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恩滿是絡腮鬍子的臉被一片陰戾之色覆蓋,他擰著眉頭,用一種近似陌生的目光看著他:“石景安,你還真是福大命大,我很有興趣知道,你掉進了無底的天溝中,又是怎麼活著回來的?你爲什麼不去死!”他最後一句話說得咬牙切齒,把一切的憤恨都吐了出來。
一股怒氣自竹笛公子的胸腔內緩緩溢出,他凝著對方的視線愈發冰冷,嘴脣抿成了一道冷酷的弧度:“遠恩,如此的暴怒並不能讓你如願以償,我怎麼出來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我十幾歲時,你們父子就忌恨我們父子,小時候你層出不窮的惡作劇就不提了。本來我們該當團結起來共同抵抗敵人入侵,可你,竟在先王專心抗敵之時,暗通大食,害死先王。我在中原你沒法子,我回來之時,你一路上使了多少陰謀詭計?你的聰明陰狠都用在了內鬥上。對石國有害無益。”
“既然你一心要置我於死地,那我也不必再對你有所保留,王位不能落在你們父子手裡,我必須拿回來,否則石國就被你們害慘了。”他蹙緊眉,聲音裡壓抑著隱隱的慍怒。
遠恩瞇起陰冷的眸,囂張不可一世,他周身隱隱地傳來陰冷的殺氣,語音尖銳地說:“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我今天就是來拿你的命的,實話告訴你,你一天不死,我一天睡不安穩,拿命來吧!”
他手一揮,身後的軍士立即上前,林一孔衝他們做了個鬼臉,嚇得那羣人踟躕不前,林一孔面對大食追兵時,戳孔吸血的場景早就傳開了,那恐怖的景像傳到最後無限放大,令人們心有餘悸。
遠恩揚眉喝道:“副王府中的人只要不幫著石景安,今後一律既往不咎,看在大唐的份上,我們會以禮相待。石景安是石國之人,望大唐之人不要攪進來。”
林一孔、羅含煙他們不答,看到竹笛公子如此鎮定自若,相信他胸有成竹,他們不忙在一時,想看看竹笛公子會出何招。
遠恩這方的人以爲他的話奏了效,於是大膽地驅馬上前,舉刀向竹笛公子砍去。
竹笛公子身形未動,只是闔了下眸,再擡起時,眸中已是晶亮一片,他的周身忽地涌起一層強大的磁場,靠近之人像突然被他蠱惑了一般,舉在他頭頂的刀慢慢放下,這些人也跳下馬來,對他鞠躬施禮:“正王陛下,我們忠誠地效忠於你。”
竹笛公子不答,晶亮璀璨的瞳仁掃視一週,那後邊的一撥人也相繼放刀下馬鞠躬:“正王陛下,我們我們忠誠地效忠於你。”如大海的波浪般,一浪蓋過一浪,不久之後,除了那居車鼻施父子外,所有人都下馬鞠躬:“正王陛下,我們忠誠地效忠於你,請回宮吧。”這一幕幕不僅讓那居車鼻施父子震驚且慌亂無措,就是大門內的人也都被驚嚇了住。
林一孔附身到羅含煙耳邊輕語:“你們在天溝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這用的是什麼招數?很牛氣啊。”
羅含煙大眼睛一片茫然,
她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這是用的什麼方法?巫術嗎?”
遠恩在馬上居高臨下,將手中的長刀指了一圈,色厲內茬地怒吼:“你們這是幹什麼?造反嗎?弄弄清楚,我父親纔是正王!”
無人理他。遠恩有些絕望了,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在馬上游目四顧,喃喃地說:“這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正王從頭看到尾,他現在也完全糊塗了,出聲質問竹笛公子:“你是什麼時候全數收服了我的手下的?你明明沒有時間辦到啊?”
竹笛公子昂起下馬,眉宇間的孤傲展露無疑,“就在剛纔辦到的。你們對我頻頻下手,來而不往非禮也,現在輪到我了,你們父子一起去死吧!”他刷地搶過靠自己最近的士兵手裡的長刀,就要往遠恩身上招呼。
副王急急喊住他:“景安,住手!他們都是石國人,我們不要自相殘殺!”
竹笛公子動作滯住,緩緩回身,他笑得有幾分蒼白、哀傷:“伊捺吐屯叔叔,當他們害我父親的時候,當前幾天他們追殺我的時候,似乎從沒想過我跟他們都是石國人,怎麼輪到我就要考慮了?”
伊捺吐屯緩步走了出來,伸雙手按住他的肩,慈祥的目光深深地凝視著他,點了點頭:“景安,我理解你的委屈,先王的死也曾讓我痛不欲生,他們對你的追殺,我也極痛恨。但是,如果別人作了豺狼,我們自己也必須要作嗎?我們跟他們不一樣好吧?咱們的目標是石國的安寧,不像他們是爲了自己的私利。咱們現在要儘可能地讓石國全國民衆團結起來,然而如果你殺了他們父子,他們的不少追隨著就不會安份,這是讓石國分裂的事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竹笛公子垂了頭,他的眉摺加深了幾分,內心劇烈地起伏波盪,良久才呼了一口氣,擡起頭來,艱難地說:“伊捺吐屯叔叔,自父王去後,我心中就認定了你,你在我心中就像父親一樣的存在。我聽你的話,你是善良的,深明大義的。我知道,這不會錯。”
伊捺吐屯鬆了一口氣,慈祥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按了按竹笛公子的肩膀,欣慰地說:“你真是個好孩子。”
他轉身對那居車鼻施父子說:“你們回去吧,以後正王就是石景安了,希望大家能攜起手把石國治理好。”他又轉身對這眼前的軍隊大聲命令:“以後你們不要再做自相殘殺這種事了,要把精力蓄積起來跟入侵著戰鬥。下午有資格上朝的都按正常時間上朝,好了沒事了,回去吧。”
“等等,那居車鼻施父子留下。”竹笛公子倏地轉過身去,那雙黑沉的眸子再次變得無比明亮,帶有強大的磁力,讓人望著就無法挪開視線。
軍隊漸漸散去,那居車鼻施父子本就心中沒了主張,思維一片混亂,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所以還沒有走。聽到竹笛公子叫他們留下, 無意識地朝他望去,立即被他那雙晶亮懾人的眸子吸
引了住,心頭更加混亂,一些念頭反覆滾涌,漸漸驅散了心中濃重的恨意,對竹笛公子的好感逐漸涌了上來,並逐漸加深,直至,他們腦海中波濤翻滾,感激涕零到無法自制,終於翻身下馬,對著竹笛公子深深鞠躬,哽咽著說:“正王陛下,謝謝你寬宏大量,原諒了我們的所有惡行。從今往後,我們將赤膽忠心輔佐陛下。”
他們這一番舉動更是嚇著了在場的所有人,大家都瞪大著眼睛,合不攏嘴,忘記了言語。
竹笛公子面無表情,漫不經心地開口:“知道了,回去吧,下午記得按時上朝。”
“是!”那居車鼻施父子齊聲答應,並信誓旦旦地說:“屆時朝中若有誰膽敢不配合陛下施政,我們父子首先就會跟他過不去!”隨後轉身,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門前只剩了自己人,副王從愣怔中恢復過來,轉到竹笛公子的對面,不可思議地問:“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這些人爲什麼轉變態度如此迅速?我們這方也沒有拿出什麼足夠威懾他們的力量呀?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副王問出了羅含煙他們的心思,大家的視線都齊聚於竹笛公子身上。
竹笛公子俊美逼人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冷笑,莫測的俊眸收斂了光芒:“他們有沒有什麼陰謀上朝後才知道。回去吧,先休息休息,整理一下上朝後最著急要處理的事情。”
大家在一片心事中轉身進府。午後竹笛公子的臥房中,鐵爐中無煙瑞炭燒得紅紅火火,空氣中瀰漫著不知名的清香。窗戶緊緊關閉,玻璃上結著厚厚的霜,其實外邊的景物根本看不見。羅含煙擰眉問向面向窗邊站立的頎長身影:“竹笛公子,你身上是不是發生了我們所不知道的事?今天的一切太過詭異,實在不真實。”
竹笛公子側過頭來,揚起脣畔似笑非笑:“自落天溝之後,我們一直在一起,發生了什麼你會不知道嗎?”
他的語氣頗爲曖昧,羅含煙眼前驀然呈現出那令人血脈卉張的一幕幕,她刷地俏臉漲得通紅,尷尬地低下頭揉搓著衣帶,結結巴巴地低聲道:“我,我不是說的這個……”
竹笛公子轉過身來,好笑地望著綠綾半臂襦裙裝的羞澀女子,走過來,捧起她的臉,入迷地欣賞著她的眉眼,然後吻上了她的脣,越吻越深,羅含煙漸漸意亂情迷,忘記了自己來這裡的初衷是什麼,只覺得被他灼熱的氣息環繞,沉醉在他無法抗拒的魅力中。
就在她頭腦暈眩,不由自主地貼緊他時,竹笛公子忽然後退了一步,羅含煙趔趄地跟進一步,像被磁石吸引著,水潤地眸迷離地望著他,溼潤的紅脣微張著,充滿祈盼。竹笛公子望著她,倏爾邪魅一笑,性感的磁聲低聲說:“你已經是我的王妃了,等一切安定下來後,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他在她光潔細膩的額頭落下一吻。
突然敲門聲響起,竹笛公子越過處於癡迷狀態的羅含煙,走過去打開了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