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含煙這一年來很憂傷,除了竹笛公子算計她給她心靈造成很大的衝擊外,還有陸安陽的逝去。如果不是後來的很多意外,他們該是一對夫妻的,此生夫妻緣未能結成,但陸安陽臨死前說的話深深感動了她,陸安陽一直是深愛著她的,這是她青梅竹馬的夥伴,深深地浸入了她的童年、少年,沒有了陸安陽,羅含煙的天空似乎也灰暗了不少,她長久不能從悲痛中出來。
還有,有時羅含煙看到自己收起的金箔重臺履,心中又是另外一種悲哀,那就是李泌,他在她的情感世界裡佔有一席,一度她差點嫁了給他,那是一位優秀而深情的男子,如果嫁給他,羅含煙深信她一定會一生幸福。但是她對李泌還是不如對竹笛公子那樣感情濃厚到不可自拔,並甘願承受愛情帶來的痛苦。
李泌現在獨自一人過得好嗎?羅含煙很惦記他。他給她的情,此生她無以爲報,並深深愧疚,羅含煙暗暗祈禱,李泌能尋到另外一位完美的愛情。
六月一日是楊貴妃的生辰,玄宗特令在長生殿給楊貴妃設宴,生日宴一如既往的豪華熱鬧,很多人送禮,大小官員都乘這個時節巴結貴妃,挖空心思送上奇特的禮物吸引貴妃的注意力,楊貴妃得意非凡。
生日宴上,請的還是皇室家族及楊家兄弟姐妹。她們說說笑笑,貴妃們著輕容紗,豔麗奢華,傲慢無比。李龜年奉旨帶著宮庭舞女妙曼起舞,他自己親自演奏器樂,楊貴妃甚至宣來了梅妃爲她舞蹈祝壽,特意向她炫耀自己的恩寵。
壽王帶著他的王妃坐在席間冷眼看著,匯聚一切目光的女主人還是那麼豔麗動人,不,比以往更光彩奪目,她的一顰一笑都獨具魅力,引得君王帶笑欣賞。
豔黃色的輕容紗輕盈柔軟,裹挾襯托著她半露的膩滑的豐腴身材,一舉一動都嬌態橫生,狀似無力地笑靠在君王身上,這樣的她既熟悉又陌生,前情往事彷彿是前世發生的故事,壽王心中只有感嘆沒有了留
戀。
壽王妃將壽王的每一個表情都看在眼底,在周圍嘈雜的時候,她靠近夫君耳邊低低地問:“還想她嗎?”她的眼光瞥向楊貴妃,君王正將一粒剝了皮的荔枝放入她的紅脣,這是廣東南海新進荔枝,楊貴妃很喜歡吃。
壽王回眸淡然一笑:“都過去了,她對於我而言,只是一個過客,如今的我只嚮往平淡安全的生活,而她追求的是濃烈奢華,我們早就不是一類人。”食案下,他悄然握緊自己王妃的手。
太子與太子妃坐在角落,太子只低頭喝酒,眉頭輕擰,雙眸略有些失神,鬢邊的發又白了幾根。耳邊的絲竹之聲並未進入他的心底,李林甫的去逝讓他緩了口氣,朝中境況卻並未有根本改變,李林甫的黨羽楊國忠再得玄宗信任,他沒少設計陷害自己。而安祿山擁兵過重,反意越發明顯,玄宗竟然對安祿山試圖謀反的說法半信半疑,實際上,現在出手都已經來不及了。他一杯又一杯地喝酒,太子妃憂慮地看著他,只能默默地給他遞上陽羨茶。
翩躚起舞的衆宮女中,梅妃眼帶幽怨,容顏雖已漸漸失去光華,舞姿卻還輕盈,這樣輕盈的舞姿只是給替代她的那個女人助興的,君王連眼角的餘光都沒有落在她身上過,他的眼裡心裡,只有面前的嬌豔面孔。
李龜年帶領梨園奏的新曲格外動聽,玄宗停止與貴妃三姐妹的說笑。轉頭問李龜年:“這是什麼曲調?”
梨園樂工停樂,宮女停舞,李龜年站起躬身答道:“此爲新曲,尚無曲名。”
玄宗哈哈一笑,指指面前食案上一盤盤鮮紅的荔枝對貴妃道:“既無曲名,現下有廣東南海新進荔枝,我們便叫它作《荔枝香》如何?”
楊貴妃尚未作答,虢國夫人和韓國夫人紛紛拍手叫好:“好啊好啊,就叫《荔枝香》好了。”秦國夫人已於去年病逝。楊貴妃也抿脣微笑,百媚橫生:“三郎說好便好。”
彼時虢國夫人和韓國夫人
早已氣焰沖天,奢侈淫逸,十王宅與百孫院婚嫁都是由她們兩人介紹,憑著介紹而索取千貫賄賂,只要是她們奏請的事無不稱旨。
玄宗揮揮手,絲竹樂舞繼續。梅妃與衆人再度起舞,心中的苦澀快要從眼中滴了出來,君王還記得春寒之時梅園素雅的梅花嗎?
不知過了多久,楊貴妃笑著在玄宗耳邊低低說了一聲,便起身去更衣。行至皇宮花園的人煙稀少處,突然背後感覺到一股凜冽的氣息,她背脊爲之一緊,緩緩轉過身來,立即陷入一雙深如寒泉的眸子裡。
“藍飛!”她驚呼,立即用手掩口,將聲音掩入手掌之中。
藍衣寬袍未系絲絛的藍飛對著她淡然一笑,面上溫和淡定,沒有了以往見她時的癡迷。
“很好,你懂得要掩飾,懂得不把宮中侍衛引來。”藍飛點點頭,用只有他們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道。
楊貴妃勃然變色,怒不可遏,她用壓抑而憤怒的聲音低喝:“藍飛,你兩次三番進宮攪擾我的生活,究竟想幹什麼?你要錢嗎?我給你,求你別再來了,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我的生活得意得很,如果你敢壞了我的前途,我做鬼都饒不了你!”
藍飛只靜靜地看著她,她的失控沒有一絲一毫影響到他,等她說完,藍飛從容到交領的懷中取出一隻錦盒遞到楊貴妃面前,低低地說:“玉奴,別緊張,我不會影響到你,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只是來送你一個生日禮物而已。”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之後,楊玉奴已經歷了兩個男人,如今連壽王都似乎對她淡了感情,在長生殿裡她悄悄注意了壽王,只是冷冷淡淡地觀察著她,沒有了以往的熱情,甚至連溫情都沒有,而藍飛依然記得她的生日。楊貴妃被觸動了,畢竟如今她雖有了沖天權勢及無與倫比的富貴,但伴著一個衰老的男人仍然是一種遺憾,對不住她的青春,那麼來自藍飛的溫情就是對這種遺憾的彌補,依然能令她感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