是繞不開的一個關卡。

而鄭玄其實也並不是特別牴觸皇帝通過太學五科,對專業官僚人才進行培養,恰恰相反,他對於皇帝所言‘術業有專攻’、‘學以致用’等語很是贊同。之所以與皇帝爭論,僅僅只是反對皇帝將經義丟在一邊,以至於輕經義、重旁科的做法。在他看來,若是選官皆從旁科選舉、或是旁科出來的官員更容易晉升,那麼長此以往,世上將再也無人主動去研習經義——聖人之學就要斷絕在鄭玄這一代人手裡了。

在鄭玄這類純儒眼中,這是一件比死還可怕的事。

所以他必須得爭,他既無爵祿、又無顯赫的家世,爭起這件事來比朝中任何一人都要毫無顧忌。但他也知道說話的分寸,就著剛纔的話題與皇帝辯駁了幾句,在互相明白各自的底線之後,兩人終於達成了妥協。

“陛下欽明文思,欲開一代宏業,老朽得遇治世,莫不幸甚。”鄭玄說道:“陛下設辦五科,是取‘爲政得人’之意,但老朽竊以爲,得人固然重要,但‘爲政以德’也必不可少。人臣有德,才能愛人治人,使先王之道,光大於明時。”

這其實是將經義與德行素質掛鉤,說到這裡,鄭玄等若是委婉的同意了五科並舉的理念,只是他的立場是,要將經義最基本的道理貫徹到其餘四科中去。他這個想法其實與皇帝不謀而合,皇帝也知道,鄭玄一旦入朝,將會使沉寂已久的朝堂就太學一事引發紛紜。有鄭玄這個巨儒給馬日磾他們當主心骨,皇帝對太學的改制雖說不會倒退,但至少很難進一步發展。

幸好皇帝提前跟鄭玄打好了交道,也早就爲此綢繆了退讓的餘地,此時不緊不慢的說道:

“太學在設立之初,我便定下章程,每科都有必修、選修、主修和輔修等課。主修與輔修是其所在科的具體書目,必修則是《孝經》、《九章律》,至於選修,則是在《尚書》、《易》等經之中另選一門研習。這四類修習學業,當以必修、主修爲重,如此既不耽誤各學所長,也不妨礙精通聖人之道。”

皇帝這是將後世大學裡的制度搬了過來,在學習專業知識之時,也不能忘記意識形態的灌輸。只是《孝經》雖然包含君臣父子的倫常,但並不能完全解決皇帝的需要,只能湊合著用。所以眼下最要緊的問題就是找一個、或是創立一個符合皇帝這個統治者以及這個時代需要的思想理論。

“陛下睿鑑。”鄭玄此時只是同皇帝解決了一個最基本的問題,今後太學依然會是五科並舉,但明經將會貫徹到所有科目之中。在這個基礎上,鄭玄準備進一步跟皇帝說些經義分支上的意見,比如將遲遲未有長期、正式加入太學博士行列,也就是官方學術的古文經學。

怎料鄭玄剛提出一個話頭,一直靜候在帳門邊的小黃門穆順便適時的打斷道:“陛下,典農校尉他們來了。”

這自是皇帝有意爲之,他著即點了點頭,說道:“鄭君先回去暫歇,以後你我論道的時日還長,不必急於這一時。”

鄭玄無奈,只好與孔融退下了,兩人退出帳外,孔融正巧看見跟在典農校尉吳匡身後的太史慈。趁著皇帝尚未傳喚,孔融悄然拉著太史慈問道:“子義來此多久了?”

“約有一刻鐘。”太史慈如實說完,不禁問道:“怎麼了?”

孔融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也不理他,徑直丟下太史慈,邁開幾步,走到鄭玄的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陛下言辭犀利,語句老練,每每讓人深思。”鄭玄低眸看著腳下的路,像是自言自語:“就是讀的書太少、太淺,桓公雅與趙臺卿雖精於一經,卻不善旁引,一直這麼學下去,陛下的天資豈不就白白浪擲了。”

孔融接口道:“桓典家傳《歐陽尚書》,歷代授**王、趙岐精於《孟子》,據說其中大義最得陛下推崇。此二者雖與我等道理齟齬,但也不是一時就能駁倒的。至於鄭君,你今日與陛下辯駁有些過激了,這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陛下一時不想與我談兩家經學的優劣,這我知道。”鄭玄此時止步,在他面前是一個人爲挖出來的小土坑,他站在坑邊,凝視著被阻絕的道路,心裡一點也不急:“所以我才與陛下談論太學五科的得失優劣,只有這樣,纔會爲人所重。”

爲‘人’所重,這個人不單單是指同爲古文經學的大家馬日磾,更是指奉行今文經學的楊氏等人。

鄭玄的名望與才識是有目共睹的,作爲馬融的學生,他這次帶著大批門生弟子入朝一定會受到司徒馬日磾等人的厚遇,而他與皇帝在太學五科上引發的一次爭執,更會被其他人利用起來當做敲擊太學現行體制、甚至是在朝廷掀起新一輪鬥爭的槍口。

“這麼做可就要有大朝爭了,鄭君即便能因此借勢發揚古文,但也將成衆矢之的,稍有不慎,恐怕會……”孔融憂心道,他一直都很尊重鄭玄,此時也不免爲鄭玄將會陷入政治漩渦而感到擔憂:“這是誰給鄭君出的主意?”

孔融猜的很對,這的確不是精於儒術、疏於權謀的鄭玄能夠想出來的,但對方沒有直接答他,反而側過身說起了別的:“老夫很久以前就明白了一件事。”

“何事?”孔融一愣。

“一旦入了朝堂,便由不得自己。”鄭玄的眼中滿是飽經世事的滄桑,像個宦海沉浮已久的老吏,他感慨道:“當初盧子幹就是如此,老夫那時還笑話過他,可沒料到現在輪到我不得獨善了……孔君,你也得好自勉之啊。”

“既然早知會如此,鄭君當日又爲何同意隨我入朝?青徐之間雖然喪亂,但江東還算太平,若真是爲了避難,大可遠走江淮,何故隨我千里走一遭?”孔融皺眉道,心裡隱然有一絲後悔,若是鄭玄因爲兩派政爭而無法保全,那他可就要愧死了。

“這既是盧子乾的遺志,也是老夫生平宏願!古今經學等各家之說,爭執數百年,多少大儒爲此皓首竭力,窮其一生也只能拘於一家之言,難尋大道。如今既然天子多智,有意開闢新氣象,聖主難逢、治世難遇……”鄭玄大義凜然的說道,此時他已經跳出了學派之間狹隘的桎梏,邁向了更高一層的境界:“我何不能糅合兩家,一舉了結這場紛爭?”

“天子雖然奮發有爲——”孔融驚疑不定的低聲說道:“你又如何斷定?”

“孝武皇帝有《春秋繁露》、孝章皇帝有《白虎通義》,我今日觀陛下談吐舉止,斷定其絕不甘只做守成或中興之主,若果真重開盛世,豈能沒有一部曠世經典?”鄭玄面露激動之色,一雙老眼流露出精光,鬍鬚也因此不住的顫抖著。

“難、太難了。”孔融雖聽得心潮澎湃,但仍存了一絲冷靜:“鄭君還是先操持現在的麻煩,再論其他吧!”

“盧子幹當年即便再危難的時候,都不忘了註釋經書。”鄭玄語氣裡滿是對故友的懷念與悲傷,興許他這次來除了自己,更多的還是爲了盧植:“人這一世不過數十年,總得有個什麼執念在心裡,讓你一直走下去,不然豈不是白白辜負了蒼天?”

說著,鄭玄手腳麻利的邁開步子,從身前這個小土坑上跨了過去,全程甚至不需要孔融的扶持,動作流暢的像是年輕了十歲。

孔融看著鄭玄頭也不回的往前走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虛握雙拳,也跟著邁過了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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