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泌心頭一緊,只得胡亂答道:“中間他突然肚子不舒服,就讓他先回去了。”太子中途也是去“更衣”過了,自然不會時時在他們身邊。
太子點點頭,銳利的視線落在竹笛公子身上。他在竹笛公子面前站定,瞇著眼打量他。竹笛公子不甘示弱,瞪目回望。
“小三,你究竟是什麼身份?”太子逼視著他,目光瞬間變得凌厲,散發(fā)出的氣勢令人不容小覷。
“你以爲我是什麼身份?”竹笛公子的氣場一點都不輸於太子。
李泌轉向太子,就要解釋,太子伸手製止了他,繼續(xù)對竹笛公子說:“你瞞得了李泌,瞞不了我!我問你,你怎麼知道曹國國王哥羅僕祿今年呈貢表,希望從大食威脅下掙脫出來,願做一個唐的小州這件事的?你看過這貢表?你又怎麼對昭武九姓國與大食及唐之間的事瞭解得那麼清楚?”
“對自己的生長之地,想了解自然就有辦法瞭解,這有什麼希奇?何況磧西百姓生命旦夕不保,危險就在眼前,並親臨大難,想不瞭解都難。哪像太子這麼好命,安全地呆在皇宮之中享受富貴,自可以掩住雙耳,對不想聽到的事假裝沒有發(fā)生或不存在。”竹笛公子針鋒相對,令李泌與羅含煙爲他好捏一把冷汗。
太子揹著手嘿嘿冷笑:“好一張伶牙俐齒!我怎麼看你也不像是能被人賣的奴僕,你不賣別人都算人家走運了。”
他的視線落於竹笛公子的腰際,突然目光一凜,並用盡吸了吸,視線再調轉到竹笛公子的臉上,慢吞吞地說:“我說怎麼總聞到你身上有股極淡的薰衣草香味。”
他倏地伸手,攫住了竹笛公子腰際的那個香囊。
竹笛公子伸手去擋:“你幹什麼?”語氣不善。
太子寒眸射出道道精光,揚眉勾脣:“這個香囊見不得人嗎?”
竹笛公子放開手,任太子將香囊拿起,鏈子還連在他的腰側。
就是一點微弱的紅燈籠的光線,太子仔細研究了那香囊,喃喃地說:“這個較新,也沒有‘平’字,不一樣。”看完又隨手放下了。
竹笛公子面色大變,顫聲問:“你在說什麼?你有見過相似的香囊?”
“爲什麼這麼激動?”太子好整以暇地問,彷彿看透一切的眸子輕飄飄地掃過他的臉。羅含煙與李泌都對兩人之間的對話而迷惑,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明堂。
竹笛公子失去了鎮(zhèn)定,倏地揪住太子的前襟沉聲喝問:“說,你究竟知道什麼?你見過那個香囊?”
李泌急忙上前拉開竹笛公子,同時怒喝:“小三,休得對太子無禮!”羅含煙也上來拉他,他怒氣衝衝地掙扎著說:“別攔我,我要跟太子說話!”
太子無動於衷地冷眼看著他們的拉扯,竹笛公子在李泌與羅含煙的挾制下向太子再問:“太子殿下,你在哪裡見到了那個香囊?”從他憂急的面容可以看出,這件事是他的命脈。
“告訴我你是誰?”太子只是淡淡地問。
“我是竹笛公子石景安,江南道滁州石萬春的二子,我的父親辭職前曾任安西大都護府西州刺史張待賓手下長史,我從小隨父生活在磧西。可以了嗎?你在哪裡見過那個香囊?”他很不淡定地一口氣報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李泌暗自點頭,怪不得他對磧西那麼瞭解,自己隨口一謅,說他來自磧西,還給蒙上了。
太子朝前探探身子,瞇了眼沉吟著,“不對啊,你即是石萬春之子,那你跟那香囊有什麼關係?你又爲什麼這麼急切?”
竹笛公子咬脣,忍了又忍,額上青筋暴露。
“太子你耍我,我什麼都告訴你了,你還深藏不露!”竹笛公子最終憤懣地說。
太子毫無溫度的眸瞟向他,悠然說道:“太平公主有一個香囊,樣式與你這個相同,只是上邊刻了個‘平’字,她掛在腰間多年。後來她將這個香囊賜給了她一個最忠心的丫環(huán),這個丫環(huán)最喜歡往香囊中裝一種西域的熏衣草。先天二年,太平公主被賜死,她這個忠心的丫環(huán)以及太平公主賜給她的夫婿一併被殺,此事本來就告結束,不過去年,有人發(fā)現了太平公主的香囊,這事很奇怪,然後旋即失蹤。竹笛公子,我也把我知道的事都說了,你倒是解釋一下,你爲什麼對這件事如此緊張?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爲什麼又掛著一個類似的香囊,還同樣用熏衣草?”
羅含煙不知道一個香囊會有如此複雜的來歷,那麼竹笛公子顯然又對她瞞了一些事情。她心裡不舒服,她對這個故事並不是很感興趣,只是竹笛公子爲什麼就不能與她坦誠相對?爲什麼總是刻意瞞她?
竹笛公子曾對丁紀元說,那個香囊是他的一位親戚的,那麼太平公主又或者是她的丫環(huán)能跟石家有什麼親戚關係?羅含煙真是糊塗了。
竹笛公子沉默
著,大家的眼睛都盯著他,也沉默著。
夜越來越深,周圍越來越靜,他們在這裡耽得太久勢必會引來麻煩,竹笛公子與李泌顯然不希望這樣,他們焦急地看著太子。而且李泌不知道今天的事情會不會善了,畢竟竹笛公子不是他的僕人小三,這樣的欺君之罪讓李泌一顆心懸得高高的。
他自己也懷疑自己還是不是李泌,居然今晚做出這麼愚蠢的事,帶上竹笛公子進皇宮!明明他都發(fā)現過竹笛公子曾試圖弒君的,今晚自己的理智到哪裡去了?
太子掃了眼四周,他的僕人還在遠處等著,於是他說:“你們都跟我上我的馬車,到我府裡來。”
李泌他們本來要找藍飛的,現在也顧不上了,只得遵命。而太子把藍飛忽略了過去,畢竟他一晚上很不引人注目,所以沒有對藍飛產生太大的懷疑,而且太子現在的注意力全集中在竹笛公子身上。
竹笛公子隨著他們一起去,上了太子的馬車,他心中還在緊張地盤算這件事,並且回味著太子的話。他說有人發(fā)現了那香囊,會是誰發(fā)現的呢?發(fā)現香囊的人一定跟太子有密切的關係,否則他怎麼會知道?
到了太子府上已是深夜,太子並沒有連夜審問,而是安排大家都去休息,只是不讓他們相互之間接近串通。
第二天一早起來,吃過早餐後,太子再帶著李泌與羅含煙到竹笛公子房中,大家還是惴惴不安,而且李泌與羅含煙也想知道答案。
太子在幾案旁坐下,端起茶來抿了一口,擡眸對站在面前不遠的竹笛公子說:“昨天的問題,給了你一夜的時間來想答案,現在可以回答了嗎?”
竹笛公子緩緩擡眸,表情平靜,“太子殿下,你是懷疑我與太平公主有關係嗎?我與太平公主不是一個時代的人,而且我是石家後代石景安,與太平公主沒有親緣關係,怎麼看都不能把我與太平公主扯上關係。至於那個香囊,這種式樣的香囊很好看,我喜歡,所以讓人打造了,我在磧西待過,喜歡熏衣草的香味也沒什麼希奇,這有什麼不對嗎?”
太子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你迴避了重點,爲什麼對香囊這麼緊張?你不回答,說明心裡有鬼,我不像李泌那麼好糊弄,也不向皇上那般仁慈,而且已經給夠了你臺階,你不肯下。來人!”
門外立即進來四個衛(wèi)士,太子指了指竹笛公子:“把他關到大牢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