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公子陰鷙的視線望向他:“然後呢?”
“我們這些支持副王的人與正王的侍衛激烈火拼,他們人多勢衆,又有大食的支持,所以我們敗下陣來,損失慘重。”他說著垂下了頭。
“但是由於親副王的人還不算太少,正王與大食都不想石國完全內亂,所以副王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不知道他被關在哪裡,過得怎麼樣。”他說著說著,眼圈一紅,聲音也哽咽了。
另一人接口:“所以我們急切地盼望著王子殿下的到來,我們羣龍無首,你來了我們纔好聚集在你的旗下,救出副王,奪回我們的權利。石國的國王本來就該你來當,你既回來了,那正王車鼻施特勤就該讓出位子來。我們石國要在你的指揮下團結一致,共同抵抗大食的入侵。”
竹笛公子腮邊青筋鼓起,握緊了拳,他凝重地點點頭:“我知道了。現在我們先行,你們隨意,也可以先回去告訴咱們的人,好好查查副王被關的地址,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回來再說。”
“是,謹遵王子殿下之命。”他們全都微微躬身,神情虔誠。
準備好之後,這就出發。經鈸汗、康居至藥殺水區域,歷經艱辛到了石國,此時已到了十月下旬,天氣轉寒,大家都穿上了冬衣。這一路他們混跡於粟特商旅之中,格外低調,沒再引來堵截追殺之人。
石國與唐居相鄰,它的都城是柘枝城,石國人善舞,流行於長安的柘枝舞即是這裡傳過去的。都城位於平原上,四周有低矮的山崗,林木繁盛,水流潺潺,國民稠密。
羅含煙發現這裡的人文化很多元,有襖教、佛教、景教、摩尼教。
他們一到這裡,竹笛公子即領衆人去尋原先老國王莫賀咄吐屯的親密臣屬。他們乍一見竹笛公子,激動得老淚縱橫,每一個都是縱身而起,抱緊了他,“王子殿下,你可回來了!這些年,我們派回中原多少人找你回來,你都不回來,石國形勢危殆啊,你不能撒手不管。你在中原快活,讓這裡走不開的老百姓怎麼辦?”
竹笛公子也聲音哽咽了:“我回來了,我們大家一起努力!”
他們私下裡把忠於老王的大臣都聚攏在一起,先商量對策,他們手頭的軍隊不如正王手裡的軍隊多,而且最好不要爆發內戰,那樣石國的百姓將會遭殃。所以商量到最後的結論是:先悄悄住下,尋找副王的下落,再相機行事。
目前到了石國的乞寒節,他們跟衆人一樣,開始準備乞寒潑水節了。到了十月三十日這一天,所有人都到大街上,以水相潑爲戲。
由於這是全民的盛大節日,國王也與民同樂,同大臣一到帶著各種樂器來到街上,在這已經下過第一場雪的季節,國王與大家一樣裸露形體,只在重點部位有遮攔,在大鼓、小鼓、琵琶、箜篌、笛的震天響的樂器聲中,相互潑水澆灌道路。
除了孫太沖、大灰與大雕,其他人都出來了,除去竹笛公子外,其他人當然是想看看熱鬧,玩一玩。平常總是繃緊了神經,如今怎能不放鬆一下。孫太沖本來也想出來的,被竹笛公子止住了:“孫道長,你一向沒有過過這個節日,現在年紀大了,突然受這種寒冷的刺激怕你禁受不住,還是在屋中窗戶裡看看算了。”孫太沖也不堅持。
大街上這個寒冷刺骨啊,粟特人真是強健,羅含煙算是見識了,她已經被澆了幾盆水了,每一次都刺激得她尖叫著幾乎跳上了房頂。大家爲了抗寒,和著鼓聲跳起歡快的舞蹈,每個人都笑著、叫著,節日的氣氛極爲濃厚。
女子遮蔽得多一些,竹笛公子只腰間用布圍住,精壯健碩的身子上掛著水珠,襯得他古銅色的肌膚愈發的性感,塊塊精壯的肌肉在水的滋潤下光澤養眼,挺拔的身材顯露無疑。他儘管總待在角落裡,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女性。
羅含煙抱著胳膊哆嗦著問他:“你冷嗎?已經離開石國十來年了,你還能適應?”
竹笛公子俊逸完美的臉上膚色青白,他儘量剋制著不抖,與大家一樣跳著激烈的柘枝舞。他對著羅含煙笑笑:“有些不習慣,不過劇烈運動就好很多。你冷的話就回去吧,別凍病了。”
羅含煙也學著他亂跳一氣,笑著回道:“你忘了嗎,咱們都是不生病的,不過這樣溼身顯露在寒冷的天氣下真是難受。你看我這一身的雞皮疙瘩。”
竹笛公子果然仔細打量她,不過他那目光欣賞中有些異樣的灼熱,讓羅含煙不自在地又縮了起來。
竹笛公子靠近她,在她耳邊說:“我見過你更美的樣子,在黃山溫泉裡,你的身材真的好迷人,隨時能打動我。”
羅含煙立刻從額頭紅到耳根,窘得又抱住了雙臂,不再跳舞。
突然一盆冷水從兩人頭上澆下,一陣銀鈴般的聲音笑聲響徹耳際。兩人被凍得一個激靈,
羅含煙尖叫一聲跳了開去,眼睛都睜不開了,那水從頭一直淋到腳。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羅含煙與竹笛公子抹了幾把臉上的水,睜眼看去,面前是一位俏麗高挑而健壯的粟特少女,長長的髮辮全被淋溼,秀麗的臉上兩隻靈動的大眼睛泛著快樂促狹的光芒。她的臉很立體,所有的美都被放大到一目瞭然,是那種讓人驚豔的感覺。
由於全身溼透,她極具誘惑的比例協調的身材顯露無疑,羅含煙在她面前一陣自卑,更縮緊了一些,竹笛公子青白的面容竟微微透了點紅暈。
羅含煙偷眼望向竹笛公子,看出他似乎並認識這位美麗少女。
“喂,你們兩位是新來的吧?這位小娘子似乎不會跳舞呢。”她將手中的木盆放於地上,用粟特語愉快地說。
羅含煙聽得懂,但被她看穿自己不會跳舞,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啊,我們纔來。”她不標準地用粟特語回答。
“歡迎來到石國啊。我叫石靈兒,就住在柘枝城裡,既然在乞寒節遇上了,咱們就交個朋友吧。”她似乎自來熟。
羅含煙笑著點點頭:“好啊,不過,我冷得受不住了,可不可以先撤退?”對於這女子,不知爲什麼,羅含煙有種來自她的壓迫感,自己因此束手束腳的,放不開。
“啊是嗎?那好吧,以後記得找我,我住在……”她說了一串地址,竹笛公子記得住。
“你的這位同伴好俊美,不介意的話,借他跟我跳會兒舞吧?”石靈兒眨著一雙清靈的大眼睛笑問羅含煙。
羅含煙心中似有那麼點不舒服,不過她仍笑了笑:“隨意。”
石靈兒立即將竹笛公子拉走,兩人對舞的柘枝舞那麼合拍,一對碧人,似乎與康茵的對舞不相上下。此時他們還穿得極少,那強烈的動作導致的他們身上每一部分的顫動都毫無遮攔,尤其是那眉掀目動的場景,相互眉目傳情,羅含煙雖然知道那是這種舞蹈的必然動作,可怎麼覺得那麼刺眼。
本來她說好要回屋的,可是她卻釘在了這裡看他們跳舞,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怎麼樣,反正她全身抖個不住,連牙關都格格作響。她極生自己的氣:羅含煙啊羅含煙,你生的是什麼氣呢?既然你已心向李泌,又何苦爲他傷情?既然你沒有答應他一再地明示暗示,又何必爲他吃醋?她都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自己的心到底在哪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