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才明白,我費盡心機跟著的這幫人,不是尋什麼寶物的,而是來尋找一個對頭進行殊死搏鬥的。我非常失望,我對仇殺之類的事沒一點興趣。反正最後他們騎馬奔向遠處,絕塵而去。我這纔敢小心靠過去,跟了他們那麼久,不甘心,總還想在戰場上得到點什麼。”
“那裡地上,除了凌亂的衣角,灑落的鮮血外,沒有值錢的東西。我眼尖,突然發現一個香囊,看樣子挺值錢,就揀了起來,也不知是誰的。從此那香囊就伴我左右了。”
竹笛公子望向他的眸子越來越沉,有著讓人看不懂的情緒,臉色鐵青。
“我陸續去過幾次西域,也上長安洛陽去過,反正哪裡有寶物我就去哪裡。後來我聚集了不少好東西,也把弄來的夜明珠鑲在洞壁上,並陸續費勁地弄來了不少傢俱,我的未婚妻終於被我的誠心感動,嫁給了我。我要把那香囊送給她,並給她講了得到的過程,她嘴一撇,不屑地說,帶血腥氣的東西,她不希罕,不要。我見這東西價值不菲,得來也不易,不捨得扔了,於是就自己掛上了。”
事情的經過原來是這樣,從中可以聞到濃濃的血腥氣,和驚心動魄的爭鬥,竹笛公子瞳眸一縮,整顆心都寒成了冰。想像著那人受到了多大的災難,最後到底是被怎樣折磨的?他心如刀割,幾乎喘不氣來,白衫漱漱抖動。
過了半晌,冰冷的氣息,緩緩溢出,他才能開口說話:“那麼,是怎麼丟的呢?”聲音凝滯、沉重,目光陰沉得讓人心底發寒。
丁紀元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知道他內心激盪得很厲害,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深澱著強自壓抑的,深沉不見底的悲傷。
“那香囊我本來時時帶於身上,早就慣了的。可是這次出行去尋你們,沒有找到你們的人,卻被三個陌生人盯上。我始終沒能看清他們的面貌,每當我回頭去注意他們時,他們的面目都被飾有黑色羅縠的冪蘺遮住。我一時大意,也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有一日我行經一片樹林,忽然覺得前方的樹上有什麼響動,我才擡頭,就有一陣白末灑向我的面門,我本能地閉眼,什麼也沒看清,鼻子嗅到一種怪味,然後就不省人事。時候不大,我清醒過來,還趴在那棵樹下,起來環顧左右,已經只剩了我一人,我的包裹還在肩上,檢查之下,除了那個香囊,其它什麼都沒丟。”
“我不知
道這是怎麼回事,也許是跟我一樣的空空妙手吧,可能看中了那個香囊價值不菲,給竊取了去。我深以爲恥,自己本是出來行竊的,反倒讓人把我自己的東西給輕鬆竊走,讓我的臉面往哪裡擱?所以,我非常不願意談及此事,便是爲此。”
竹笛公子非常失望,這個香囊的得到與失去,都是莫明其妙,丁紀元既沒有看清被打的人,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他們是死是活;也沒看清專盜那香囊的人,盜香囊的人顯然跟他牽掛的那人有某種關係,或是仇家,或是朋友。
竹笛公子神色陰沉得可怕,煩躁異常,將竹笛收於腰間,他突然俯身雙手抱住頭,修長的手指抓掉了襆頭,深深插進黑髮中。一向鎮定得不似凡人的他,頭一次在外人面前表露出這樣的失常,倒令丁紀元不知所措。
“竹笛公子,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他茫然地問。
竹笛公子搖頭,他的深眸中有疼痛,有疲倦,也有些他看不懂的失望,隨後猛地放手站起身來快步出洞去,連那短靴都穿得很匆促,腳跟還沒穿好就走了。
丁紀元怔怔地望著他消失的方向,腦子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過了一會兒,羅含煙輕輕進來,她好似處於沉思狀態。
“哦,含煙姑娘來了,請坐。”丁紀元看見她後,回過神來。
“丁大郎,那個香囊如此重要啊,竹笛公子好像情緒波動很大。”羅含煙目光清澈地望著他。
丁紀元皺眉:“你聽了?”
“我剛好來到洞邊,聽見你們在談事,就沒有進來,聽到了一些。”羅含煙悶悶地說。她在想,也許竹笛公子跟逃犯有關係,所以他纔會那麼神秘吧?在她看來,竹笛公子是一個正派的人,他本人應該不會犯事,而且他的家羅含煙也去過,都沒有問題,他只不過是有一個有問題的親戚而已,羅含煙寬慰著自己。
但她心中還是忐忑,給自己一個最壞的結局,如果竹笛公子本身就是逃犯,那麼自己還信守與他的婚姻承諾嗎?她猶豫了一下下,最終堅定地想,不管他是不是逃犯,自己都跟定了他,沒辦法,她的心已經沉陷進了他織就的情網裡,如果要沉淪,那就一起沉淪吧。何況石家並未傳出有什麼這方面的事,如果有,他們就會一起低調逃走吧。
“他說那香囊是他一個很重要的親人的,但那親人不方便透露,我猜出也許是
犯了事,纔會逃到磧西那麼遠的地方,還被人追殺。誒,你們關係那麼近,還不知道這些嗎?”丁紀元跟她解釋,好奇地盯著面前那張清麗的臉。
羅含煙有些尷尬:“如果他不願講的事,我一般不主動過問。聽你說起來,他的這位親人是不方便與人說的,我就更不會問他了。換個話題吧,丁大郎,我覺得很奇怪,我吃的那顆藥丸,體內早就沒有影子了吧?爲什麼我的血還有解毒效果呢?”
說起了他的專業,丁紀元神色鬆緩了很多。
“你體內的血,已經不是藥丸本身的解毒作用還在,而是藥丸在你體內作用,影響到你自身的免疫系統。你吃藥丸之初是否很難受?”
羅含煙目光晶亮,連連點頭道:“對呀,太難受了,我當時以爲自己要死了呢,都昏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出了一身透汗,那時才漸漸好起來。”
丁紀元呵呵一笑:“這就對了,藥丸裡的各種藥力激發了你體內系統的各種變化,在相互征伐中,你身體自身的防禦系統爲了自保,產生了一種新的功能,就是自身分泌出一種特殊的物質流進血液中,這種物質能對抗大部分毒素。而你的血進入別的身體裡後,能參與解當時中的毒,對自身也有相似的作用,但效果差了很多,他們的血能解一部分毒,而且不再能作爲其他人的解藥。原理很複雜,我就不詳細跟你講解了。”
“哦。”羅含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隨後她又提出了另外的事:“丁大郎,我其實是來跟你道歉的,上次從你的洞穴中出走時,拿了你一些財物,我已經送給了我的父母,現在也沒有東西可以還給你。”
丁紀元神色冷沉了下來,眼光有幾分迷離。半晌,才響起了他淡而落寞的聲音:“算了,我現在要那麼些好東西已經沒什麼意義了。”他偏頭擺了擺手,“畢竟以前那些東西都是給我妻子的,她已經離世這麼多年,我伴著這些財物除了寂寞悲傷,沒有別的用處。”
“只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見到好的東西還是忍不住想順過來,但含煙姑娘你在這裡的這些天,給我這洞中帶來不小的變化,我的兒子歡快了很大,也整齊好看了很多,我也感覺有了生氣,不像一個半死的人,整天對著冷冰冰的毒蛇,這種溫暖的氛圍多少錢都換不來。自從我的妻子過世後,我這是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所以,那些東西就算我送給你的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