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哥舒翰的官兵,羅含煙他們的士兵則穿著山文甲,氣勢也不輸於官兵。然而羅含煙知道,等一會兒就是生死線,這些年輕的生命中,就會有很多人永遠回不了家鄉(xiāng),見不到親人。她只覺得淒涼、悲壯。
哥舒翰威風凜凜地站在前方,身著繡鷹的戰(zhàn)袍,頭戴銀盔,對大軍講了話,佈置了任務,指派了攻城先鋒官,最後沉重地說:“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既然當了兵,就不要想到能長生不老。眼前的形勢大家也看到了,這個石堡城我們是志在必得,沒有別的路可以上去,只有硬往上衝。死在戰(zhàn)場上是我們的榮譽,爲國而戰(zhàn)吧,出發(fā)!”
他拔出劍來指向城堡方向,由攻城先鋒官帶領,士兵們手執(zhí)長戟順著盤石小道向石堡城快速爬去。
守城的吐蕃兵自然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動向,自從唐軍一來,他們就已經(jīng)做好準備,時刻觀察唐軍的動向,此時發(fā)現(xiàn)攻城,於是立即放滾木擂石,再萬箭齊發(fā),於是唐兵們再勇敢也不能沿著唯一狹窄的山路上去,慘叫聲一片,血光四濺,既有被砸死射死的,也有跌下山崖的。
而山下大軍則在哥舒翰的帶領下向城頭射箭,掩護自己的士兵,然而畢竟以低攻高,對方防護很好,死傷有限。
攻城的士兵被滾木擂石阻住,後邊的人實在上不去,只得跑了回來,死傷無數(shù),氣氛悲壯。
攻城先鋒官組織了一場又一場奪城攻勢,只有更加慘烈,更多的作亡,一點都沒有進展。殘陽下,那陰森森的石堡城彷彿金湯打築一般,根本奈何不了它。
第二天依然強攻,依然鮮血四濺,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就在眼前消失。哥舒翰眉梢如刀,雙眸迸出嗜血的光澤,一再揮劍猛喝:“給我攻,一定要不計代價拿下石堡城!”
於是一波又一波士兵手執(zhí)長戟勇猛地往上撲,以血肉之軀鋪墊著上城堡的路。每一撥滾木擂石下來,他們便以長戟抵擋,有些人躲過,更多的人被砸,激烈的喊殺聲在羣山中迴盪,滾木擂石加上人聲的慘叫也是驚天動地。
羅含煙他們的士兵一樣勇猛,也爬得更利索,但每次上到離石堡城不遠處便依然被滾木擂石與密集的箭砸下,沒有一人
能成功上去,空氣中瀰漫著越來越濃重的血腥氣。
悽風吹動大唐的旌旗,似乎漫天遍地的血色,活著的人即使沒有受傷,也是一身血紅,每個人都紅了眼。
黃山派也損失不少,羅含煙心鈍鈍的痛,竹笛公子也劍眉深鎖,目光暗沉。但他們想不到任何更好的辦法,這一天已經(jīng)累計死傷了上萬人。
望著遍佈的屍體,處處血紅,羅含煙緊咬牙關,自己一人來到石堡城另一面的絕壁之下,她仰頭望了望直插雲(yún)霄的城樓,手撫上胸前的雲(yún)紋玉佩,暗指城樓之上,希望能借助雲(yún)紋玉佩獨自上去,殺光樓上守兵。
然而這次雲(yún)紋玉佩沒有絲毫感應,死氣沉沉。她很詫異,拿起雲(yún)紋玉佩看了看,又用手搓了搓,忍不住說出聲來:“雲(yún)紋玉佩,請將我送上石堡城。”
雲(yún)紋玉佩依然沒有絲毫動靜,她很著急。此時耳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含煙,此雲(yún)紋玉佩能在你危難之時幫助你,卻不能將它用於戰(zhàn)爭。石堡城之戰(zhàn)的結局自有天命註定,命該血流成河,這是血光之災,你改變不了。”
“啊,是潘師正,潘前輩!”羅含煙清眸倏然睜大,激動得四處尋找聲源,可除了陡峭的崖壁,連飛鳥都沒有一隻,哪兒有潘師正的影子?
羅含煙再次快速搓動雲(yún)紋玉佩,口中呼喚潘前輩出來相見,但耳邊除了風聲,再也聽不到任何響聲了,更別說是人影,她格外失望。
胸口劇烈地起伏,她帶著哭腔悲憤難抑:“爲什麼?爲什麼要有血光之災?難道就是因爲玄宗的好強之心,就要損失這麼多無辜的生命嗎?”
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峭壁間迴盪,愁雲(yún)慘淡。高高的城堡之上顯然聽到了她的聲音,一陣飛箭射將下來,羅含煙拔出鑌鐵刀舞得風雨不透,那些飛箭能奈她何?
竹笛公子跟了過來,邊舞刀擋箭邊急切地喊:“含煙,你不要命了!快跟我走!”他奔近,拉起羅含煙就縱躍出去。
天色漸暗,營寨之中一片哀嘆之聲,無數(shù)傷者呻吟著,軍醫(yī)都忙不過來了。蒼茫的天宇濃雲(yún)低垂,營寨外空茫茫的戈壁上風聲如鬼迴盪飄浮,營寨之中籠罩著一片低沉悲傷的氣氛,計算了一下,這一天又死了上萬人。
休息一夜,第二天再次發(fā)起一陣又一陣的強攻,除了小路上堆起層層疊疊的屍體外,攻城沒有絲毫進展。
辮髮,赭面,著皮
裘的吐蕃兵在城上哈哈大笑,指著山下譏諷:“不想死的就來吧,來多少死多少,你們大唐把所有的軍力都葬送在石堡城下吧,我們送你們上西天。”
眼看又是傷亡一片,血流成河,攻城先鋒高秀巖、張守瑜領著敗兵狼狽退了回來,他們個個都是血人,已經(jīng)看不清面目,頭盔也被打歪。哥舒翰紅了眼,目眥盡裂,他拔劍在手,厲喝一聲:“要麼攻上城去,要麼死在戰(zhàn)場上!誰再退回來殺無赦!今日攻城先鋒及副將帶頭退回,當殺!”
他眸中血氣直飆,長劍閃著寒光,高高舉起,向著高秀巖頭頂就落去。
羅含煙心倏地懸了起來,搶上一步托住了哥舒翰的手腕,痛心道:“你還嫌我們的人死得不多嗎?攻不取城堡不是他們的錯,大家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飛上城頭?王忠嗣將軍寧死也不願數(shù)萬人送命就是這個原因。”
哥舒翰大怒,威嚴的面孔因憤怒而扭曲:“現(xiàn)在不是解釋原因的時候,不管什麼原因,我們只要一個目標,就是拿下石堡城,否則,皇上也不會饒了我們!石堡城拿定了,我不來拿,皇上也會派別人來攻取,士兵們早晚要死。與其逃回去做敗兵之將被處分,不如光榮地死在戰(zhàn)場!”
高秀巖、張守瑜撲通跪在地上,低頭抱拳沉痛而堅定地說:“請哥舒大夫寬限我們?nèi)諘r間,以三日爲期限,我們定當攻下石堡城。如若那時還拿不下,大夫再殺不遲!”
哥舒翰牙關緊咬:“好!再給你們?nèi)鞎r間,三天若攻不下此城,你們就不要活著回來!”
此後的三天,將士們都不要命了,瘋了一般地往上衝,可是如此險惡之境不是拼命就能拿得下的,小路上的屍體已經(jīng)堆積如山,人們一片一片地倒下。
第三天上,天地間一片血色瀰漫,已經(jīng)死了數(shù)萬人,依然沒能攻下石堡城,而剩下的血人們已經(jīng)沒有了思維一般,機械地吶喊著往上進攻著,看著同伴一批批倒下,沒有人退回,踏著同伴的屍身繼續(xù)攀爬。看著城堡上飄動的吐蕃旗子,每個心都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備受煎熬。
羅含煙銀牙緊咬,盛怒浮起。她帶來的士兵已經(jīng)不到五百人,這讓她紅了眼。她四處觀望,吶喊之聲震天動地,一片慘烈。眼光無意間飄向遠處,在一片荒漠之中出現(xiàn)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騎在兩匹馬上奔來,是唯一干淨沒帶血的青衣,小孩子的肩頭還蹲著一隻大彌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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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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