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蜀沒能找到潘師正,羅含煙很鬱悶,後來就想,潘師正是隱士一流,除非有緣,平常人是很難找到他的,不如直接找安陽哥哥。長安是繁華之地,安陽哥哥說不定會去長安。
這一日,男裝的羅含煙買了馬,出了西川走在子午谷上。這條路,天寶元年玄宗曾頒旨修整過,是最繁華的一條驛道。
關於這條道路,羅含煙也有所瞭解,知道它開闢於秦代,在“劉項相爭”時期,劉邦被迫前往漢中就任漢王,正是從子午谷通過,道路的艱難激發了漢軍士兵對抗項羽的決心,最終,他們殺回漢中,奪取了天下。
三國時,蜀國大將魏延曾建議從子午谷出奇兵,直下魏國首都,由於子午谷難測的天氣跟艱險的地理環境,此計劃被諸葛亮否決。
東晉的的桓溫伐前秦,偷渡子午谷,結果還沒出谷就中了秦軍的埋伏。所以這條道路以難行著稱。不過自從玄宗下令修整過後,它已經成了一條快速通道,從涪州到長安僅需要七天。
秦嶺之中的這條長長的石梯和石板鋪成的道路,蜿蜒曲折,兩側大山怪石嶙峋,古柏參天。羅含煙騎馬行走其間,一種滄桑感油然而生。也不時有其他人騎馬或趕車往來經過她身邊。
突然身後馬蹄聲大作,一騎馬由遠及近,馬上人遠遠地大喝:“前方人閃開!”
她急回頭,見一匹馬如飛奔至,馬噴著鼻息,背上放著一個大木箱,不知裝著什麼東西。馬上的人軍人打扮,但衣衫襤褸,半溼半乾,神情狼狽。
眼看就要撞上她了,羅含煙急提馬僵,馬人立而起,避於路邊。那馬奔過去後她才放鬆僵繩,馬蹄落地,就那麼電光石火的一瞬,她似乎看到馬上一臉著急的青年軍人像是她的安陽哥哥。
這一想法讓她興奮得顫抖,她的心開始狂跳不止。
“安陽哥哥!”她朝著馬上人的背影大喊一聲,馬背上的人只是背影僵了一下,並不停滯,急甩馬鞭催馬狂奔。
眼看這馬疾飛如電,就要去遠,路上行人驚叫閃避,羅含煙急得
快哭了出來,催馬就追。
在遠方轉角處,那人再抽一鞭,馬負痛長嘶,轉彎時差點跌落懸崖,幸而攔馬牆擋住,然而馬失前蹄,突然跌倒在地。馬上的人跳下地來,拽著馬繮著急斥罵,卻再也提不起來了。羅含煙趕到,發現馬已口吐白沫,累死在地。
那男人帶著哭音還在拽馬繮:“快起來,你這畜生!要來不及了!”
羅含煙仔細辨認他,那張帥氣的國字臉,濃眉大眼,雖因勞累和汗水而蒙塵,身上還有血跡,但她絕不會認錯,就是她的安陽哥哥!她的眸中綻開了一抹鮮亮。
她上去拽他的胳膊:“安陽哥哥,你怎麼了?馬已經死了,你還拉它作什麼?”
那年輕男人甩開她的手,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瘋狂地轉向她吼道:“你這少年管什麼閒事?我給皇家運送荔枝,每二十里換人,還差三里路就到驛站了,這馬卻死了,耽誤了時辰,荔枝敗壞,我可吃罪不起!”顯然他已經累得不輕,已經頭腦混亂了。
羅含煙已經大概弄清了事情的脈絡,她銀牙一咬:“安陽哥哥彆著急,我幫你。”
她俯身從那死馬背上卸下木箱,搬到自己的馬背上,翻身上馬。
那年輕男人仰臉感激地望著她:“謝謝你,請抓緊時間,到前方驛站就會換人換馬。”並遞過火牌。
羅含煙謹慎接好點頭:“好,我在那裡等你。”她說完揚鞭催馬疾奔而去。
終於到了前方驛站,那馬已經累得呼哧呼哧的了,接應的人中的軍官模樣的一見她就毫不留情地訓斥:“就剩你一個人了?怎麼這麼遲纔到?荔枝壞了,皇家怪罪下來你有幾個腦袋?”並伸手向她要火牌。
這麼要緊?羅含煙低頭不語,不願生是非,遞過火牌後把馬牽到石制飲馬槽邊飲馬。那幫軍人沒時間跟她口舌,辦好手續後把火牌還給了她,搬過木箱之後個個翻身上馬,快馬加鞭,絕塵而去,一刻也不耽擱。
他們走後,羅含煙將馬拴在驛站路邊大石做的拴馬樁上,向來路張望,那青年遲遲未到。
突然間暴雨降臨,剛纔還是情空萬里,這天氣的變幻無常,羅含煙在這子午道上已經領教過幾回了。
她趕緊進入驛站避雨,負責驛站的軍人給她倒了熱茶,跟她道聲辛苦。
“小兄弟辛苦了,運送新鮮荔枝是十分緊急的事,弄的不好,延遲了時間,荔枝壞了,皇家是會怪罪下來的。在子午谷上已經累死過好幾個人好幾匹馬了,小兄弟你真強健,居然神色很好。喝點茶好好休息休息。”那人衝她豎起了大拇指。
羅含煙含糊地點頭稱謝,心裡還有些糊塗,送荔枝是什麼緊要的軍國大事嗎?這麼要緊?
驛站內別的人也過來問了她一些送荔枝的情況,她或點頭,或搖頭,不答。
驛站內的人見她沉默寡言,便各自聊天做事,不再跟她交談了。
等了一頓飯的功夫,外邊雨過天晴,天邊掛起了一道彩虹,山間有幾股小型飛瀑流下。羅含煙在門口張望了好幾回,眼眸被一種急切的情緒充斥著。終於見到那青年蹣跚走近,再仔細辨認,的確是她的安陽哥哥。
此時他更加狼狽,被雨淋得溼透,臉色潮紅,顯然發燒了。
“安陽哥哥!”羅含煙急忙跑出去扶著他進入驛站,他則道了聲謝,側頭打量她:“恕在下眼拙,閣下是?”
羅含煙想起自己是男裝打扮,於是擡起清潤的水眸,凝視著他一會兒,微笑著貼在他耳邊輕輕地說:“我是含煙啊,羅含煙。”
他無力的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剛要喊出來,羅含煙一根纖指豎在脣前,“噓!”他便閉了口,滿眼的不可置信。
羅含煙扶他坐下,親自倒熱茶給他喝,向驛站人員要了些薑片給他泡紅糖水煮。由於他身上帶血,羅含煙又緊張地檢查他哪裡受傷了,還好他沒有受傷。
對於眼前的情景,驛站的人見怪不怪,不多時就捧上了薑糖水,羅含煙喂他喝完,他又找地方換了自己包裹中的乾衣服,洗了臉,精神好了很多,驛站的人才過來跟他搭話,他說起了路上的經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