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祿山正要命人開門,突然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蓬萊殿、含涼殿、玄武殿等的大門依次莊嚴打開,露出一條貫通的南北中軸線。安祿山當即止住馬,招呼從人靠邊等候。
羅含煙正不知所以,忽見遠處一騎快馬正風塵僕僕地駛來,無視周邊一切事物,所有人員馬匹都爲他讓路。馬上安放著一大木筐,旁若無人地疾速駛進丹鳳門,留下一路尾塵。看這一情形,幫忙送過荔枝的羅含煙當即明白,是荔枝到了。
她回望安祿山,他似乎對此一景像早已見慣,神情淡然。這樣大張旗鼓、勞民傷財地爲一女子運送荔枝,緊張程度不亞於緊急戰事彙報,這也真做到了極致,羅含煙心中暗自搖頭。
隨後安祿山一行人從邊門進入皇宮,羅含東張西望,記起本朝詩人王維有詩云:“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傳聞中的雄偉皇宮今日得以親見,果然震撼,氣勢磅礴。只是沒有白日親見萬國朝拜的景像。
鋪有紅陶蓮花紋鋪地方磚的道路兩側植有高大槐樹,綠蔭遮蔽。各處宮殿下用夯土臺基,四周包砌磚石,繞以雕花石欄桿。寬闊、整潔、高貴、豪華。不愧是皇家風範。
樓閣玲瓏,塔殿起伏相望,白牆紅柱,甚是醒目。上部斗拱繪以暖色調彩畫,朱門綠窗,兩層臺基均安有望柱、構欄、螭首,並繪有紅、藍、綠色,色彩炫麗而莊嚴。
殿堂內部地面,以條磚,花磚砌築,秩序井然,簡約、大氣、莊重。殿堂屋面既有黑色滲炭陶瓦,也有綠琉璃和黃、綠、藍三彩瓦。
這樣看著,她就跟隨著到了內庭,內庭建築佈局疏朗,形式多樣。木構欄桿上繪以華麗的彩色圖紋,木構件上還鑲嵌有鎏色銅飾。石構件上線刻著卷草紋,甚或有葡萄、西番蓮,也有富麗的牡丹花。
根本看不夠眼,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宣政殿前,有太監迎候在此,躬身
行禮道:“請安節使入閣。”他們經過宣政殿左右的西上閣門,進入紫宸殿。
一位五六十歲身體強健的高大太監早已候在那裡,他身著紫色圓領團花錦衣,頭帶烏紗襆頭,手持拂塵,氣質尊貴,擡眸間,一抹精明睿智掠過。見安祿山與隨侍進來,遂行禮道:“高力士見過安節使。聖人請安節使至麟德殿見駕。”
羅含煙這才知道這就是皇上身邊最得寵的高力士。
安祿山謝過,帶著羅含煙及擡禮物的隨侍去麟德殿。這是一個巨大的庭院建築,庭院四周由廊廡圍成。數座殿堂高低錯落地結合到一起,東西建築較小,各以弧形飛橋與大殿上層相通,共有前、中、後三殿聚合而成。整體極爲壯麗、豐富。
天已漸黑,麟德殿內燭火已點起,富麗堂皇,亮如白晝。主殿四壁飾以壁畫,精美絕倫。
玄宗已在中殿左側的二方亭內龍榻坐定,那寶座爲紫銅與黃銅掐絲,以七種優質礦物琺瑯彩爲著色原料,裡外刻出十三條雲中金龍與無數蓮花瓣以及四個外翻馬蹄與獸頭,鑲嵌著無數鍍金寶像花和纏枝蓮。室內有八角花鳥屏風,紅柱及輕紗帷幕在多根紅塵照耀之下富麗堂皇。
紫絲步障、雕花雙人榻、飾以花鳥的三彩櫃、雕花桌椅、幾案等等各樣傢俱都極爲精巧華麗,精緻髹漆並鑲嵌有翡翠、瑪瑙、碧玉、白玉、夜光螺、金銀等,說不盡的繁華富貴。
羅含煙偷偷注目望去,皇上五六十歲的年紀,脣上、頜下幾縷鬚髯已見些許秋霜,身量較高,身著赭黃色絞羅圓領袍,頭戴烏紗襆頭,腳穿長靿靴,氣質威嚴。
他身上那股王者之氣是不需任何特意表現就自然流露的,即使面露溫和的微笑,依然有著唯我獨尊的氣勢,只是少了些年少時的凌雲豪氣。
高力士先行進去通報:“大家,安節使來了。”皇上笑著招手:“請他進來。”安祿山帶領羅含煙躬身進去,隨行人候在外邊。安祿山快步向前跪地見駕,羅含煙跟著跪下。皇上站起伸手道:“愛卿平身。賜坐!”然後,皇上也坐了下去。
由於安祿山肚子太大,跪下去本已艱難,羅含煙攙扶起他時也令他氣喘吁吁。唐玄宗不由得笑指安祿山的大肚皮
道:“你這個胡人肚子中有什麼東西,竟然這麼大!”
安祿山垂頭看了看自己的肚皮,伸手撫了一撫,狀似認真地回答說:“沒有什麼東西,只有對陛下的一片赤心!”玄宗聽後哈哈大笑。
羅含煙蹙眉,被這諂媚的話語噁心到了。
玄宗顯然很受用,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伸袖拭了拭,笑問:“祿山此爲何來?”
安祿山站起躬身奏道:“微臣新得瑪瑙櫃,十分精巧,不敢自專,特來敬獻給皇上。且新得大宛良馬兩匹,一併奉上。”
隨後命羅含煙將站在外邊的隨從把禮物搬進來。禮物進殿後,玄宗一一看過,均甚合自己心意,歡喜之餘,令人收下後拍拍安祿山的大肚皮笑說:“果然是一片衷心!”
安祿山謙卑迎合地說:“聖人,臣的忠心還不止這些,去年七月,營州境內出現了害蟲,蠶食禾苗,”
玄宗坐在龍榻上喝茶,擡眸望著他,認真聽他講,“然後呢?”
安祿山站著指天劃地,表情誇張:“微臣焚香祝天說:‘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願使蟲食臣心;若不負神祇,願使蟲散。’忽然來了一大羣紅頭黑鳥,霎時把蟲吃得精光。”他伸展雙臂,作出鳥食蟲盡的樣子。
安祿山講得繪聲繪色,煞有介事,玄宗開懷大笑,撫掌道:“祿山果然對朕一片赤誠忠心。”他心中更喜歡安祿山了,暗想,明年三月,讓他接替裴寬兼任范陽節度使。此時安祿山還兼著柳城太守、押兩蕃、渤海、黑水四府經略使。
羅含煙冷眼看他的表演。此人雖胖,演戲功力實在深厚,沒進梨園,實在屈才。
安祿山面色謙恭,心中得意洋洋,羅含煙瞧在眼裡,心中鄙夷之極,心中也對玄宗原本的好印象打了折扣,對唐朝的未來開始憂心。
此時高力士前來回道:“大家,李泌已經到了。”
安祿山一震:“李泌?”羅含煙也是一愣。
唐玄宗用杯蓋拂了拂茶葉,抿了一口,漫不經心地說:“李泌從小就是神童,我很欣賞他,所以將他召來朝庭,想聽聽他的奇思妙想。如今他已經到了,一起聊聊吧。”隨即招手,讓高力士帶李泌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