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公子眼角餘光掃了李泌一眼,脣角微勾,心中冷笑,那麼多人都惦記著他的妻子,黃山上就一堆呢,羅含煙是他竹笛公子的,就算李泌可憐,他竹笛公子也不會同情他。
哥舒翰拿起酒杯與高適碰杯,喝了後反問高適:“你如何會在京城?”
岑參笑替他答:“他啊,經睢陽太守張九皋推薦,中舉了,獲授封丘尉,我今日正是在爲他慶賀呢。”
“是嗎?那真值得慶賀,來,我哥舒翰再敬你一杯,說不定以後我們有機會同堂拜帝王。”
高適與哥舒翰碰杯,仰頭喝盡。他早就聞說哥舒翰義氣重諾,酷愛酣飲賭博,又是能征善戰的勇將,做爲邊塞詩人的他打心眼裡仰慕,感覺跟他一見如故。
如此連喝幾杯,高適有些臉面泛紅,他苦笑了一下:“也不值得怎麼慶賀,畢竟我都五十了才中舉,一生過掉了大半,怕是不能建功立業了。”
李泌對這些沒有一點興趣,他辟穀,不怎麼會動食物,也就是喝點酒。他再仰頭喝了一杯酒就擡起頭來對著哥舒翰堅決地說:“哥舒大夫,你們酒逢知己正好多談談,在下有些事想找竹笛公子單獨聊聊,就不相陪了,先告辭!”他起身拱手。
“呃?”哥舒翰意外地望著他,再望向竹笛公子,眸中是探詢之意。竹笛公子挑眉很有興味地擡頭看向李泌,沒有作答。
護密王與竹笛公子有些隔閡,倒是巴不得他走,於是笑道:“看來李翰林有重要的事找竹笛公子相商,那麼我們就不好挽留了,免得誤事,請吧。”
竹笛公子掃了護密王一眼,眉目深沉如夜。李泌目光陰霾地看著竹笛公子,聲音極爲平淡:“竹笛公子不跟我去?是不屑還是不敢?”
衆人都從一貫溫文爾雅的李泌身上聞到了一股挑釁的味道,不驚訝然。竹笛公子傲然立起,眸中掠過一抹戾氣:“不敢?我石景安怕過何人?”
“那就走吧。”李泌率先離席出門而去,竹笛公子冷哼一聲,向衆人拱拱手,跟著離去。
出了酒肆來到大街上,竹笛公子已與李泌並排而行。他們在林蔭道下沒有目的地走著,夏末的知了叫個不停,天氣依然炎熱,明朗的陽光照得街樹的葉子都耷拉著。
竹笛公子抹了一把額頭的汗,不耐煩地說:“有什麼話快說,長安夏季有多炎熱你也知道,
我不想陪著你受這份煎熬。”
李泌霍地轉頭,驟然沉下臉來,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厲:“你也知道我在受煎熬?竹笛公子,你好端端地在石國做你的正王不好嗎?那時含煙與我感情的發展已經很親密,我可以看出,她幾乎就要答應嫁給我了,可是你突然就把她帶走,讓我從雲端跌入深谷。”
“你自己傷了含煙的心,她回到了中原,終於我用誠心感動了她,她決定嫁我,我們已經在辦婚禮,你爲什麼又要再次出現?就那樣,在婚禮上,在大庭廣衆之下,把我的新娘搶到了你身邊,你知道我是什麼感受嗎?這一關我幾乎熬不過,我在家躺了一星期,是太子親自上門來勸慰我,纔將我從灰暗冰冷絕望的世界中拉了回來。”
“你們太殘忍!除了含煙,我還沒有愛過其她女人,我從前不會,今後也不會再愛別人了。這倒罷了,我承認了自己的失敗,遠遠地看著你勝利,看你們令人眼紅的親密。然而,你竟然連我送她的一個藍寶石戒指都不能容忍,做個紀念不行嗎?竹笛公子,我真真想殺了你!”你咬牙切齒地說出最後一句,使一貫清冷高貴的李泌顯出了幾分猙獰。
竹笛公子笑得殘忍:“李泌,雖然你看起來很可憐,但我並不可憐你。愛羅含煙的人很多,我可憐得過來嗎?我又怎麼可能因爲可憐你們這些人而把妻子讓出來?你最大的錯誤,便是愛上了我的女人,有這結果也是咎由自取。你聽清楚了,我再說一遍:羅含煙是我石景安的女人!就算以後我們之間再鬧矛盾,那也是我們之間的事,於你無關,你別想著能插手。李泌,你對我的女人心生幻想,我本來該給你一個教訓,不過看來你已經半死不活了,我便不跟你計較。”
李泌扭曲了他俊逸端莊的臉,竹笛公子可以清晰地聽到他的牙齒格格作響的聲音。
突然,李泌呼的一拳砸向竹笛公子的面門,竹笛公子快速偏頭,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微微笑道:“李泌,你清減了太多,手上已無力氣,不過,你最擅長的行走於屏風之上倒是可能進展更大。”
李泌還要再動作,竹笛公子突然斂了笑容壓低聲音冷喝:“你要在這熱鬧的街頭出醜給人看嗎?”
李泌帶著血絲的眸眸子左右一掃,已有不少人好奇地望向了他們,酒肆中的客人也探出頭來。忍!再忍!一向冷靜睿智的他從未如此失態過。
李泌僵硬地收回拳頭,臉色鐵青地快步向前走去。竹笛公子微微揚聲送他一句:“李泌,放開胸懷,好女子多得是。”
李泌腳步微頓,略略側頭,憂傷漫過他的黑眸,最終一言不發地走了。
竹笛公子心中也有些抑鬱,雖然他一再跟自己說,對於覬覦他妻子的男人,他一概不予同情,可還是心中有些堵得慌,一點沒有戰勝情敵的輕鬆感。
在夏末的炎熱的午後,竹笛公子抹著額頭的汗,心事重重地往哥舒翰府上走去。
哥舒府上康茵的房中,康茵雙手環胸面對牆壁,纖長的背影帶著明顯的怒意。
羅含煙站在她身後,勾脣冷笑,驟然出聲:“康茵,我都站了很久了,有什麼你總該痛快說出來了吧?”
康茵霍地轉過身來,冷瞇著漂亮深邃的眼睛,看向羅含煙的視線如刀片一般冷厲。“羅含煙,你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看不出你如此有城府。當初你跟李泌在一起,李翰林對你溫柔體貼,我以爲你們是一對,對於我的誤會你也從不否認。我是粟特人,粟特女子簡單直爽,不會那麼多彎彎繞,我以爲你是竹笛公子的普通朋友,也就當你是我的朋友,把心理話都告訴你。”
“我太直爽,不會藏著掖著,所以我愛竹笛公子,便也執著地追了他十幾年,這些我都告訴了你。你表面上看起來對我很友善,背地裡卻對我耍手腕。我吃虧就吃在,我在明,你在暗。我不知道你是怎麼勾引到竹笛公子的,我相信跟我一樣直爽的竹笛公子一定不如你有心機,所以甘拜下風。你一定也對他說了不利於我的話,所以他才連見我都不願。可憐我還向你求助,一旦有了他的消息就通知我,其實你一直都在他身邊。你終於成功地把他騙到了手,讓他成了你的男人,同時你也毀了我一生的幸福,你是匹狼!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羅含煙笑意的眸中掠過一抹冷光:“康茵,看來我在你心目中是十惡不赦的形象。我跟竹笛公子感情的曲折你多有誤會,不過誤會就誤會吧,我懶得講。但你跟他的感情不成則是你自己的原因,與我無關。他如果愛你,也用不著你追這麼多年,就因爲他從來不愛你,所以你追多久也沒用。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也無助於你解決自己的問題。不過話說回來,他已經是我的夫君,你沒機會了,我不允許有人垂涎我的夫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