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用眼神相互示意,推開房門,順著走廊在壁燈的照耀下找到樓梯,他們來到樓梯口往下探望。
下邊是一個廳堂,大理石鋪地,花梨木桌案上及四壁都點的有銅燈盞,煞是亮堂。一位梳朝天髻,著紫花孔雀羅衫及絳地白花印花紗裙的年輕女子正與他們看到過的提食盒侍衛(wèi)說話。
食盒已經(jīng)被打開,侍衛(wèi)討好地說:“小娘子,這些餢飳我們跑了好遠纔買來,你還嫌我們慢,這麼遠的路,跑個來回,還要找的,不算慢了。看,還是熱的,冒著煙呢。”
那少女接過食盒,拿著夾起嚐了一口,滿意地說:“嗯,好吃!”
那侍衛(wèi)躬身道:“小娘子慢用,我出去了。”
那少女突然擡頭止住他:“慢著,我天天待在這城堡裡都快悶死了,讓我出去走走。”
侍衛(wèi)剛剛轉身,又折了回來,皮笑肉不笑地說:“小娘子,你消停消停吧,這大晚上的,你要往哪裡走?”
那女子歪著頭想了想,然後妥協(xié)道:“好吧,現(xiàn)在我不出去了,但明天我要出去玩,散散心。”
那侍衛(wèi)收斂了笑容,有些疲憊地應付道:“明天你可以在這周圍林子裡轉轉,采采野花,撲撲蝴蝶什麼的,我們這些人也看著你,但不能到這林子外邊去。”
那少女不依了,跺著腳拉長了聲音:“爲什麼?爲什麼要把我關在這鬼影子都見不到的地方?我採花都採膩了!我不管,明天我想到范陽城熱鬧的地方卻玩。要不然,你們就把我哥哥找來。”
早就不耐煩的侍衛(wèi)臉一沉:“小娘子,安節(jié)使說過不準你提哥哥,他現(xiàn)在過得好好的,如果你一定要見他,那麼見過之後,你哥哥不但前程沒了,腦袋還會落地!”
“爲什麼啊?安節(jié)使爲什麼不讓我見哥哥?我才只見過他兩次,我又不會影響到他爲安節(jié)使做事。”那女子迷惑不解。
那侍衛(wèi)冷冷一笑:“是不是影響到張嘉利做事,這要問安節(jié)使了,我們只負責看護你。好了,我要出去了,你慢慢吃吧。”那人轉身出門而去。
小女子轉過身來,興致勃勃地吃她的餢飳,羅含煙他們看清了她的臉,這是一個十四五歲左右的女子,大臉盤,大眼睛,面容漂亮,但看起來也很單純。
林一孔附在羅含煙的耳邊問:“都進來了,下一步怎麼辦?救走她嗎?外邊那麼多侍衛(wèi),咱們進出沒問題,帶上她怕是難。還得考慮不能打草驚蛇,否則救不出她去反倒連累了張嘉利。”
羅含煙秀眉微蹙,眼睛注視著那個女孩子,也拿不定主意,她只能說:“咱們看情況再說吧,小心行事便好。對了,一旦暴露,你就出去扮鬼嚇人,也讓她跟人說有鬼抓她。”
林一孔頭一昂,雙手抱胸:“又把我推出去。”
羅含煙推了他一把,嘻笑道:“你是跟班嘛,是你自己要做跟班的,你不出去難道要我做主人的出去啊?”
“好吧。”林一孔假裝無奈地說,其實他越來越喜歡跟羅含煙打打鬧鬧的,很溫馨的感覺,她是沒有主人的架子的,一般都把他當朋友。
那女子正津津有味地吃著餢飳,似乎聽到樓上有動靜,於是疑惑地提著食盒邊吃邊上樓來。
羅含煙他們還沒考慮好是見她呢還是暫時躲避,她正跟林一孔爭論著:“跟她見面吧?”
“先躲一躲,等她吃完。”
“誰知道她吃到什麼時候?也可以邊吃邊談嘛。”
“她不會吃很久的,快躲吧,她都上來了!”羅含煙“嗖”地飄然躲進她的臥房,林一孔還沒打算躲,被正上來張望的那女子撞個正著。
林一孔雖穿著夜行衣,但因長相奇特,本意就想隨時嚇人,所以沒有蒙面。
那女子見著夜裡空蕩蕩的屋裡突然出現(xiàn)位骷髏似的東西,裹在肥大黑衣裡的瘦骨嶙峋的身體看起來飄蕩在空中一般,她立時嚇得魂飛魄散,手裡的食盒及嘴裡正咬著的餢飳啪地落地。
林一孔一見她瞪得大得快裂開的眼睛及張嘴的形狀就知道她要喊,於是迅捷無倫地上去抱住她,捂住她的嘴,她的聲音從林一孔枯瘦的手掌間悶悶地傳了出來:“鬼呀!”
林一孔可以感覺得到她的冷汗已經(jīng)汗溼了後背,而且她渾身發(fā)毛,身上戰(zhàn)慄。
林一孔笑道:“你不是說這裡鬼影都見不到一個嗎?我來成全你,讓你見一見。”
那女子哭著,嘴裡嗚嗚地發(fā)出聲音,大眼睛懼怕地看著他,搖著頭,從她發(fā)出的聲音分辨,應該是在說:“我錯了,我不要見鬼影子。”
羅含煙見鬼頭林一孔已經(jīng)把那女子嚇到了,自己再躲著已經(jīng)沒有意義,於是走了出來,對林一孔說:“帶她到她房間裡說。”
那女孩子驚恐地輪番看著兩人,猛力猙扎,還是被林一孔輕鬆地帶到了她的臥室。門窗關嚴後,羅含煙迴轉頭來,溫和地對這小娘子說:“小娘子,我們是你哥哥張嘉利的朋友,我叫羅含煙,抓住你的這位人稱滄源鬼頭
林一孔,他不是鬼,是人,也不會害你。只要你不大叫,我就讓他放開你。”
羅含煙看起來面目清秀和善,也令人可信,她感覺舒服多了,於是點了點頭。
“放開她吧。”羅含煙道。
“你可真不能叫哦,否則對你對我們,包括對你哥哥都後患無窮。”林一孔不放心地再說一遍。
那女子再次點點頭,看著他,嗚嗚的聲音傳出來,似是說:“我不叫。”
林一孔放了她。她站直了身體,立刻跑著躲開林一孔,站到了羅含煙的身後,懼怕地看著林一孔說:“這位小郎,我好怕他。”因爲羅含煙是男裝打扮,所以她叫羅含煙小郎。
羅含煙回身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有些人長相可怕實際並不可怕,有些人長相雖然討喜,但心地卻可怕的要命。我們是張嘉利的朋友,只會幫你不會害你,你不用害怕。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張嘉利只說了他有一個妹妹,沒告訴我們妹妹的名字。”
她再用眼角偷偷看了林一孔一眼,怯生生地說:“我叫張珊珊,快十五歲了。是我哥哥讓你們來救我的嗎?他在哪裡?”
林一孔忽然開門走了出去,兩位女子都是不解,但羅含煙很信任林一孔,所以沒受影響地繼續(xù)跟張珊珊說話:“你哥哥沒有要我們來救你,因爲他不知道你被藏在這裡,安祿山對他封閉消息。但是我們到范陽來,聽到了一個消息,是一位我們租房附近的人到這邊的林子裡來找草藥,發(fā)現(xiàn)了這個城堡,又偶然聽到侍衛(wèi)聊天,知道有個女子被藏在這裡。我跟林一孔就猜有可能是你,所以過來碰運氣,沒想到一碰一個準。”
正說著,林一孔提著食盒進來,遞給張珊珊說:“呶,拿著吧,剩熱吃,邊吃邊談。”
羅含煙發(fā)現(xiàn)林一孔竟這麼心細,不由得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張珊珊也發(fā)現(xiàn)他人不錯,對他的懼怕少了幾分。接過食盒,還時不時地好奇地瞄他幾眼。
大家都落座。羅含煙問:“安祿山對你如何?沒虐待你吧?”
“沒有,他就是派侍衛(wèi)看著我,不讓我亂跑。”張珊珊美滋滋地吃著她手中之食。
“爲什麼不跟他要幾個丫環(huán)?”林一孔蹙眉問。
“安節(jié)使怕接觸我的人太多暴露的風險也就變大,所以不給我配僕人。有時候我跟他鬧,但其實我很怕他,也怕鬧得太過,他會殺了我們兄妹。其實他見我的時候並不多,一個月也就最多那麼二三次。”張珊珊面容不悅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