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師正與她面對面盤坐，雙手舉起，兩掌相對於她的太陽穴兩側，彷彿有一道光束連接於兩掌之間，貫穿於羅含煙的兩太陽穴，她閉目。
兩掌一對上時，她的頭就開始微微顫動，忽然之間，她覺得兩耳轟鳴，似有千軍萬馬從頭腦中踩過，思緒不受控制地胡亂飛揚。然後就有不知哪裡來的紛亂思緒爭先恐後地鑽進她的大腦，令她忙碌不堪。
彈指之間，那些紛亂雜沓的思緒逐漸有序化、清晰化，她終於分辨出那是一幕幕正在一招一式練武的人影，每練一式，那招式就如刻在腦海中一般，再也揮之不去。於是之後，紛繁的武功套路綿綿密密地展現給她，經久不絕。
這一次經歷的時間很久，從天亮一直到天黑，藍飛早已將蠟燭燃起。終於，潘師正放下手時，他的手已經顫抖得不能自持，頭上汗淋淋的，疲憊不堪的樣子，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看起來更接近了一些他的實際年齡，與剛來時見到了精神矍鑠的世外高人形象判若兩人。
而羅含煙顯然也累得夠嗆，她覺得自己的頭接受了太多信息，都腫脹得要炸開了似的，累得軟軟得想倒下來。
但看到潘師正的模樣，她還是感動得無以復加，於是伸手攙著潘師正的胳膊關切地問：“潘前輩，你怎麼樣？”目光有絲擔憂。
潘師正的身體歪向一邊，勉強擡起頭來，虛弱地說：“我今天耗費太多，得修養個半個月，你們去吧，藍飛還是照常每天給我送新鮮松葉和泉水來即可，不要讓人打攪我。”
他說過後就閉目打坐。
陪著他們在牀邊站了一天的藍飛想是腿都木了，聽了這話，向羅含煙輕聲道：“羅姑娘，我們走吧。”他一邁腿，卻沒能邁動。
羅含煙心想幫他，她飄然落地，微一扯他的衣袖，一股大力驟然將藍飛臨空拔起，那麼快的，藍飛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已經站在了屋外。楓林掩映下，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唯聽見潺潺的水流
聲和蛙鳴聲打破夜的寂靜。
藍飛謹慎地關好門，兩人飄然離去。
由藍飛領路，仍回了藍飛居住的小屋。一路上，羅含煙問道：“潘老前輩爲什麼對我這麼青眼有加？跟這支玉蝴蝶有關是嗎？”
藍飛墨眸中掠過無數的情緒，笑了一下：“自然，這個你以後會知道的，反正，半月之後他重出江湖，一定會注意你的行蹤。”
羅含煙愕然回頭：“爲什麼？”
“因爲玉蝴蝶。”藍飛簡潔地說，“你身負使命。”羅含煙眸光倏爾一緊，只覺得肩上沉沉的擔子壓了下來。
“使命？”她斂下眼眸，嚼著那兩個字。
到了藍飛的屋子，進門，藍飛點起蠟燭放在牆上伸出的託板上。看著這張蒙面的臉，羅含煙歉然：“對不起，你費事抓我來，結果我幫不了你。以後我一定留意，如果在哪裡碰到好的醫生或名貴藥，一定給你送來。”
藍飛斂了下清眸，悽然搖搖頭：“沒用的。你歇著吧，明天我就送你下山。”他落寞地轉身離去。
第二天一早，藍飛帶羅含煙下山。
這一處位於半山腰的寬大平臺上，藍飛經營得相當不錯，除蓋了三間房屋，還有兩處涼亭，中間雜以四時應景鮮花，休息石臺。涼風陣陣，近處松林，遠方瀑布，堪比仙境。
登高望遠，山巒峻拔崔嵬，壑深谷幽，清泉碧流，秀幽險奇，壯麗景色，美不勝收。
她羨道：“你真會找地方。”
藍飛黑衣被風吹動，身材高大俊逸，可見當年之英姿。他側目凝視羅含煙，淡淡一笑：“面貌被毀，一爲避世，二爲就近照料潘前輩，所以開闢了此一住處，也算不得什麼，不過清靜。”
他們並肩順著石階下山而去。
羅含煙問：“你真的要去殺黃山派的人嗎？”
他目光堅定地點點頭：“這筆帳，我一定得跟他們算。這一次，他們又捉弄了我。”他憤
憤不已。
羅含煙抿了抿脣，快速瞄他一眼：“可是，現在我是黃山派的掌門了，鄭重的舉行過儀式。如果你要殺他們，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坐視不管。”
藍飛腳步頓住，目光復雜地側頭望她。看到她一臉凝重，他眉微擰，扭頭向前走去。
羅含煙停步，在身後大聲道：“那麼，你要殺我？”
他停滯了一會兒，緩慢往前走去，前方傳來他凝重的聲音：“我已經殺不掉你了。”
她滯住，快走幾步到他前邊，轉過身來，目光平和地望著他，“藍大俠，可不可以先緩一緩你跟黃山派的恩怨？既然我做了黃山派的掌門，這責任，我就得接過來。我一定盡全力找到恢復你容貌的方法，給我時間好嗎？”
藍飛走近，站到了她對面，執著的眼眸，深深凝視住她：“你認爲這樣就可以消彌我跟黃山派的恩怨嗎？沒用的。你找不到恢復我容貌的方法，我也不能無限制地等下去。這樣吧，看在你這掌門的面子上，我可以寬限你們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我絕不會放過他們，不管是不是與你爲敵。”
羅含煙眸中瀰漫著遺憾，她緩緩搖搖頭：“藍大俠，我不會跟你爲敵的，是你帶我去見了潘前輩，給我帶來了好運。同時，我也不能坐視黃山派弟子送命。希望我好運，能成功找到恢復你相貌的方法。”
他調開視線，投落向遙遠的天邊，幽遠而又悲愴：“你我註定是要敵對的。”
藍飛率先往前走，“羅姑娘，既然來了一趟嵩山，不妨趁這晴好之日，略爲瀏覽。我們去龍泉寺看看。”
他當即腳步如飛，羅含煙一提氣，輕鬆跟上。
以兩人的腳程，要不了大半天功夫便到了嵩山主峰少室頂下，羣山環抱的萬綠叢中，隱著一座古寺，周圍羣峰凝黛，鬆槐密佈，清幽異常。
他們站在山巔往下望，鐘磬聲幽幽傳來，空谷傳來回音，和著山裡的鳥鳴聲，格外靜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