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林一孔已經放倒了身邊圍攻他的人,看到這邊的情景,放聲大笑:“哈哈,好啊,這法子最有效率了。”
那些大食人相互之間嘰嘰喳喳了一會兒,猶豫著,最終誰也沒退。
羅含煙目光一寒,手下暗用了點力,哈賈吉叫了一聲,脖子上有鮮紅的血跡溢出,慢慢向下流去。
那些大食人倒吸一口涼氣,均向後退了幾步,又相互議論開來,已經有人在慢慢向後走了。
羅含煙對著哈賈沉聲命令:“讓他們撤退,否則我殺了你。”
哈賈吉猶豫著說:“如果他們撤了,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殺我?”
羅含煙紅脣微抿:“如果我殺了你,就會有你的人一路追殺我,你想我會惹這個麻煩嗎?但是如果他們現在不走,這個麻煩我就非惹不可了。”
她溫熱的氣息和女性的幽香隨著說話飄散在哈賈吉的耳際頸間,側眸眼角掃了她一眼,她的面容透著一股致命的誘惑力,哈賈吉的心跳快了幾拍,眸中不自覺地流露出淡淡的柔情。
“你們都退下吧。”他對自己的手下說,那些白衣大食人掃視了他們一番,又嘰嘰喳喳地商量了一陣,終於慢慢退往林中,漸漸隱去。
羅含煙鬆了一口氣,撤下他脖子上的刀,並沒有解開他的穴道。林一孔從丁紀元的身上搜出那瓶藥膏,站起來仔細地看,也不知道怎麼用,聞起來有股刺鼻的味道。羅含煙走過去接過藥瓶聞了聞,比上次哈賈吉給她聞的味道還濃烈,不過氣味是差不多的,估計是那種的濃縮版。
她拿著到每個人的鼻前讓他們嗅,果然管用,聞到的人都被嗆醒了,噴嚏連連。
哈賈吉冷眼看著他們,喃喃地說:“你們怎麼會有解藥?”沒人理他。
暈的人醒過來後都還莫明其妙的,而戰鬥已經結束了,林一孔跟大家簡單說了發生的情況,薩珊看見哈賈吉站在離自己不遠處,相當害怕。
羅含煙安慰她:“別怕,他已經被點穴了,如今我們大家得趕緊走,好在天也快亮了。哈賈吉還得帶著,他是我們的保護傘。”
薩珊戰戰兢兢地站起來,膽怯地望一眼哈賈吉,又問:“我們要帶他多久?”
“暫時還不知道,等我們感覺安全的時候吧。”羅含煙邊說邊收拾東西,其他人也都收拾起來,然後由林一孔把哈賈吉橫放到自己的馬前出發了。
這一次爲了避開大食人的追逐,他們刻意不斷變幻路線,走最偏僻難走的道路。顯然身後的大食人還是狼羣般不緊不慢地跟著。羅含煙很煩躁,她更加不能丟下哈賈吉,儘管他一再保證,只要放了他,他立即帶隊回大食,絕不再爲難他們。
羅含煙不信,她不能大意,哈賈吉是他們的安全保證,爲了以防萬一,後來她把哈賈吉橫在了自己的馬背前方。從那以後,哈賈吉就沒再要求過放他回去。
他們爲擺脫追兵,又改變了幾次道路,路是越走越險,天都漸漸晚了,他們早已出了森林,踏上了越來越險峻的山嶺,並奔著最高大的山脈最幽深的
山谷而去。
夕陽隱匿了最後一片霞光到山石之後,光線漸漸暗了下來。
身後的大食人更怕丟失他們似的,加緊追趕上來,在後邊用粟特語大喊:“把哈賈吉留下來,你們不講信用!”
羅含煙邊縱馬狂奔邊回頭看,心想如果把哈賈吉留給你們,就換成你們不講信用了,我們肯定死定了。
“加快速度跑!”她吼向自己人。但就是跑不快,因爲山路越來越逼仄。眼前似乎到了盡頭,前方轉彎,而轉彎後面前是深澗。
敵人越來越近,丁紀元提議:“不如跟哈賈吉說好,我們如果放了他,就讓他把他的人帶走。”
羅含煙秀眉一蹙,“他答應過的話你能信得過嗎?萬一他們不走呢?我們不是死路一條?”哈賈吉一聲不吭,彷彿此事於他無關。
敵人更近了,還在喊:“把哈賈吉還給我們!”
“怎麼辦?”林一孔急問。
羅含煙一咬牙,就催馬沿著山路轉了過去,走了幾步,到了斷崖邊,急得她頭上冒汗,左顧右盼,手往側崖上猛捶,誰料一捶落空,毫無阻擋地捶了進去。
她使力過猛,幾乎側翻過去,急切間伸手抱住了馬前的哈賈吉,由於哈賈吉的體重的平衡,她終於平衡住了身體,卻是將哈賈吉摟在了胸前,劇烈起伏的前胸緊貼在哈賈吉胸前,髮絲從他面頰拂過,哈賈吉眸光一暗,兩簇小火苗在眼底燃起。
羅含煙懵了頭,脹紅著臉坐直身體,還是哈賈吉反應較快,出聲說道:“你拳頭打進去的地方好你是個空間挺大的山洞,我看見了,快叫大家藏進去吧。”
羅含煙一怔,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但沒時間想了,她直接衝了進去,同時朝後邊喊:“大家快進來。”
原來那裡的山上垂下極厚密的藤蘿,原來藤蘿的後邊是一個大山洞。所有人都瞬間鑽了進去,並把藤蘿快速整理好,然後大家下馬,將馬牽至裡邊的內洞,誰都不出聲,連哈賈吉都沒有出聲。
馬蹄聲漸近,大食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他們在用羅含煙他們聽不懂的語言交談著,聽音調像是很奇怪。雜踏的馬蹄聲來來回回地響,幾次走過洞門前,這樣羅含煙他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後來聽到他們似乎蒐羅了一圈之後,又站在深澗前交談了一陣,但光線越來越昏暗,估計他們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到潺潺的水聲。
這樣搞了好久,那些人終於慢慢騰騰地離開了,馬蹄聲越來越遠。
這時羅含煙他們才鬆了口氣,林一孔出去小心掀起藤蘿偵察了一番,確定都走光了,這纔回身打亮火折,他們有隨身攜帶的蠟燭,於是燃了兩根,放在前洞壁上的凸起處。
羅含煙手裡還緊抓著哈賈吉,與他靠得很近,原準備隨時拿他作威脅的,同時還一手捂著他的嘴巴。
此時她想起了什麼,突然抓起哈賈吉的前胸質問道:“咦,你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不僅不喊叫,還提醒我們藏到山洞裡?你打的是什麼鬼主意?”
哈賈吉深吸了幾口氣
,似笑非笑,燭光下藍眸中迷濛一片,他揚起眉梢,狡黠一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是想多跟你相處一段時間。”
羅含煙眉頭抽搐了幾下,手一鬆,哈賈吉跌到了地面。薩珊默默地瞅了他一眼。最近以來,大家都默認讓林一孔照料薩珊,她身體還有些虛弱,不能自己騎馬,所以總是與林一孔合騎一匹,他在後邊雙手拉繮繩,將她環在中間,倒就倒在林一孔的胳膊上,便於照料她。
開始她看著林一孔的左手掌及部分手腕都是精鐵鑄造的,嚇得不輕,但慢慢也就習慣了。
如果是平時,林一孔早就沒耐煩了,這一回,罕見地一路行來,沒有任何怨言。而薩珊也慢慢適應了他的面容,而且他的面容在漸漸的好轉,已經沒有當初那麼猙獰恐怖。令薩珊驚奇的是,那麼醜陋的一個人,他身上的氣味卻很好聞,一種淡淡的清新的草藥氣息,她不知道林一孔曾被丁紀元灌下了多少草藥。
而且,他們有時在馬上也慢慢開始有了交談,開始不流利,一方不懂粟特語,一方漢語懂得少,但薩珊有心要學漢語,又有語言天賦,她不懂的話就請林一孔慢慢說,有時羅含煙聽到了也會幫她解釋,這樣她的進步很快,漸漸與林一孔的交流多了一些,暢通了一些。
羅含煙不再去管哈賈吉,她遊目四顧,這個洞還算乾淨乾燥,且有一些凸出之處可以坐靠,於是跟大家說:“大食人大概以爲我們摔下了深澗,咱們今晚先在這裡將就一晚吧,把乾糧拿出來對付著吃點,明天天剛亮就趕路,一定要把大食人甩開。”
林一孔打開包裹,把帶來的饢餅每人分了一個,哈賈吉的穴道被羅含煙暫時解開,也得到了一個。
每個人找了個地方散坐下來,大家都背的有水壺,就著冷水填了一下肚子,小猴還不放撕下小半塊喂他的大灰。哈賈吉很快吃完了饢,蹭到羅含煙身邊來坐下。
“幹什麼?”羅含煙身體後傾,警惕地看著他。
哈賈吉身體前傾,兩手相扣,幾縷金髮垂了下來,他用一種極誠懇的語氣對羅含煙道:“含煙,我有一個提議,你看,你既然離開了石景安,離開了石國,說明你們之間出了問題。而我是真的喜歡你,你看我有未對你動過粗?所謂抓你做女奴,都是一時氣話。如果你能跟我回大食,我們結成百年之好,咱們之間的一切問題都沒有了,該有多好,你認爲呢?”
羅含煙慢慢冷下臉,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聲音微冷地說:“我跟石景安如何了都跟你沒關係,我對你沒有好感,明白?你現在只是我們的俘虜,不該如此逾越。”
哈賈吉靜靜地看著她,藍眸中映著跳躍的竹焰,良久,他閉上暗潮涌動的眸,嘴角蔓延出一絲哀傷,興嘆了一下,喑啞地說:“我本以爲,迄今爲止,你是我唯一真正動心的女子,我的腦中產生過很多美好的念頭,甚至想過我們可以一起去個沒有人的美麗海島,不問世事。我甚至可以爲了你,勸大食君主與唐交好,不要東擴。看來,不可能了。”他的眸底,溫柔愛意盡顯,也極度失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