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公子突然仰天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喘息著指著羅含煙說：“哈哈哈，你替我報仇？去打大食人？開玩笑！你真想替我報仇爲什麼不殺了高仙芝？他纔是我的國恨家仇。你跟他朝夕相處，有的是機會殺他，爲什麼不殺？還有李林甫，這兩個人才是我的仇人，我今晚才殺了一個李林甫，還有高仙芝要伺機殺掉，這些都靠我自己！”他猛戳著自己的胸脯，很悲憤。
“你不過就是唐之妖女，說什麼我的妻子，你對我有過真心嗎？我可以捨棄國家捨棄一切來愛你，你連一個高仙芝都不捨得爲我去殺，就因爲他是唐之大將？含煙，說實話，我很失望，在我與唐之間，你還是選擇忠誠於唐，你並沒有我愛得徹底！如今你我已是陌路，你還來追我幹什麼？在一起，你就只能成爲我復仇的障礙。”
他又看向李泌，譏誚地說：“李泌，你該感謝我纔是，我的撤退讓你能迅速補上。嘖嘖，含煙還真是左右逢源，黃山上還有幾位等著替補呢。”他的話說得是又酸又惡毒。
“竹笛公子，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我從沒背叛過你。”羅含煙哽咽著委屈之極，雙手使勁地扭在一起。
李泌忽地伸手指向竹笛公子的鼻尖怒喝：“住口，你再侮辱她，休怪我無情！”
“這麼激動，你用什麼身份跟我說這話？你們睡了？”竹笛公子格外邪魅輕佻，伸出竹笛橫掃他的手腕，李泌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與竹笛公子在林中激烈對戰。
李泌將多年來壓抑在心的憤怒都發泄出來，攻勢凌厲，他食指中指併攏，向竹笛公子一指，便是一股強勁的氣流向竹笛公子面門射去，竹笛公子迅速側身仰面躲過，尤有氣浪擦面而過，火辣辣地疼。他氣惱，舉笛便宜向李泌手腕點來，李泌回撤，竹笛公子緊跟著向前一步，伸腿橫掃李泌下盤，迅疾而猛烈，李泌輕飄飄躍起，雙腿橫立身後樹幹之上，噌噌噌上到樹頂。
這一系列動作都在頃刻之間發生，羅含煙急喊：“別打了！李泌住手！”她只喊李泌住手，李泌渾身冰涼，便立於樹頂生生止住了下一招攻勢。即使竹笛公子如此對她，她依然偏幫竹笛公子，怎不讓李泌心灰意冷。
便在此時，黑暗倏然飄來一個妖嬈身影，媚聲嬌喝：“竹笛公子，事情辦完沒？辦完就跟我走！”
羅含煙循聲望去，朦朧的月光下，來人身材曼妙，頭面均罩石榴面紗，只露出一雙美麗的眼睛，冷然望著竹笛公子。
從聲音就聽得出來，不是樑羽虹是誰？竹笛公子回身望她一眼，一句話都沒留下，隨她便走。
羅含煙心中大慟，緊隨上去高喊：“竹笛公子，你上哪裡去？帶我一起走！”
竹笛公子回首冷然道：“等你殺了高仙芝再來找我。”說罷幾個縱躍，便與樑羽虹消失在黑暗中。
羅含煙痛哭失聲。李泌又何嘗好過？不論他對羅含煙如何真誠呵護，都不能得到她的回眸一笑，而竹笛公子如此傷她逼她，她仍癡癡追趕。
跳下枝頭，李泌緩步走至羅含煙面前，低低地說：“走吧，再不走，被巡邏兵搜到，我們就有麻煩了！”
羅含煙點點頭，用衣袖拭了拭眼淚，帶上假面，隨李泌回客店去。
未幾，長安傳來李林甫已死的訊息，但只說是病死。因爲李林甫結下的仇敵太多，他的死肯定有很多人拍手稱快，朝庭也難查出究竟是誰所爲，最重要的，玄宗早已對他失去信任，他已失寵，對他的不滿使玄宗懶得弄清兇手是誰，也免得再牽連一批人。
玄宗早就有意讓新寵楊國忠取代李林甫的位置，因此楊國忠順理成章地做了右相，一人掌握四十多個職位，對公卿以下的人都頤指氣使。一些有才能有名望之人，如果不依附於他，他都把這些官員派駐到京城之外。他大權在握，不可一世。
李林甫的後人雖知李林甫是被人殺死，但他們不敢伸張，李林甫在世時樹敵太多，個個都恨不得食他們的肉，現在失了依靠，爲了生存，只能儘可能低調，這件事只好這麼算了。
事情還沒完，沒等到李林甫下葬，災禍便來了。
這一晚，長安的雪下得很大，到處白茫茫的一片，天氣奇寒。楊國忠家倒是和暖融融，他裝飾豪華的屋裡，爐中的火熱燃著的炭都不普通，都是用炭屑混以蜜捏塑成雙鳳模樣的，而且爐底事先用白檀木鋪墊了，餘灰不可摻雜。
密集飄落白雪的窗外，今夜悄然來了一位白衣不速之客，他透過戳破窗紙的洞向內冷眼巡視，楊國忠居於如此暖屋依然止不住寒冷，他大喊一聲：“肉陣上來！”
立即從側門中進來七八位他的姬妾，都是較爲肥胖者，她們訓練有速地在楊國忠面前站成一排，幫他遮風。
窗外深邃冷魅的眼睛露出鄙夷之意。倏地，他猛然敲響窗格，這突兀的“嘟嘟”聲把楊國忠驚得從牀上跌落地下。
“誰？”在侍妾的攙扶下，楊國忠
顫抖著站起，瞪著窗外厲聲喝問，倉促之下忘記了去叫家丁。有家奴向外便走，沒有主人的吩咐也去喊人，突然一枚銅錢從窗洞擲進，正擊在那人後腿彎，他當即跪倒。
“屋中之人不得出去！”窗外的人命令。
再無一人敢動。剛纔還怕冷的楊國忠此時額角見汗，他顫微微地求：“好漢饒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千萬饒我一命啊。”
窗外傳進輕微的笑意，有嘲諷的意味。
“楊御史，我對你無害，無非是想提醒你個事。”
一聽對他無害，楊國忠的精神來了，他站直了問：“什麼事？好漢請講。”
“楊御史，李林甫已經死了，但他在朝中的勢力還很強，你本可以接下他所有的影響力，可是那些勢力不會成爲你的阻礙嗎？你不覺得把他徹底弄臭，把他的勢力徹底清除方能讓你不受阻攔地擴大影響力嗎？那時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榮華富貴一樣不缺，何等威風。最好能讓他屍身都得到尊重纔好。”那聲音是如此恨意十足，有著咬牙切齒的感覺。
楊國忠背脊一涼，心想這人夠狠！原來這人的目標不是他楊國忠，他膽子更大了些，揚聲問道：“敢問這位是哪位好漢？你跟李右相有什麼仇？”
窗外發出不耐煩的冷硬的聲音：“你就說你同意不同意吧？剷除李林甫的在朝勢力，剝奪他的一切官爵。”
楊國忠連忙點頭，這是對他有利的事，他還沒想到這一層，怎麼會不同意呢。“怎麼做？你有建議嗎？似乎你已胸有成竹？”
“我有一個法子，你聯合安祿山誣告李林甫與阿布思共同謀反便可。”那聲音說。
謀反罪可是極大的，他這真是要把李林甫弄到屍身不得安寧啊，這該有多大的仇？
“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做。閣下能告訴我你是誰嗎？”楊國忠還是不死心。
“竹笛公子石景安。”窗外冷漠的聲音瞬間飄遠，此後再無聲息。
楊國忠遲疑了一會兒，吩咐僕人打開窗戶。僕人哆嗦著兩腿一步一捱地挪到窗邊，顫抖著打開窗扇，外邊漫天大雪無聲地下，空無一人。窗外地上印著一些雜亂的腳印，也漸漸被新下的雪填補了上。
楊國忠拭了拭額上的汗，怪不得，原來是石景安，楊國忠的腦海中閃現出當日朝堂上的那一幕。這石景安的目標如果是自己，自己還有命在嗎？他慶幸那天在朝堂之上沒有插嘴得罪了石景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