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惶恐地起身走到錦墩旁坐下,安祿山作恍然大悟狀,敲了敲碩大的腦袋:“哦,原來太子是小皇上,臣愚,此前只知陛下,不知太子,臣今當萬死。”他說歸說,並無行動。高力士收斂了笑容:“那你還不快向太子下拜?”
安祿山這才無奈拜了一拜,太子看在眼裡,憤在心中。羅含煙藏身於麟德殿裡,這一幕看得清楚,她心想,安祿山八成心中在想,李亨不可能繼承皇位,繼承皇位的將會是他安祿山。
玄宗擡手讓他起來:“行了。安祿山,你這麼著急地見我有什麼事嗎?”
安祿山掃了太子一眼,目光中暗藏一絲怨毒。他起身躬身回答:“聖人,我在范陽一心操心國事,新近又打下了謀反的奚與契丹。爲大唐的安定,我安祿山再勞累都是應當的,也甘之如飴,但就怕有人在朝中背後中傷我。我聽說有人告我謀反,心中惶恐之至,是以一到長安便不顧辛勞,來向聖人表白我的赤膽忠心,聖人千萬別聽信小人讒言。我不怕死,死在沙場是死得其所,若死在奸人手下我將死不瞑目!”
羅含煙心想,他倒是能把黑的說成白的,白的說成黑的,偏玄宗就是信他。而且安祿山消息極其靈通,朝庭有什麼風吹草動,他總能第一時間知道。
羅含煙發現太子暗暗嘆了口氣,面色灰暗。
玄宗笑道:“你多心了,你在范陽幫朕守邊關,朕怎麼會懷疑你呢?就是天下人都說你謀反,我也不會信!將軍!”玄宗將頭轉向高力士。
高力士立刻躬下腰來:“是?”
“你去把櫃中放的那套新得的金銀平脫漆器拿來賜給安節使。”玄宗吩咐。
高力士轉身離去,不一會兒就端上來一個極大的精緻木盒。到了安祿山身前,高力士將木盒置於安祿山身邊的茶幾上,打開蓋子,裡邊有混沌盤、大腦盤、匙、箸等,這是極奢侈的貴重工藝品。
安祿山收下,當即兩眼放光,連絡腮鬍都微微抖動。於是他趴在地上磕了幾個頭,激動地說:“聖人對我安祿山恩寵有加,我全記在心裡,今後唯有以這顆忠心回報聖人了。”
玄宗笑吟吟地讓他起來,問道:“這下你該當知道我對你的信任了吧?”
太子面目陰沉,忽然起身說道:“父皇,天色已晚,兒臣告退。”
玄宗將視線轉向他奇怪地問道:“你跟過來不是有什
麼話要說嗎?”
太子咬了咬牙道:“兒臣只是想過來向父皇與貴妃娘娘請安,沒什麼事。”
玄宗辨不明深意的眼神,輕飄飄地瞥向太子,點點頭:“難得你有孝心。好吧,天色已晚,你不必進去了,我會向玉環說明你來請過安的,回去吧。”
太子一走,安祿山似乎更自在了些,他一張胖臉笑瞇瞇地對玄宗神秘地說:“聖人,上個月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什麼夢?”玄宗顯然很感興趣。
安祿山身體前探,放輕了聲音:“我夢見先朝名將李靖、李績向我求食,於是我於北郡建了個祠堂以祭祀他們,你猜怎麼著?”
“怎麼樣呢?”玄宗被勾起了興趣。
安祿山放緩了聲音,一字一字重音道:“居然有靈芝生於祠堂樑上!”他兩隻環眼亮晶晶地盯著玄宗,收集他面上的每一絲表情。
“哦?怎麼會這樣?”玄宗自然好奇。
安祿山收到滿意的效果,於是將椅子往玄宗身邊拉了拉道:“聖人,我覺得這是這兆頭啊。你想,李靖、李績都是名將,他們既乞食於我,我也爲他們建了祠堂,那麼他們一定會保佑我大唐打仗必勝!而祠堂樑上生靈芝,靈芝乃吉祥神物,必預兆我大唐疆域廣大,萬事均有神助,豈不是好兆頭?再看大唐有聖人這麼一位古今少有的明主,自然吉兆是有道理的。”
玄宗聽得心花怒放,哈哈大笑,拍手道:“哈哈哈,好好好,但願夢能靈驗,大唐有社交守護,再無邊患。”他對安祿山感覺是越來越親近,安祿山總是能那麼對他的心意。安祿山發現效果很好,自是非常高興。
羅含煙也好奇地張著耳朵聽了半天,本以爲能聽到什麼好玩的呢,卻原來是拍馬屁,她撇了撇嘴。他們爲什麼還不說藍飛的事?藍飛進宮之後就如泥牛入海,難道說他並未被玄宗或宮中的其他人發現?否則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那麼他到底在哪裡?出宮了嗎?
耳聽得安祿山還在不斷地拍馬屁,她好煩躁,但也得耐心地等他馬屁拍完。
過了一會兒,安祿山轉換了話題:“聖人,臣此來未帶其它的禮物,只帶了奚與契丹首領李延寵及李懷節的首級,在外邊,以木盒盛之,要不要拿進來?”
玄宗連連擺手:“算了算了,我知道你這次立了很大的功,至於人頭,就不要拿進來了,免
得驚嚇貴妃。”
羅含煙心想,原來這兩個部族的首領都被安祿山殺了!
直到安祿山告辭,她也才偷偷地從藏身處出來,伺機附在安祿山的馬車底,隨他出宮。
伴隨安祿山的人中有張嘉利,安祿山與他的對話引起了羅含煙的注意。
“張嘉利,我有些不明白,爲什麼春夏之交時你竭力勸我不要打奚與契丹,這段時間卻積極支持我打他們呢?”
車底的羅含煙一驚,竟是張嘉利支持安祿山攻打奚與契丹的!爲什麼?他這是爲什麼?
張嘉利冷漠地回答:“原來我想,奚與契丹無過而攻打他們,必使其他邊區異族寒心而起反唐之心。後來我又認爲,打下奚與契丹,必能使安節使以邊功得到皇上更多的讚賞,也能震懾別的強悍族羣,讓他們畏懼與你,所以纔有這個變化。”
“哦!這倒是,今晚皇上非常高興,賞賜了我很多珍貴的東西,他是越來越信任我了,哈哈哈哈!”安祿山得意洋洋。
“張嘉利,原來我以爲你對我還存著異心,現在看來,我看走眼了,你對我是盡心盡力啊。”安祿山說。
“安節使能瞭解我的真心就好,我張嘉利自然要緊隨安節使,能追隨安節使建立一份基業是我夢寐以求的事。其他的人一沒這份魄力,二沒這個能力,我認爲我跟對了人!”張嘉利冷漠的聲音刺進羅含煙的心中,令她心痛之餘,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爲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難道身邊的每個人都要變得令她感覺陌生、令她心痛纔可以嗎?
她聽到安祿山拍打張嘉利肩膀的聲音:“嗯,好好跟我幹,有前途。對了,你的主意很不錯,好幾次引誘兩國酋長來宴會,終於引誘他們前來,用毒酒灌醉他們帶來的強悍將領,然後割下李延寵及李懷節的首級敬獻朝庭,其餘醉將都被坑殺,大大削弱他們勢力,省了我動兵征伐之苦,並收了他們好多降將,擴充了我的勢力,哈哈哈哈!”
羅含煙又是一陣心驚,沒想到張嘉利已經變得如此卑鄙!他這種做法,讓周邊部族還怎麼能夠相信大唐?人心喪失,和親多少公主都是無濟於事的,只能是白白葬送了很多女子的青春、甚至生命。
張嘉利謙虛地說:“其實是安節使你先提出來,我附合了而已。對了,既然安節使已看出我張嘉利是一片忠心,那麼該把我妹妹還給我了吧?”
(本章完)