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紀元毫不失弱地回望著她,聲音沉冷:“如果那麼好治,你們會找上本不行醫,只是研究毒蛇跟各種毒的我嗎?連孫道長都沒有辦法,你們指望我一出手就行,他不要吃一點點苦就能治好陳年火邪?我也是在盡全力療他,而不是存心害他。我只是告訴你們一個事實,結果不是我完全能掌握的而已。”
竹笛公子看著他清瘦的面容跟疲憊的雙眼,拉了羅含煙一把:“丁大郎跟我們的目標一致,你不要太心急。”羅含煙咬了咬脣,視線調轉到藍飛的身上。
他又正色對丁紀元道:“丁大郎,過去某對你不夠了解,今天上門來時,開的玩笑有些過頭,望你不要再意。”
丁紀元神色微緩,那眸光帶著淡淡的落寞與寂寥,擺了擺手:“那些瑣事不說也罷。藍飛至少已經無性命之憂,這裡有我看著,你們回去睡吧,都忤在這裡也沒什麼用。”他說完,跪坐於坐榻上,靠在面前的憑幾上,單手撐頭,稍事休息。
想起他說的與鬼頭的糾纏,現在臀部的傷還沒好全,還不能坐椅子,羅含煙跟竹笛公子都有幾分同情地望著他,他不再理二人,望都不望他們一眼。
竹笛公子拉著羅含煙的胳膊,向門外走去。
這樣折騰著,夜已經很深了,羅含煙到小猴的房中去看,大灰趴頭朝外在坐墊上正睡,聽到響動,機警地醒了過來,見是羅含煙跟竹笛公子,就沒動,只是睡眼朦朧地看著他們。
羅含煙走到牀邊,見小猴側睡,腿跟腰都露在外邊,就替他蓋好被子,又跟竹笛公子悄悄出來,進到他們的洞裡。
竹笛公子關好門,羅含煙回頭疲倦地說:“別鬧了,天都快亮了,咱們好好睡個覺,明天好照顧藍飛跟小猴,不要把丁紀元累倒了。”
竹笛公子雙手撫著她的肩,深深地凝望著她漂亮的眼眸,低低地說:“你以爲我不憐惜你嗎?折騰了大半夜了,我知道你很累,睡吧,我不會打擾你。”他低頭,在她脣上落下溫柔的一吻,放了她,回到自己的牀上,鑽進被窩,閉上眼睛。
羅含煙心裡一鬆,充滿愛意地望向他俊逸的側顏,心中對未來充滿了美好的憧憬。濃重的睡意襲來,羅含煙也快速鑽進被窩,幾乎一躺下就睡著了。
第二天,羅含煙早早起來,爲大家做好早餐,又照顧小猴的洗漱,這小孩子一晚上睡得足足的,現在精力充沛,而且有羅含煙在這裡,他是相
當興奮。有了孩子的笑聲,洞裡就很熱鬧很有生活氣息了。大灰也跳來跳去的很興奮。
安排小猴吃了飯,她跟竹笛公子也吃了,就急急忙忙去看丁紀元跟藍飛,竹笛公子也跟著一起去。
丁紀元頭髮散亂,雙眼赤紅,神情極疲憊,羅含煙看著好歉意。
再往牀上的藍飛望去,他已經醒了,但羅含煙的頭皮一陣發麻。
竹笛公子也是瞳眸一緊。
那藍飛左半邊臉已經被用藥浸泡過的紗布裹著,看不出效果,從外形上來看,還有些鼓。右半邊臉雖已完全顏色正常,但卻長滿了大大小小的包,那麼密密麻麻,看起來很有些滲人。
藍飛已經醒了過來,眼皮有些腫,眼裡也有些紅絲,人也彷彿一下子瘦了很多,看得出他與死神爭鬥得很慘烈。
看到羅含煙跟竹笛公子進來,藍飛慢慢坐了起來,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他掃視一圈,歉意地笑笑:“辛苦你們了。”
羅含煙走至他跟前,笑道:“我們是不辛苦,但丁大郎辛苦得很,一晚上沒睡,護理你。”
藍飛對丁紀元露出極爲感激的神情,想說些什麼。丁紀元表情木然地阻止他:“什麼辛苦不辛苦的,能達到治療效果纔好。現在還不清楚結果,得過一旬再看。對了,昨夜你差點沒命,是含煙姑娘的血救了你。”
藍飛的目光倏地掉向羅含煙:“你的血?”他極爲驚愕。
竹笛公子站到了羅含煙身邊,點了點頭,替她回答:“沒錯,你的蛇毒超出了身體的承受能力,含煙的血能解毒,所以丁大郎要用她的血配藥給你喝,後來你就沒有生命危險了。”
藍飛眸光閃亮,激動地語無倫次:“含煙姑娘,我真不知說什麼好,你跟我本沒有任何關係,居然用你的血救我……”
羅含煙清麗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別反應過度,你不是也救過我們,咱們還能算是陌生人嗎?我只希望能幫到你的忙。”
她轉頭奇怪地問丁紀元:“丁大郎,他的臉上怎麼會起了那麼多疙瘩?”
他疲憊地將散亂在面頰上的額發捋向腦後,緩緩地說:“蛇毒後遺癥。好不容易揀回性命來,他的身體已經產生過敏反應,這些疙瘩怕是難好了。”
竹笛公子一驚:“你是說,這些東西將會一輩子留在他臉上?”
他無力地闔了闔眼眸:“可能,也許。”
羅含煙張大了嘴巴驚望著他,再慢慢回頭去看藍飛,藍飛緊蹙了濃眉,閉上眼睛,無力地睡倒下去。聽了他們的談話,他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情況很糟了。
羅含煙附在竹笛公子耳邊悄悄說:“治了半天,這不成了毀容了嗎?”
竹笛公子拉了拉她的手,對著她輕輕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
羅含煙乾咳了一聲,回頭對丁紀元道:“丁大郎,既然藍飛已經沒有危險了,那你就去吃早餐吧,然後好好睡一覺,我跟竹笛公子來照顧他。”
丁紀元只是沉默地點點頭,轉身向外走去。羅含煙又回身對閉眼的藍飛道:“藍飛,我去給你盛點早點來,你吃了後再好好養養。”
藍飛不作聲。羅含煙看了竹笛公子一眼,自作主張地去弄飯了。
竹笛公子在藍飛的牀沿坐下,放緩了語氣對他說:“藍飛,其實我很瞭解你的心,本來一個男人,是沒必要把相貌看得如此重要的,但你這麼做,是因爲你的情。恕我直言,你的情放錯了對像,縱然你相貌恢復,就算比過去還美一倍,那人也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
“對她來說,你的相貌只是個藉口,榮華富貴纔是她的追求。女孩子在年少時也許會被少年的英俊外貌所吸引,但隨著年齡的增大,思想逐漸成熟,她就會越來越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你認定的那人,她要的就是榮華富貴,她已不再年少,所以目標非常清晰,不會再做她認爲的無意義的事。”
“我說這些不是打擊你,實在是你投入的過深,希望你能從感情的泥沼中脫身而出。感情的事,一旦深愛上,想再脫身,基本上都得脫層皮。哪怕是脫一層皮,我只希望你不要輕賤自己的生命,不管臉是什麼樣的,你都要瀟灑地生活下去。你身上還流著含煙的血呢,如果你不惜自己,豈不是連含煙都辜負了?”
“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身體是你自己的,不能虐待它。”他最後下了個結論,然後緊緊地盯著牀上那人,但藍飛沒有半點反應,仍然緊閉又目,側頭向裡。
也不知他的話有沒有起作用,但此時羅含煙已經端著托盤來了,熱氣騰騰的瓷碗中冒著一股清香。
羅含煙邊把托盤放於幾案上邊說:“今天我煮了神仙粥,用山藥、芡實、韭菜跟粳米熬的,溫陽補虛,益氣強志。來喝點吧。”
她端起碗來,用瓷勺舀了起來,小心吹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