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初冬了,僅加一件半臂不足以禦寒。”一個熟悉而深沉的聲音傳來。
羅含煙驚回頭,正對上陸安陽深深的眸光。她是有些冷,出來僅加了件紫綾半臂,初冬的風已經有些寒意了,雙手早已冰涼,綠獨織裙在微冷的風中飄搖。
陸安陽解下自己的罩袍披在她身上,羅含煙急忙推拒:“不不,我不冷,你裡邊穿得也不多。”
陸安陽執拗地按住她:“含煙,一起度過那麼多歲月,現在連我這一點點關心都不能接受了嗎?”
他的眸子深沉微痛,羅含煙不忍再拒,斂下眸,任由那罩袍帶著他的體溫落在自己身上。
“陸安陽,不要總做出一幅痛苦的樣子,現在的場面不是我造成的,是你不要我在先,何必再來表現關心。我們今後的生活將會越離越遠。”羅含煙凝視著那個洞幽幽地說。
陸安陽雙眸倏然黯淡,不答她前半截話,也並肩望向那藤蘿下的洞:“含煙,那時你崴了腳,還是我揹你回家的,我理所當然地以爲我們可以這樣親密地過一生,那時,我的潛意識裡就已經把你當成最親密的人了。”
羅含煙感慨萬千:“是啊,那時我也以爲我們會就這樣平靜地在這山村裡過一生,像我的爺孃一樣。”
陸安陽側過頭來,深情地低眸望她:“如果你不是留戀過去我們兩人的美好時光,我想你也不會到這裡來。”
羅含煙側頭橫他一眼,目光清凜:“那又怎樣?過去是生命中的一部分,不管現在如何,那時的你都是值得懷念的。再說一遍,是你不要我了,是你改變了我們兩人的生活軌跡。”
陸安陽眉頭微微抽搐下,突然情緒激動,側身握住她的雙肩:“含煙,你相不相信,我依然愛著你,甚至比過去還深。只要你願意,我們是可以共度一生的,那些美好時光,我們完全可以讓它們延續下去。”
羅含煙擋開他的雙手,後退一步,冷笑:“你是說,你這回打算拋棄嚴家娘子?”
陸安陽眸光焦灼,雙手交互扭著:“含煙,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你怎麼就不肯妥協一下呢?我發誓不會將你們區別對待,我甚至會對你更好!”
羅含煙看著他的眸子越來越冷,她狠狠地咬了下脣道,面容似寒霜般冷峻:“你說的對,我就是不能妥協,我跟別的女子不同,我心胸狹窄,沒辦法做到跟別的女人共享一個夫君。陸安陽,你去娶你的
三妻四妾好了,爲什麼要來糾纏我?你口中的愛,我羅含煙消受不起,咱們之間已經結束,已經是陌路人,再見!”她猛地扯下罩袍,扔還給陸安陽,扭身就往回路走。
幾步遠處,陽光下,靜靜地立著白色罩袍的竹笛公子,他俊逸的身姿超凡脫俗,恍若神仙降臨。
“竹笛公子!”羅含煙朝他奔去,在他面前站定。竹笛公子深情地凝望著她,眸底的擔憂真切顯現。動手解下自己的白錦罩袍愛憐地披在她身上,然後握住了她的手:“手真涼。你讓我好找。”他的目光愛憐加責備。
羅含煙仰頭笑望著他:“我再不亂跑了,咱們回去。”竹笛公子點點頭,兩人轉身。轉身的一剎那,竹笛公子微微側過頭,冷眸掃過臉色青黑的陸安陽,那裡,失落明顯地寫在他的眉宇間。
跟羅家父母稟明瞭要去滁州(天寶元年已改爲永陽郡,屬淮南道楊州),他們倒是覺得應該,以前鬧下那麼大的動靜,該親自上門道歉的,否則就算結婚了,以後與夫家的關係難得融洽。
臨行前,做爲父母的一再叮囑女兒,此去千萬不可再任性,要好好聽長輩教導,要懂禮。等對方訂下了大婚的日期後就回來做準備。並麻煩竹笛公子照應好羅含煙,不要讓她太受委屈。
羅含煙他們一一答應,背起行囊起身,跟他們揮手道別。走得很遠了還能看見他們的縮小的身影,羅含菸禁不住眼睛眶發熱,還是父母好,不管曾有過什麼波折,他們都依然愛你。
經過車馬勞頓,他們終於到了永陽郡(滁州),這裡丘陵起伏,河流縱橫,是一片肥沃的土地。
一條青石板官道直通石家村,路兩邊一邊是色澤燦爛的山崖,一邊是清清的小溪,清新的空氣已經透著涼意了。他們踏上了溪上古樸的石橋,經過石亭,橋上爬滿了藤蔓,漸漸走進村莊,青瓦白牆,老牛拴在路邊靜靜的吃草,一派田園風光。
快要走進未來夫家了,羅含煙突然心怯,心如擂鼓。竹笛公子握緊了她的手笑道:“有我在,你怕什麼?”羅含煙勉強對他笑笑。她只能惴惴不安地低著頭隨著竹笛公子前行。
“到了!”耳邊是他清醇好聽的聲音。羅含煙擡頭望去,前方是一戶大宅院,佔地很廣,前後都綠樹成蔭。站在高處望去,高牆深院,疊石理水,花蔭遍地,曲徑通幽。粉牆黛瓦,雕刻精美,佈局精巧,錯落有致。
羅含煙手心冒汗了,
“怎麼辦?我不敢去了,讓我一個人回去吧?”羅含煙打起了退堂鼓。
竹笛公子攥緊了她的手,溫柔的聲音貼在她耳邊:“唉,都到家了豈能逃走?醜媳婦還要見公婆呢,何況你並不醜。來吧,別怕,有我呢,還怕人吃了你不成?”他調侃地笑。
竹笛公子不由分說拽著她就朝那大宅子走去。早就看見的村民跑去報信了。竹笛公子因很少回家,村裡的人都跟他生疏了,何況這次帶了位小娘子回家,人們更是好奇並遠遠觀望。
來到有著金獸環的院門前,大門忽地打開了,石家三郎石景儀帶著幾位僕人出門來迎:“二哥,你終於回來了!”他熱情地招呼竹笛公子。
竹笛公子跟他見禮,同時把羅含煙介紹給他,羅含煙行萬福禮。他深深地看了羅含煙一眼,請兩人進屋。
庭院很大,正屋中間圍合一個很小的天井,廳堂設在天井的北側。廳堂與天井之間不設牆壁與門窗,屬於開闊的空間。
在廳堂的北側,是木質的太師壁,太師壁的兩側爲不裝門扇的門。太師壁的前面放置長幾、桌案等傢俱。廳堂東西兩側,分別放置幾組靠背椅與茶幾,上面裝飾著一些精緻的器具,桌案上有一個精緻的香爐,煙霧繚繞中,一股濃郁的檀香瀰漫室內。
石家二老已經坐在了太師壁前的雕花木靠背椅上,莊嚴威儀,石老丈五十多歲,臉型方圓,微有髭鬚。兩側站立著一些僕人。他們家的傢俱傾向於胡風,所以普遍坐椅,而不是在坐榻上跪坐,屬於比較新潮的方式。
羅含煙被竹笛公子拉著走至他們面前,向父母請安問好。
“景安這可回來了,在外可好?”兩位錦衣老人沒有表現出過分的熱情,但也慈祥友善。
“有勞阿爺阿孃怪念,景安一切都好,只是沒能侍奉兩位老人家,內心深感愧疚。”竹笛公子垂首躬身說道。
“哈哈,你的事,景林經常帶信回來,知道你還好,我們都放心了。這位小娘子就是羅含煙吧?”
“是!含煙見過老丈、老夫人。”羅含煙再施萬福禮。
竹笛公子說道:“阿爺、阿孃,含煙已經答應與孩兒結爲夫妻,今日特來拜見二老,併爲以前的事祈諒。”
羅含煙隨即跪了下來,低頭誠懇說道:“含煙以前不懂事,做了對不起石羅兩家的舉動,現在已經後悔,還望兩位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與含煙計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